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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术关注|胡抗美——关于草书创作的四个问题(下)

 崔湛山 2016-03-01


关于草书创作的四个问题

——郑培亮采访胡抗美


(三)草书创作的审美与艺境

时间:2005520

记者:上两次我们谈了草书创作中的具体环节,诸如笔法、造型等等,今天我们谈点玄的,聊聊草书审美意韵。特别是在狂草书的创作中,这一大特征要比其他书体表现得更加淋漓尽致。

胡:草书创作的时间特征与其他书体相比更为明显。从表面上看,草书线条从点到线本身就是一个时间的延续;草书曲直圆折的节奏也是时间的表征;还有草书的速度,自然是典型的时间特征。我认为草书创作的时间特征在于:强调时间的展开及延续与创作同步这个过程。这个过程的价值是,草书创作的不可重复性。音乐也强调过程,但把书法与音乐相比,它们又有很大的差异。

记者:草书创作与音乐演奏不一样,在时间推移与延续过程中,书家的所有创作结果都将在空间中得到固定,形成一种格式。这种书法艺术的时间特征决定了草书创作的不可重复性。

胡:不可重复性是书法艺术的共同特征,但对飞跃跳动的草书而言更为贴切。时间的展开与创作过程同步,时间的展开是均等的,而创作过程的环境、环节如书家的心绪的冲动、感情的起伏、挥洒时的即兴抒泄等都因时因人因地而各异,因此,创作结果无论是气韵,还是形象都是无法重复的。

记者:我们通常把绘画、建筑、雕塑等划为空间艺术,把音乐、文学等划为时间艺术。那么书法艺术的空间性特征,同绘画、雕塑完全一样,故而将其归为空间艺术是没有问题的。但是,作为黑、白艺术的书法,黑的部分是它的空间轨迹,白的部分怎么解释呢?这似乎有更深的东西没有被我们所认知,值得进一步探究。

胡:形而上的东西说不太清楚,还是讲讲形而下的东西。书法艺术的时间特征是书法美学的重要组成部分,是书法神采、气韵的内在要素,是步入书法艺术殿堂的钥匙。从某种意义上讲,它对造型,对通篇布局起着极大的制约作用,对作品的雅俗也起着重要作用。书法艺术的时间特征一部分表现为无形,一部分表现为有形。无形是指它处在落笔之前、收笔之时、甲线条与乙线条之间。可以说,一件书法作品的空白处绝大部分属于书法艺术的时间特征。如下笔前的空抢及笔断意连、呼应、映带等等。更重要的是,艺术家自提笔开始,一直到创作结束,除了有形的线条之外,其他全部都属于书法艺术的时间特征。有形是指书法艺术的空间品格包涵着时间特征,因为线条的形成过程也是时间的展开过程。线条从起到止,是时间的连续,线条方向的变化,长短的变化,顿挫的变化,是时间的表征。书法艺术的时间特征对书法风格起着重要作用。


记者:苏东坡有句名言:
书初无意于佳乃佳。这是他对创作规律的总结。在对有意无意的理解上,人们的分歧很大。我的理解是:有意无意的基础,如果没有有意的磨炼,无意之佳也便不可能存在。

胡:无意于佳和有意于佳都是指书法创作的追求,有意的目的是佳,无意的目的也是佳。二者都可以通向佳境,不可厚此薄彼。其实,无意有意也有个认识问题,《兰亭序》的诗意,《祭侄稿》的悲痛之意,《韭花帖》的惬意和《寒食帖》的悲哀之意不是意吗?没有这些意,就没有这些帖。这个时候的意,正是书家所需之意,而不是无病呻吟之意。

记者:苏轼等人在有意的强调无意为之的理论,这大概与他们的思想观念和当时的文化环境有关,并不是所有的古人都这样做。

胡:有意而为之的创作论,早在东晋时代的卫夫人就提出来了,她说:意后笔前者败,意前笔后者胜。她的得意门生王羲之讲得更具体:夫欲书者,先乾研墨,凝神静思,预想字形大小,偃仰、平直、振动,令筋脉相联,意在笔前,然后作书。王羲之把意在笔前之,解释为书前对法度的整理、字形的安排、通篇的布置等,这应当说一直是传统书家的创作态度。杨凝式也不赞成无意于佳之说,他认为书法创作绝非随意挥洒、醉后而作。真正的创作要凭厚实的功底和清晰的思路。很显然,他认为书法创作应当有意而为之。

