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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我的南门,你我的印象

 额玖安人 2016-02-29
江阴被称为“忠义之邦”,源于明末抗清守城战,史称“江阴八十一日”,江阴人忠烈之气与天地共存。第一位赞誉江阴为“忠义之邦”的是清嘉庆年间江苏学政姚文田,道光二十三年(1843年)江阴修城时,将“忠义之邦”四字临刻于石,嵌入南门城垣。当时进出南门的江阴人,看到雄浑有力的四个大字,无不平添几分自豪感。
南城门古称朝宗门,朝宗门对面的忠义街,南北走向,长约680米,江阴城内最古老的街道之一。明代称为南门街,清代改名河西街,民国又叫南外大街。抗日战争胜利后,南城门定名为忠义门,南外大街定名为忠义路。1946年12月12日,正式更名为忠义路(街),一为纪念明末清初孤城抗敌,博得忠义之邦不朽之荣光;二为纪念抗日战争中的忠义战绩。
作为江阴东乡人,知道忠义街,始于1995-1998在县城上学期间。大姑家的表兄在城里工作,租住忠义街,我去过两三回,只留下狭小、低矮、阴湿的模糊印象,对它的厚重历史,半丁点星沫子都没有。
也曾骑着表兄家的一辆旧自行车,捆扎着日用品,“哐蹚哐蹚”穿过石板路。那时已是2001年的某天,赶着去南菁中学实习报到,浑沌与慌乱之中,这条老街也带给我些许慰藉。
即使在南门开发之前,我对忠义街也只是初浅的了解,就如对待北门一样,不像城里人那样可以娓娓道来。
现在家住朝宗门附近,到忠义街压石板路成了茶余饭后的常去之处。每次都能看到断壁残垣,每次都能看到灯红酒绿。你说它没变它却变了,变得不伦不类,让人心堵。你说它变了它却没变,总有一种情怀萦绕回荡,它一直在呼唤把它装扮得本色一些,少点俗气。
品相保持较好的原居建筑,都改成了酒吧、茶座、饭馆,清一色的私人会所。我能赞叹投资者的精明,也鄙视无序化的开发,满满都是“铜钱味”和“人情味”,却还非得标榜自己有格调有品味。
2016.2.27,和猪妈、小猪再次有心无心地闲逛,眼睛里只容得下素面朝天的老街。越来越多的商业元素进驻,似乎总在有意无意地拒绝普通看客。我只能小心翼翼地走,小心翼翼地拍,尽量留下它的美好。
这样有气势的大门和院墙所剩不多,昔日霸气隐隐侧漏。可我分明看见,一位骑着自行车的大妈,颤颤悠悠地回来又出去,老宅依旧,光环不再。
泛黄的字体,历史的烙印,怎能轻易抹去。
木质的窗格栅朴素粗壮,刷上层层老漆,历经风吹雨打和日晒,依然有型。乡下也见过类似的,没它高大上挺,毋庸置疑,原先宅子的主人也非普通人家。
这样完好的屋檐保持不多,带饰纹,很精致,不管是旧物还是新葺,这是它本该有的样子。日月之精华,天地之灵气,全在里面了。
纵向打量,蜿蜒远去是最好的视角,没有车、没有人,这个时候刚刚好。
继续往前走,至此其实已过老街的所谓精华部分,区区不足数百米。
屋顶天窗兀自挺立,这么多年过去了,它一直是老街的守望者,孤独,但执著。屋内循声走出一健谈爽朗的老人,不等我开口,自己先讲起来: “我这房子还是民国时期造的,父亲传给了我,这一段也马上要拆了,现在一人在这里留守。我今年七十一,两儿子一女儿,都很孝顺,下月要带我去北京旅游,孙子陪我。我说我汽车都会开,旅游根本用不着孙子陪。” 幸福之情,溢于言表。 临走时,他几次三番地对我们说,“小伙子,现在二孩放开了,一定要再养一个女儿,女儿好!” 哇靠。
这个猫头鹰造型充满神秘感,灰黑色墙面带着深沉,上了岁数的老宅特有的气质。你说,它会不会怜叹隔壁的手足,它们早已倒下,仅剩脚下的瓦砺依希可辨。屋旁有粗大的香樟树,屋有多老,树有多老, 树屋相伴,终此一生。
猫头鹰的正门,铁栅栏、水泥阳台,印证着过去这是家商铺,曾经的门庭若市,如今已锈迹斑斑,变迁无时不刻不在。几户外来租住者从小门出入,屋内杂乱但有人气,几串咸肉挂于二楼阳台,惬意地微微摇摆。
终于摸到了这家传说中的理发店,门口的标牌应该刷于九十年代。屋内昏暗局促,征得老阿姨同意后入内,抬眼就看见那张老式的理发椅,唏嘘不已,白色的扶手,厚实的靠背,铁质的圆盘底座,和记忆中的样子对上了号。墙上贴有港台流行发型图,颜色已经发黄,却曾风靡一时。镜子污浊落灰,仅留下不大的面积映衬满屋的杂物,推剪等工具凌乱摆放。正想拍照,却被老阿姨婉拒,遗憾出门。
