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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松的流氓气和下流话

 欲谈者竟自语 2016-02-21

 武松的流氓气
武松杀嫂,迭配孟州牢城。中途经过有名的十字坡,进了有名的人肉包子店,碰到了有名的母夜叉孙二娘。那孙二娘雷人的很,上身穿着绿纱衫儿,下面系一条鲜红生绢裙,搽一脸胭脂铅粉,还敞开胸脯,露出桃红纱主腰。头上黄烘烘的插着一头钗鐶,鬓边又插着些野花。
见武松等人来,便倚门迎接,说道:“客官,歇脚了去。本家有好酒、好肉,要点心时,好大馒头!”
施耐庵施大爷的文字开始暧昧起来。
而武松呢,刚刚撕开并割破嫂子胸脯的他,面对着孙二娘敞开的大胸,开始耍流氓。
孙二娘去灶上取一笼馒头来,放在桌子上。两个公人拿起来便吃,武松却取一个拍开,叫道:“酒家,这馒头是人肉的?是狗肉的?”
那妇人嘻嘻笑道:“我家馒头,积祖是黄牛的。”
武松道:“我见这馒头馅肉有几根毛,一象人小便处的毛一般,以此疑忌。”
对一个陌生的妇人,能说出这种话来的,梁山没有第二人。
因为,这种话,第一要会说,第二要敢说。
武松在市井长大,会说,不难。
难在敢说。为什么难?
因为有两关:
第一,敢于作践妇人。
第二,敢于作践自己。
敢于作践妇人,对武松,也不难。潘金莲以后,武松不会敬重任何女人。
敢于作践自己,让自己的言行举止像个流氓,这是大难。
要知道,武松极端自爱,这样的人,竟然这样作践自己,我只能说:武松实现了对自己的“超越”。
 
接着往下看。
见妇人不搭理,武松又问道:“娘子,你家丈夫却怎地不见?”
那妇人道:“我的丈夫出外做客未回。”
武松道:“恁地时,你独自一个须冷落。”
这样的馋涎声口,比起王英,有过之而无不及。而调戏的技巧,则远在粗鄙的王英之上。王英只有性,没有风流。武松有风流,却并不付之于性。
只是,孙二娘哪里是男人的性对象呢,她是男人的噩梦,不是春梦。她眼中的男人,也不是男人,而是牛肉:胖壮的,是黄牛肉;癯瘦的,是水牛肉。——肉欲倒是肉欲,却是嘴上的肉欲,不是…….她缺少性自觉和性爱好,她不会对男人有性爱的感觉。
她去里面托出一镟浑色酒来,武松悄悄把酒泼在僻暗处,虚把舌头来咂,装成喝了的样子,两个公人被麻翻了,武松随即也仰翻在地。
两个大汉来抬他去后面的剥人间,他挺着,抬不动。他要孙二娘来搬他。
施大爷将暧昧进行到底:孙二娘脱去了绿纱衫儿,解下了红绢裙子,赤膊着,便来把武松轻轻提将起来。真好孙二娘!
武松呢,就势抱住孙二娘,把两只手一拘拘将拢来,当胸前搂住,却把两只腿望孙二娘下半截只一挟,压在孙二娘身上。真好武二爷!
孙二娘杀猪也似叫将起来。
武二爷和孙二娘,天造地设,一对“二”男女。
 
武松打虎,凭力气。
武松杀嫂,凭正气。
武松制服孙二娘,凭流氓气。
 
武松要去打蒋门神,在大树下见到蒋门神,他却又不打,放过去了。蒋门神的店里,柜台里坐着一个年纪小的妇人,正是蒋门神初来孟州新娶的妾。这小妇人生的俊:
眉横翠岫,眼露秋波。樱桃口浅晕微红,春笋手轻舒嫩玉。
武松看了,瞅着醉眼,径奔入酒店里来,便去柜台相对的座位上坐了。把双手按着桌子上,不转眼看那妇人。
我们已经知道:武松特别善于调戏妇女。
他的这种功夫,乃是家传:教会他的,就是他的嫂子潘金莲。
潘金莲的好处是教会了武松如何调情。
潘金莲的不好处是让武松从此以后不会尊重女人。
那妇人瞧见武松不怀好意色迷迷的眼神一直看着她,她只好回转头看别处。
武松道:“过卖,叫你柜上那妇人下来相伴我吃酒。”
武松今天是铁了心要摆出一副“我是流氓我怕谁”的架势了。
这种语言,鲁智深说不出,林冲说不出,李逵也说不出。
鲁智深说不出,是天性中的高贵使他无法这样贬低自己。
林冲说不出,是家庭的教养使他不能这样糟践自己。
李逵说不出,是根本不懂男女风情。
 
那妇人大怒,骂道:“杀才!该死的贼!”
妇人一直忍到现在,这时却不能不骂了。
不骂,她成了啥了?
但一骂,她就上了武松的当了。
武松早就等着这一声,便把那桶酒只一泼,泼在地上,抢入柜身子里,一手接住腰胯,一手揪住云髻,隔柜身子提将出来望浑酒缸里只一丢。扑嗵的一声响,可怜这妇人被直丢在大酒缸里。
头脸都跌破了,在酒缸里挣扎不起。
然后,武松大战闻讯赶来的蒋门神,大获全胜。可是,总觉得他前面,胜之不武。
事实上,武松一生的功业,除了打虎,都和杀女人欺辱女人有关。那景阳冈上的老虎,说不定也是母老虎。
这样概括武松,有些让武松的业绩失色。——没办法啊,他在《水浒》里,就是一个专门让花容失色的人啊。
 