记者:古代书家在创作中无意的成分好像更多一点,当代的书家为了追求自己理想中的某种境界,有意的成分增加了,有的甚至是刻意为之。古人留下的作品多是日常生活实用中产生的,相对实用这一属性,艺术品更像是一种附属物;在现代创作环境里面想无意为之似乎不太可能,书家每写一张字,或展出,或应酬,都具备一定的目的性。

胡:我以为,草书创作进入最高的抒情阶段时,创作的动态过程随着时间推移与空间的展开,再去关注技巧层面的东西,无疑要影响节奏本身的完整性。成功的草书创作,第一忌讳的是性情不达,线性语言的中断破碎。因此无意于佳乃佳是草书创作的最高标准。但是,随着人们生活方式、思维方式的改变,人们审美标准也在改变,书家的创作方法也在改变。无意于佳乃佳在生产力不发达的古代相对容易实现,而在信息化的今天,作品篇幅成数十倍、百倍的加大,再采取生活经历式的创作方法,恐难奏效。因此,在草书创作中的有意就显得十分重要。古人低案小几,书写席地而坐,书写的尺幅也不大,特别是宋以前,最大的作品不过一平方尺左右而已。而且他们每个人在这方寸之地经营耕耘几十年,创作起来驾轻就熟,无意于佳乃佳的系数是很高的。现如今,高轴大篇,古人一幅作品的面积仅够现在写一两个字,如果不是有意安排,精心布置,反复策划,多次创作,企图无意于佳乃佳几乎是不可能的。我所讲的安排、布置、策划决不是造作,而是在心态轻松,心平气和条件下的周密思考。我们刚才提到王羲之,他对创作的安排、布置、策划比我们细得多,连墨怎么调,心情怎么放松,字的大小、连绵等,都一一考虑得非常细微。 

记者:您认为在草书创作时应保持一种什么样的心态?追求一种什么样的境界?

胡:草书第一重要的是神韵神采,神就是无我的境界,人为的造作显现的是人不是神,只有无意而为之方见神采。草书的标准唯一个神字,不应为神形兼备。历代草书大家,形的把握早已不是问题了,而终身追求的就是一个神字,因此,草书创作的心态和追求应该是,有神无形为上乘,神形兼备者次之,见形不见神为下品。这是我多年草书创作的体会。

记者:关于草书创作中的神与形的关系问题,古代书家都是强调神形兼备,而您今天则是有意识的强调一个神字,很想听听您在神与形的关系上是如何理解的。


胡:强调神而决不是反对形,关键是谁统筹谁、谁驾驭谁的问题。草书的灵魂是神采,字形又是神采的具体反映,它应当服从、服务于神采。神采是无形的,又是有形的。所谓无形,它是一种仁者仁美、智者智美的朦胧美;所谓有形,一方面是造型的价值所在,另一方面就是古人说的
形其哀乐。一幅草书作品应表性抒怀,将喜怒哀乐用线条、用力度再现出来,有形有神,有血有肉,从而出神入化。

记者:无论是神形兼备还是文质彬彬,古人都是强调二者的统一与协调,既然这样,您为什么在神采与形态中如此强调神采呢?

胡:这是因为,在草书创作中,人们太注重外表了,或者说只知道外表而不明白内涵,好像把汉字写得无限缠绕,行气左右开张,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或者古人怎么写,我就怎么写,以为复印古人就是草书创作。这是草书创作中两个极端的问题。而大多数的情况也不容乐观,我所说的大多数是指草书创作的平均水平。这个平均水平好象发动机缸内的气门,上上下下十分忙乎,可就是没有新的高度。我在研究这种现状之后,想到了一位非艺术理论家提出的一个稀奇古怪的命题,这就是一代哲人老子的大巧若拙,大味必淡,大音稀声,大象无形。如果将这一理论作为当今草书创作的认识论,无疑是走出当今草书创作困境的指路灯。草书的创作达到一定水平之后,那些进一步出类拔萃、鹤立鸡群的书家,都是紧紧拉住古贤之手不放松的人,他们在艰苦的创作中,千锤百炼、呕心沥血,尽量去寻找有别于古人的点滴表现。古人字形可以模仿得一模一样,而神韵才是创造性劳动。草书的神韵是创作的最高境界,草书创作中的神韵看不见,摸不着,但感觉得到,体会深刻,神韵的感觉就好像孝子站在列祖列宗的灵牌下那样庄严肃穆;就像重大工程在地下埋一块石牌作为奠基那样慎重;就象奥运冠军站在领奖台上五星红旗冉冉升起那样神圣。明知虚无却使人感动的东西就是神韵。


