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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亲戚问的那些问题

 汉青的马甲 2016-02-24


本文由豆友@mumudancing 授权发布


不知道从哪年开始,“亲戚”成了一个反义词。这个群体成了大家公认的“敌人”。


亲戚是这样一群人:


见面问你有没有对象,有对象问你什么时候结婚,结婚了问你什么时候生孩子,生了第一个问你什么时候生第二个……


如果没有对象,那就每年问你,什么时候找对象,什么时候找对象,什么时候找对象……


本来这是一种正常现象。


有了广为流传并被广为接受的吐槽机制后,每年春节还没到,我们就会看到一种接近于“反亲戚联盟”的群体。他们一般以吐槽为暴力武器,不管问什么,都这么回答:


“你有对象没?”

“问你MB啊!”


“你啥时候结婚?”

“问你MB啊!”


“你啥时候生娃?”

“问你MB啊!”


……


网上有各种组图,我就不po了。


反正我内心是挣扎的,因为我知道有一天我也会成为这样的亲戚,看这组图,转了就好像骂未来的自己。


“你是SB啊,问人家恋爱结婚生孩子干嘛!” 每当我想问点什么时,内心有句骂自己的冲动。


那问什么呢?


天气冷不冷,菜好不好吃,衣服美不美,最后大家只好保持沉默,各自掏出手机。


说实话,这种感觉并不好。


我在一个亲戚挺多的家庭长大。父亲有几个兄弟,母亲有好几个姐妹,两边加起来的孩子,十个手指都数不过来,就是我小时候的一切。


青春期的时候 ,家里人总说,你怎么又长胖啦,有没有减肥啊,怎么还挺多痘痘啊,我都挺烦的。可烦归烦,我也很喜欢家里人聚在一起的热闹气氛。每个周末都像过年一样,围坐八仙桌,吃饭,聊天,冬天的时候窝在灶台旁生火取暖,夏天一起躺在院子的春凳上吃西瓜看星星。


那时候觉得,二姨三姨四姨小姨舅舅,伯伯叔叔婶婶,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特点。有的擅长做菜,有的擅长讲笑话,有的能当孩子王,有的就是一脸严肃派。观察琢磨他们的命运和性格,也是我童年的一件趣事。


到大了,出去闯荡了,每次回家我虽然有点压力,但也很期待团圆。


有一年在国外,唯一的春节没回家。我四姨父第一个打国际长途给我,他说“我们在外婆家包饺子呢!”然后他把电话给每个人递过去,每个人都给我讲了一句话。我感动得要死。


我也知道,真正拿起电话,没什么可说的。只能问外婆身体好不好,他们也问我,天气冷不冷,有没有团圆饭。可就是这么简单的问候,把大家连结在一起,令漂泊在外的人温暖。


回来后,有次不小心看我弟的作文(那时他还在读小学)——他在作文里写:二姐在国外,很少和我们联系;大阿姨(我妈)只能看她的博客,想跟她QQ视频她总说没空,有时候大阿姨会偷偷哭……我悄悄读了10岁弟弟写的东西,五味杂陈。


其实我小时候不是那样的,但慢慢长大了,就习惯了自己过好自己。这大概是种城市病,人和人之间保持距离,各自平行;如无必要,不会劳烦多问一句。


而亲戚呢,亲戚不是。


他们总还会在过年过节的时候见到你。他们还起码和你有交集。


尽管随着我们的成长,和亲戚、甚至父母之间已经没有太多的共同话题——你在看B站,他们在看抗日剧;你在上豆瓣,他们在看CCTV。——你们之间的生活,早就有了天差地别,而唯一能把大家联系在一起的,并不是各自的精神,恰恰就是那些看似琐碎的生活小事(甚至也是大事):


亲戚们问你,有没有谈恋爱、有没有结婚,正如你问他们,身体怎么样、生意做得好不好,都是平常的问候。


他们不会问你恋爱的细节,你也不会问他们,生意当中碰到了什么困难。因为大家都知道,再多问下去,你也帮不了什么忙。


真正热心的,会给你介绍对象,会关心你生不生二胎。——其实人家本没有必要关心你这么多,但凡多操的心,出发点也不过是从他们理解的“好生活”出发,多为你做点事。


既然这样,为何要用戾气去回应呢?


去年过春节时,初三我在爷爷奶奶家吃饭。


女人们小孩们围坐一桌,像往常一样。


不知谁问了一句,“婧婧,怎么一个人回来的呢”。


我挺坦然的,说我离婚了。


然后大家都沉默了,大妈、婶婶、姑姑、堂姐……每个人都望着碗里的菜,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这时候婶婶很想多问一句“为什么”,堂姐打住她说,“妈,别问了,吃你的菜”。


其实我觉得也没啥,如果就算被问一句为什么,我也会回答。


但是我能感到亲戚作为亲戚的压力——他们很想关心你,但又怕这种关心是压力。毕竟大家一年只见一次,也不知道你生活的真相是什么。


而最后我们只得默默赶紧把菜吃完,去门口晒太阳。


但是虽然他们没说什么,吃完饭二伯跟在我后面,说了一句:你个子那么高了,照顾好自己。


我觉得,也就够了。


毕竟我在他们有困难的时候,连嘘寒问暖的机会都没有。


另一件事是去年下半年,我四姨父忽然脑梗,幸好弟弟就是医生,及时发现送医院,抢救及时。


我妈和我说的时候,已经过了好几天了。家人们轮着去ICU看他。他身体不能动弹,情绪很悲观。


我很震惊——姨父是个勤奋的人,平常我们都习惯了他忙碌的样子:种花种树钓鱼,谈生意、照顾老人、逗孩子玩。他喜欢把大家聚在一起,问问这个,问问那个,就图个聚在一起的热闹。我也习惯了被他问,“最近怎么样了”,如果聊得多一点,我们还会谈谈更复杂的问题,比如家庭、生意、老人、过去。


但有一天这个总爱问问什么聊聊什么的人忽然倒下了,你无法想象那种沉默的失落。


好在坚持了几个月的康复治疗,大家也不停给四姨父打气,他慢慢好起来了。


弟弟考上医生资格证时,大家坐在一起吃饭,姨父开始褪掉病人的悲观,恢复一点往日生气。


一家人坐在桌上,无非问“女朋友谈得怎么样了”、“创业怎么样了”、“今年生意好不好“、”工资有没有加”、“明年打不打算生二胎”、……都是那些琐琐碎碎甚至让人有压力的问题,可我觉得挺温暖。——这些问题,就算没有最好的答案,也是家人在一起的样子:有问有答,一来一去,才是沟通和关心。


我不知道世界怎么了,要把“亲戚”这么温暖的人群变成敌人。


我也不喜欢人们把春节炒作成一个戾气横生、充满道德绑架的节日。


对我来说,节日是个仪式,证明相聚不易。


亲戚是这样一群人,小时候看着我们长大,长大后我们却一年只能见一次。


——既然见一次就少一次了,也不知道下次还能不能开口再聊几句,为何要把问候的话,变成一种罪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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