猫头鹰的另一侧,紧邻的是老阿姨家的菜园。
阳光下,一红衣老人独自静坐,黑色皮帽,在我登高偷瞄期间,始终未抬头。老阿姨在外高喊一声,他才有所回应。按我的联想模式,他就是那位曾经名噪一时的理发师,从年轻小伙到迟暮之年,几十年来,无数的男男女女进出过他的店门,希望而来,自信而归。如今,他老了,一代匠人也终将被人遗忘…
转到河东街,与忠义街平行,隔河看理发师家的房子,石墙斑驳古老,却挡不住窗口外吐的那丝绿意,如此坚强。
据传,南门经济鼎盛时期出现在19世纪末至20世纪中叶,由于陆路还不发达,流经南门的运粮河,成为江阴乃至整个无锡地区重要的贸易通道。在这条河上,南来北往的物资、商贩、官员、游客云集南门。 酒店饭馆、茶楼商铺、各式小吃应有尽有,其中有苏南闻名的吴家馒头店,还有铁匠铺、竹木器店等等。桥上桥下,肩背手提的民间商贩小贩、前来赶集的男女老少摩肩接踵,市声喧嚣,一幅典型的江南“清明上河图”。至于每年二月初八的南门节场,那更是江阴人的盛会。
河道不宽,平静的水面蕴藏着昔日的喧嚣,桨声灯影里挤满了商船…
近几年,管理方设置了几处圆雕,意图再现当初漕运的兴盛场景,让人们对这条街、这条河曾经的繁华,理解得更感性一点。
你看,或牵马,或背驼,一袋袋的粮食络绎不绝地运至码头。
一举手,一投足,一抬头,无不刻写着坚韧与辛劳。
行色匆匆,疲惫中带着满足感。
大街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祖孙俩也外出玩耍来了,幼童好奇,老者淡定,天伦之乐就在手牵手之间。
黄包车夫干练健硕,似有拉不完的生意。年华老去,一代又一代新生事物不断更迭,那个时代的“出租车”,现在也只能在旅游景区体验了。
吴家桥,通联忠义街与河东街,重建后的模样。在这条河上,短短500米的距离,原本却有五座桥:平冠桥、吴家桥、狮子桥、高明桥、端明桥。 如今,只剩下了平冠桥和吴家桥。
隔河再看忠义街,临河而建的老宅有了水的润泽,更显灵韵。
房子很老,稍加改造就能别有一番洞天。
远远地,隐隐地,看见一“拆”字。
在“xx印象”泛滥全国的若干年前,历经沧桑的南门旧城改造终于启动,美其名曰“南门印象”,口号让人热血沸腾: 用5年左右时间,分三期搬迁80多家企业,拆迁安置4000多户居民,完成总面积约3.86平方公里旧城改造,以水为基本元素,体现传统江南水乡、城水共生一体的文化特质,把南门地区建成历史文化风貌区、现代化商贸服务区和高品位居民住宅区。五年过去了,你看到了什么?
拆,还是不拆?这不是个问题!
河东街,真正的断壁残垣。
每一处都是伤疤。
还有几户留有老人在坚守。小辈节假日过来与老人团聚。今天是个约定的日子,老人早早就在门口朝着路口张望,看见外甥女婿和重外甥,就开心吆喝起来,“来啦来啦!”
红星闪耀,五好家庭,唤起年少时的记忆。
这个“单间”,住着91岁的老太太,花红衣,戴眼镜,精神看上去还不错。她允许我拍她的家,但不能拍她的人。她说拆迁协议还没签,商谈过多次,谈不拢,前屋屋顶曾被拆迁公司偷偷扒掉过,儿子帮她重新盖上。她依旧住在这里,吃饭由儿子送来。我临走时,她还在不停念叨拆迁公司的黑、拆迁公司的狠…
如果可以,这张屋顶可以对照着想象成老太太“单间”本应有模样,有横梁、木欑、青砖、天窗。请无视墙上的相框。
当它遇上它,绝配。打死我也不说话。
忠义街进,河东街出,回家途中豁然看见他,身披蓑衣,头戴斗笠,岿然不动,悠闲垂钓。我相信,当时的水质肯定相当得好。每念至此就想爆粗口,没有污染的河流只能留在记忆里、书本里了。
走出很远,还是打住折返,从另一个角度再给他拍了一张,阳光刺眼,脸部阴沉,不远处越来越多的高楼正在逼仄过来,但在这位钓渔翁的眼里,却都淡如浮云。以宁静之心看世态人生,聊以自慰。
春天,不经意间来了。老街的根很深,我盼着它能重生,一如这青青杨柳。
你我的南门,你我的老街,你我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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