(四)草书创作的现状思考

时间:2005528

地点:胡抗美先生办公室

记者:书法尽管是一门古老的传统艺术,但在表现形式上已经与古代书法有了明显的区别.例如,各种风格、各种流派的相继出现,艺术家的思维活跃了。面对当前艺术理论的百花齐放,您是如何看待和认识这种现象的?

胡:书法理论要不断创新,也要鼓励书法创作创新。诸书体、诸风格、诸流派融为一体,如同百花园中的牡丹、芍药、梅花、兰花。象征着生机,展示着繁荣,如果满世界都是一种花,这个世界该是多么的单调乏味。理论上要倡导写传统的是一种花,写现代的也是一种花,写经典的是一种花,写民间的也是一种花的和谐氛围,不能为从事经典、传统创作的骂从事现代、民间创作的不会写字或从事现代、民间创作的骂从事经典、传统创作的俗气摇旗呐喊。如此说来,决不是说在砂石具下的今天,没有不会写字的书家,没有俗气的书法作品,而是讲不同风格,流派之间是相辅相成、互相促进、和平共处的关系,决不能是你死我活,你看不起我,我看不起你的关系。

记者:历史上各种书法派别历经千年风雨而各自传承始终不息,雅俗共赏的中庸理念起了很大作用的。各门各派中都有雅的代表,也有俗人俗作。艺术要追求雅韵的境界,至于何门何派是十分次要的。

胡:书法的繁荣,要靠千姿百态的风格来构筑,单一风格统治的景象不是繁荣昌盛。书法的异军突起是书法艺术发展的规律,任何一种风格都不可能长久的一统天下。李斯借助车同轨、书同文强大而残暴的国家机器也没能让中国汉字永远停留在小篆上。李世民一言九鼎,也不可能让当朝书法家清一色的写王羲之。书法历史无情地证明,是多种风格多种流派推动着书法的繁荣。

记者:这也涉及到一名书法批评者的理论观念、思维方式、认识能力以及社会责任感的问题。

胡:书法批评是书法进步的助力器。当今书法百花齐放,碑帖无争,那种碑说碑有理,帖说帖有理的偏激之辩几乎荡然无存。时至今日,书法批评的主要任务应是对书法走向、书法道德等问题的关注。书法批评高尚而又具有导向性,它规范着书法发展趋势。因此,书法批评应是公正的,而不是泄私愤的。没有书法批评,就没有书法事业的活力。由于历代的书法批评家们的辛勤劳动,才保证了书法艺术的健康发展。那种相互诋毁,不负责的吵闹,绝不是书法批评,那种指手划脚,凭个人好恶的乱发议论,也绝不是真正的书法批评。

记者:现在大家都在谈论书法展览中的风格雷同问题。改革开放以后,中国的展览发展太快了。除了大家经常关注的几大书展以外,各种名目的展览是层出不穷。

胡:所谓雷同,主要是指千人一面,千作一面,千展一面。究其原因,主要是作者放弃自我,一味地追求时尚所致。米芾热,便一哄而起,一色的米字;王铎热,便大哄大嗡,一色的王铎;碑热、民间热,便去模仿碑味、民间书法味。更重要的是,写什么,形式像什么,没有自己的笔墨。晋代以来,王氏家族写王羲之的不在少数,但为什么不是千人一面呢?关键问题是他们不仅师承技巧,更为可贵的是他们用自己的性情创作。世界上没有一片相同的树叶,更没有两个一模一样性情的人,如果我们都用性情创作书法作品,那么,无论哪一种书风,哪一种流派,其面目就会各具特点了。依我看,书法艺术不是靠单纯的技巧和光冕的师承立足的,它是在适应人们审美观、提升人们审美观中碰撞出的一种火花。

记者:我有一种看法,您也许不尽赞同。书法这玩意哪有这么好变的?古代书家已经创造了那么多的风格,想在他们的风格以外另立山头,没那么容易。现在的重大展览一年怎么也有四、五个吧,让他们这些人几个月就变一副面孔,书法家不成孙悟空了?老说雷同,老说创新,这不是难为人家?