 
武松的下流话
我看《水浒》,评价《水浒》人物,觉得武松是天人,108人中排第一。我呢,是横竖觉得武松不及鲁智深。
只是,那是一种直觉,一直不知道二人到底差在哪里。
后来终于明白了:鲁智深总是搭救女人,武松总是欺负女人。
鲁智深次次救的,都是女人,或是和女人有关的人,从金翠莲到刘小姐到林冲老婆,直至为救玉娇枝而身陷囹圄。
武松次次打的,都有女人,从嫂子潘金莲到孙二娘到蒋门神小老婆。
下面,还有更多的女人被他辣手摧花。
张团练替蒋门神报仇,买嘱张都监,设出一条计策陷害武松,诬陷他做贼,一定要害他性命。
好在有施恩父子相救,在飞云浦杀掉押送他的两个差役和两个蒋门神徒弟,沉吟半晌,总觉得不杀张团练张都监和蒋门神,一口恶气难消,便翻身入城。入得城来,进入张都监家,在厨房里,只见两个丫鬟,正在那汤罐边埋怨张团练蒋门神,按说她们不仅无辜甚至怨恨张团练和蒋门神,武松却倚了朴刀,掣出腰里那口带血刀来。把门一推,“呀”地推开门,抢入来,先把一个女使头发揪住,一刀杀了。那一个却待要走,两只脚一似钉住了的,再要叫时,口里又似哑了的,端的是惊得呆了。施耐庵到此,还自家站出来评价道:“休道是两个丫鬟,便是说话的见了,也惊得口里半舌不展。”武松手起一刀,也杀了。两个小丫头,一声未吭,横尸灯影。
然后武松又径踅到鸳鸯楼,杀了张都监、张团练和蒋门神,按说,冤仇已报,可是,下得楼来,看见张都监夫人,夫人见条大汉入来,兀自问道:“是谁?”武松的刀早飞起,劈面门剁着,倒在房前声唤。武松按住,将去割时,刀切头不入。武松心疑,就月光下看那刀时,已自都砍缺了。武松道:“可知割不下头来!”便抽身去后门外去拿取朴刀,丢了缺刀,复翻身再入楼下来。只见灯明,前番那个唱曲儿的养娘玉兰,引着两个小的,把灯照见夫人被杀死在地下,方才叫得一声:“苦也!”武松握着朴刀,向玉兰心窝里搠着。两个小的,亦被武松搠死,一朴刀一个结果了。
还不住手,又走出中堂,再寻出两三个妇女,也都搠死了在房里。
武松道:“我方才心满意足,走了罢休!”
这一瞬间,武松杀了九个女人。
其中最多两个与他的冤屈有些瓜葛:夫人和玉兰。其他七个全是滥杀,而且,都是十几岁的小姑娘。
多少人观众和读者不容我说武松一句的不是,难道他们真的认为这些十几岁的小姑娘都该死?!都应该为了成全大英雄的名声而死?
武松杀人后,逃到张青家,打扮成头陀,继续逃命,逃到白虎山一家酒店里,要酒要肉。
几碗酒下肚,又被朔风一吹,酒却涌上。武松几次三番要店家卖肉给他吃,店家几次三番告诉他店里没肉了。
正在这时,只见外面走入一条大汉,引着三四个人入进店里。店主人捧出一樽青花瓮酒来,又去厨下把盘子托出一对熟鸡、一大盘精肉来放在那汉面前。
武松一看,恨不得一拳打碎了那桌子,大叫道:“主人家!你来!你这厮好欺负客人!”店主人连忙来解释道:“青花瓮酒和鸡肉都是那二郎家里自将来的,只借我店里坐地吃酒。”
武松心中要吃,那里听他分说,一片声喝道:“放屁!放屁!”
跳起身来,叉开五指,望店主人脸上只一掌,把那店主人打个踉跄,直撞过那边去,半边脸都肿了,半日挣扎不起。
那对席的大汉见了,大怒,指定武松道:“你这个鸟头陀好不依本分,却怎地便动手动脚!却不道是‘出家人勿起嗔(cheng)心’!”
武松道:“我自打他,干你甚事!”
完了,这句话一出口,武松的形象就完了。
这句话直接否定了他自己标榜过的“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路上见到的不平,不就是不关自己的事?
如果照这样的理论,镇关西欺负金翠莲,小霸王强娶刘小姐,高太尉陷害林教头,他们都可以对着“管闲事”的鲁智深大喝一声:“我自害他,干你甚事?!”
殷天锡打死柴皇城,再打柴进,疑似宋江抢走刘太公女儿,他们也可以对着李逵大喝一声:干你甚事?!
一部《水浒》,被武松这八个字,抹杀了。
梁山大旗上的四个字“替天行道”,被武松这八个字,抹黑了。
我们知道,武松在调戏孙二娘和蒋门神的小老婆的时候,说过很多的下流话。
而此时说出来的这八个字,是更加下流的下流话。
 
在美国波士顿犹太人被屠杀纪念碑上,一个叫马丁的德国新教神父留下了沉痛的忏悔之语:
起初他们追杀共产主义者,我不是共产主义者,我不说话;
接着他们追杀犹太人,我不是犹太人,我不说话;
此后他们追杀工会成员,我不是工会成员,我继续不说话;
再后来他们追杀天主教徒,我不是天主教徒,我还是不说话;
最后他们奔我而来,再也没人站起来为我说话了。
这段话的意思就是:
他自杀共产主义者,关我甚事?
他自杀犹太人,关我甚事?
他自杀工会会员,关我甚事?
他自杀天主教徒,关我甚事?

这样的下流话,现在人人在说。
杀人者以此为天理,软弱者以此为躲避。 
大家一起造成一个无天理的下流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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