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高家门前摆满了玉米。
老高,生于1954年,是村里的“能人”。 今年62岁的他有好几次机会,可以彻底离开土地、离开农村,但每一次他都舍不得,选择了跟土地在一起。但现在,他对自己前半生的选择忍不住后悔起来。老高后悔,是因为土地越来越让他失望,辛苦一年,“到头白折腾”。 这是地处河北、山东交界处的一个小村庄。村里交通便利,东临德州、西靠衡水,京沪、京九铁路在附近横穿而过;公路四通八达,省道、县道、乡道都在十分钟的车程以内。 村里有100多户,700多口人,土地3000多亩,人均耕地面积在附近村庄里算是高的。 陌生人来到村里,会觉得这个村子生活不算差。家家户户高屋大院,垒得结结实实;过年时,几乎每家门前都停着一两辆汽车。 但这高屋、大院、汽车,没有一样是土地给他们的。 老高能打家具、会盖房,写得一手好字,还会算账,是村里的“能人”。上世纪80年代,老高开始单干,成了乡里最早的“万元户”。 他第一次可以离开土地的机会,是在90年代初。那会儿他给东北一所大学盖楼,熟起来之后,大学里劝他把户口迁到学校。户口迁走就意味着他要放弃家里的20亩地,老高犹豫了好久,没有答应。 他继续包工,1997年金融危机一来,他的工程不见少,但工程款开始越来越难要。到了年底,老高将自己的积蓄给工人发工资,老高开始不想干建筑了。 他第二次可以离开土地的机会来了。德州城建集团请他去上班,老高又犹豫了。“20多亩地,好好弄弄,怎么也不会受苦。”他决定,彻底在家当个农民。 土地的效益一度还不错,但这两年越来越差。农药、人工成本嗖嗖涨,粮食价格却一直降,老高给算了一笔账,“土地效益不行,种地根本不够花的”。 村里种的最多的是小麦和玉米。村里没有水,用深井浇水,所以这一项的支出特别高。 拿玉米来说,一亩地能产1200斤左右的玉米,一斤玉米只卖7毛钱,收入840元左右。但支出却高得惊人:玉米种子50元,机器播种30元,浇三遍水210元,化肥150元,收割加旋耕180元,再加上喷洒农药,一亩玉米纯收入仅200多元。 种小麦也差不多,每亩地纯收入在400元左右。 老高还种棉花、芝麻、谷子。20亩地,“一年下来收入两万块钱,除去各种支出,基本剩不下来钱”。 “想出去干活儿,但现在老了,没有人要。”踏踏实实种地又入不敷出,忙了半辈子的老高,特别心慌。 不仅老高心慌,村里的年轻人也心慌。他们家在村里,但已经不知道如何种地了。 除夕夜,老高给家里的祖宗敬酒。
其实,村里已经没有几个年轻人了。拿老高家为例,他有十几个侄子,只有两个还在村里生活:一个侄子已经50岁了,在村里种大棚,儿女上了大学,留在了外地;还有一个侄子在村里住,今年去阿尔及利亚打工,没有回家过年。其他的侄子,大多在建筑行业,但都已不在村里生活。 老高数了又数, 40岁以下还在家种地的,基本没有。 “吃不了那个苦,再说种地也挣不了钱。”老高说。 老高的儿子小高,2013年底开始自己包工单干,2014年工程款就被拖欠。 “一年能挣20万左右,但现在2/3的款都欠着。”小高说。 小高犹豫着是不是放弃不干了,但老高还是劝他坚持下去,“随便干点啥活儿,都比种地强”。 (高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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