胡:(笑)你说的也有道理!你可以拿着这种说法与书法批评家理论理论,但你说的和人家批评的不是一回事。

一个时代留下一种风格,已经是很了不起的事情了。晋尚韵、唐尚法、宋尚意、明尚态、清尚朴,这便是书法的时代特点,从整体而言,既是当时书法面目的观照,也是书法史发展过程的观照。当代风格至今尚没有一个定论,不是因为当代没有风格,至多是因为风格发育不成熟。

但无论一百年后怎么概括当今的书法特征,较之于唐宋元明清,包括民国在内,是最没有文化底蕴的年代,是最缺乏传统功力的年代,是最没有规矩和标准的年代。

其原因:第一是文革与中国传统文化的决裂。第二是中国传统文化遭受到西方文化的强烈冲击。第三是社会环境浮躁,书法艺术名利化的影响。

 

记者:这样说来,您好像对当代书法创作的发展前景有些悲观?

胡:不是悲观。我们生活在当今时代,应当说生逢盛世,遇到了最适合艺术创造的时代,我们有着古人无法比拟的创造条件,但也有种种不利的因素,正确认识自己,是扬长避短的前提。一个有成就的书法家,主要依靠个人的学识修养、书法悟性和审美意识,同时,绝不能忽视社会基础和时代根基。就我国书法理论及实践而言,没有改革开放的社会因素、时代特点,就没有今天书法的一切。当前的传统与流行,经典与新古典论的争论,书法创作中的大幅式及各种展览形式等,可以说都是改革的产物,都是时代的派生物。改革的年代,使人们的思想发生了变化,这种变化必然要反映到艺术家的作品当中去。艺术家思想变化得愈深刻,其艺术创作的成果就愈具有时代的创新精神。

记者:人们常说,书法创作的源泉来自生活。生活是一个非常宽泛的概念,生活是什么?书法与生活又有怎样直接或间接的联系?我们又应该如何从生活中汲取创作的灵感?

胡:书法创作的生活,主要来自两个大的方面,一是古人的生活,即古人的书法实践和古人的书法理论。吸取古人生活的营养,就必须读史、读碑、读帖。从这个意义上讲,临碑临帖就是深入古人,向古人采访。采访的过程是艰苦细致的,要耐得住寂寞,守得住冷清。采访没有光环,没有喝彩,也没有奖杯,它枯燥无味,默默无闻。向古人采访,不是简单地向古人模仿,而是要去粗取精,去伪存真。要进行综合分析,深入研究,反复品味。采访古人要有捕捉能力,作品的章法布局,字型的精美、结体的绝妙、用笔的神气,等等,都呈现在古人的作品中,关键是看你能不能把它捕捉到。古人的某一个用笔,可能给人以无限的思路。这思路就是创作的激情,就能把我们带入创作的佳境。二是今人的生活。它包括人民群众的生活,现代艺术观,当代书法发展趋势,自然风光等。书法创作不可闭门造车,更不可无病呻吟。十月怀胎方可一朝分娩,肚子里没有货,何谈创作?没有灵感的书法创作,是没有生命的作品,平淡无味,不论如何摆弄技巧,也是没有神气的。灵感离不开生活。要创作,就要到基层去,到群众中去,到大自然去,并虚心诚意地向生活学习。前贤观云之变、观蛇入草、观雷电、观坠石,这些都是大自然的现象,经过他们的思索、捕捉,然后科学地运用于书法实践和书法审美。离开了生活,创作的思维就枯萎,就没有创作的灵感。向今人采访有一个重要的问题不可忽视,即书家之间相互交流和融合。书家是书法生活的实践者,他们风格各异,各有千秋,艺术的见解不同,审美的角度不同,追求的艺术道路也不同,但一定要相互融合,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千万不能把与自己审美观不一样的风格视为俗气或丑怪。创作的思路要宽广、清新,就要容得下不同风格的东西。

记者:谈及从生活中寻找感悟,不能不说到书家的修养问题。这些年来,书家的字外功夫越来越受到人们的关注。有的书家悟性极高,笔性灵敏,功力也很深,一时也能取得很高的成就,但辉煌过去,不是继续前行,反倒出现了滑坡的现象,跟不上时代的发展了,现在写的作品技巧上是熟练了,意味上却不如初出茅庐时富有朝气。这样的书家令人感到惋惜。


胡:这是一个大家经常议论的话题。书外功也十分重要。作为书法家,除了在艺术上必须有良好造诣之外,还必须在文学上有所积累和建树。历史上的书法大家王羲之、颜真卿、张旭、杨风子、苏东坡、米南宫、祝允明、黄道周、徐渭等等,都是诗文素养雄厚、诗文传世甚广的名家。再比如古人要求草书创作要
达其性情,形其哀乐,性情与哀乐如何在作品中表现?这个问题是技法无论如何也解决不了的。这也是书家成千上万,而大师级人物难觅的重要原因。书法中有性情、哀乐者,必须是与中华民族大文化打通者。春秋诗经、战国楚辞、汉代大赋、魏晋书法、唐诗宋词、元曲、明清小说等等,这些文化泰山虽不可超越,但却可以给我们力量、智慧,书家如果不能与之打通,其创作难称书法,大不了称得上字写得好。

一个现代书家必须注意的一点是,书家不能仅仅执著于书法一道。历代书家除了在文学上具备深厚的积淀,他们还都是关注国家、社会与民生的具有历史使命与时代责任感的知识分子,儒家的教义在古代书家的身上都有不同程度的折射体现。现代社会分工日益细致,也许一个书家在从事某一领域的创作以外,可能没有更多的时间与精力参与其他的社会活动,但不能参与不等于等闲视之。一个书家如果只关心参展、获奖,只津津乐道于书界的点点滴滴,而对国家、社会、民族这些与自己没有切身利益的事情漠不关心,我不能轻易否定一个书家的艺术成就,但对他的胸怀、视野以及认识问题的深刻程度,就要打一个问号了。

记者:孔圣人说,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乐之者。古人解释这段话说,知之者,知有此道,好之者,好而未得,乐之者,有所得而乐之。由知到好,由好到乐,是不同的艺术追求,用之于书法也十分贴近。您应当属于典型的乐之者了。

胡:古人解释这段话,还有一个形象的比喻,譬之五谷,知者,知其可食也,好者,食而嗜之者也,乐者,嗜之而饱者也。当下书界对书艺的理解与把握,不外乎知者、好者、乐者三种情况。知者,知其皮毛,基本不懂何为书法;好者,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故满足于已知所识,甚至鄙视进步,排挤他格,妄自尊大;乐者,追求无厌,经常为自己达不到一种境界而烦恼,当一种境界实现了,又去追求一种新的境界。改革开放以来近二十年的书法实践证明,艺术的变化日新月异,从不停息,书家一代胜似一代。然而也有最胜的、达到高峰以后,总自以为达到了一种境界,具备了一种个性,停滞不前,最后退出历史舞台。境界这东西是麻醉剂,它让你不知不觉的失去感觉;境界是界限,当你认为达到境界了,必然懈怠,画地自限,画而不进则自退。艺无止境,自以为达到最高境界的人是愚蠢的,也是无知的。我自己的创作还没有达到我理想中的境界,但我时常提醒自己,不能因为微小的进步而自足。

记者:我听说您对书法几近迷恋,和您熟悉的朋友都知道,您所从事的工作繁忙冗杂,但您能很好的协调二者之间的关系,这么多年,工作之余,不忘笔耕。

胡:书法,使我在疲劳中得以恢复,也使人的心灵得以慰藉。进入二十一世纪的第一年,是我近十年中最繁忙的一年,几乎是披星戴月,早晨六点起床出门,晚上八点才能回家。回到家中已是疲备不堪,坐下去就难再站起来,或者说就再也没有站起来的力量了。然而,只要朝案边一看,那古帖、古碑、墓志等等,就如同看见逸少挥笔,大令洒墨,颠张狂素皆栩栩如生,顿时,疲劳烟消云散,精神振奋,临池仿古,一招一式,一点一画,完全浸入了一种境界,就这样,在案边可站三、四个钟头。说白了,就是喜欢,就是一个字,乐在其中,自然是物我两忘。

记者:今天谈了很多的话题。您的理论深入浅出,实实在在,听得轻松,看得明白,相信读者也会有同样的感受。再次向您表示衷心的感谢 !


(说明:本文转自为艺、图片选自书艺公社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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