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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朋友问我的时候，我告诉她我没有过男朋友，我骗了她。 我曾经有过一个的，我曾经很爱他。 我曾经有很多很多的动力去跑步、去游泳，一篇一篇地翻着化妆教程，吃很少的东西……我第一次遇见喜欢的人的时候，戴着牙套、剪了很丑的短发、脸上不时地冒着青春痘。我想那个人不喜欢我大概是因为我不好看吧，我也不喜欢那样的自己。但我试图把这一切归因于时辰的错。宽大的校服像卷饼一样，藏得住任何内馅儿。“大概即使夹了屎也看不出来”，我这样想着，不知不觉就忽略了即使看不到也一定闻得到的现实。但是18岁结束了很久，我的卷饼卖给了收废品的，我就重新知道了不能让自己继续这样面对我的男朋友。 和每一张我所喜欢过的脸一样，我的男朋友也不过有着平平淡淡的长相，我看着舒服而已。同样的，其实身高、体重，都不是要特别关注的范围，还好就好。我自己会准备浪漫的事情，不会矫矫情情，所以也不需多谢关心、不需花心思来哄。那么要在意什么？声音会占很大的百分比吗？重点或许是偏爱聪明并可靠的人。而聪明又不体现在，学些什么莫名其妙、旁门左道的冷知识，做些什么工作；可靠又不体现在随叫随到。“需要的时候，想到他的名字，就会觉得很踏实”，我对朋友这样说。不过，也可能，念几句“南无阿弥陀佛”要比男朋友的名字有意义得多。总之，看起来我全部的要求也不过是看心情罢了。原来我，随随便便却挑挑拣拣。 我写情书给他。我猜写字于我而言可说是种毒品，勾引着奇妙的瘾，无论他是否像我字斟句酌地写着般逐行逐段地读，我都不停的写。我并不善交谈，也不是很擅用表情，因此写字也就成为我最好的、或唯一的表达方式。我一直在想，对待喜欢的人，怎么才能停止想要告诉他“我这么喜欢你”的心情呢？我闭上眼睛，他就会出现。他在梦里对我温和地笑着，昏黄的灯光照在他的脸上；他拉住我的手，我们甚至扛过世界末日；我从未像相信他那样相信过其他人，我很想要对他说我真的愿意。 后来我在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终于找到停止想他的空隙。自顾不暇，又怎么有力气贪些甜甜蜜蜜。 我家离学校，有半小时的距离，再要半小时洗漱穿衣吃饭才出门，早课之前便腾不出哪怕十分钟去应用我所翻过的任何一份化妆教程。没有什么比睡觉更加重要，每个白天我都坚定地想着，而每个夜里却忘掉这个念头，点灯熬油、乐此不疲。我的黑眼圈快要耷到肚脐了，可是我没心情照管它。我有很多入型入格的衣服，足够保住基本的形象，即使冬天的风风雨雨此起彼伏。可是天都不亮的那些早晨，房间里冷得不像话，我甚至没有精神从床上爬起来，又怎么会有选择衣服的打算呢。于是我拿了最方便的套头衫和牛仔裤，再钻进厚厚的外套，把自己裹成一个巨大的饭团，装作还没有离开被子。哎呀，真暖和。一切的不快都融化在这样的温度里。 只有在挤地铁的间隙，我才能忽然惦记起，我的男朋友。这样类似未进化完全的我，他或许也不介意吧？我想要给自己一个肯定答案，但是说真的，其实他不想看到吧。我清楚记得，一个又一个美得让我瞠目结舌的女人说着，不努力却想要被人喜欢，虽然也不是不可能；不主动出击却抱怨遇不到“合适的人”，虽然也不是不合理；但这样的人其实很过分嘛。“恩，的确是这样”。我的理智告诉我，这根本也算得上显而易见的真相。而我层层叠叠的赘肉和未消净的痘痕说，它们懒得动。从此上下学的十五分钟脚程成为我全部的运动量，电脑成为我最钟爱的伙伴——学习、工作、玩乐，我们近乎不离不弃。
作为一个男朋友，他应该有，把我不够完美的部分也全盘接受的觉悟吧？我开始这样想。即使当成等量交换，我没有需要他面面俱到，他便也不能苛求我无所不能。于是我仅存的，重新开始打扮的动力，也日渐消磨。我的手开始干裂，我买了护手霜，但只是把它从货架转移到桌子上而已；我的头发开始毛躁，我买了护发素，也向来懒得涂。“他要学会接受，和理解”，我意识得到，我做不到的事，每天多一点，都推到了他的眼前。 我不再那样经常地梦到他。那些“喜欢、喜欢、喜欢”的心思，也不再肆无忌惮地在我脑袋里闹嚷。“即使有话想讲，可能，在最爱的时候，已经将识过的字，全部用完了。”我这样解释给不再写得出情书的自己，当我对着电脑、对着笔记本，苦苦奋战了十几二十分钟也憋不出半个字。倦怠不过是，必经的考核，怎么会是我的错呢。
然而在我日益增长的“无法完成”里，七八年前那个戴着牙套、剪了很丑的短发、脸上不时地冒着青春痘的“少女”好像走回了我的身体，迈着我直到现在也无法改变的怪异步伐。为什么从始至终，我走路的姿势都是一样的扭曲，像是永远也找不到任何调整的办法。为什么这一切，从始至终，都不过原地转。我也，不喜欢，这样的自己啊。我再度不受控制地开始这样想。我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再盯着墙壁，把头埋进被子，然后重新探出来；我的闹钟响了一次、两次、三次，我不厌其烦地按掉它们，却并不准备像从前一样顺从那些声音、收拾书包、做个三明治、出门上课。我和我的生活，悄无声息地，从地面的裂缝活生生杂乱到每一根汗毛的形状。我的脑袋里混混沌沌的，可能经过了千万个世纪的轮回，盘古还没有再一次开天辟地。或许是到了检验我的男朋友的“聪明和可靠”的时候了。我不高兴，我想要告诉他，他要有条不紊地解释给我听，让我不再继续放弃治疗。他得告诉我，我现在的状态并不好，但是他不能告诉我，他不喜欢现在的我。我知道自己的要求一点都不科学。 “我觉得，你需要的男朋友，要和你契合度还挺高的”，我的朋友对我说。哈，我总是有朋友，这样那样的在我耳边念叨着。他们为什么会做我的朋友呢，我不喜欢自己的时候，也怀疑他们。不过他们总是对的，用腿想一下我也看得出来。我觉得，我的男朋友，要有即使不说话也知道我在想什么的神奇技能，要有不见面也猜得到我在做什么的夸张默契，最好干脆就像寄居在一副看起来说得过去的男人躯壳里的另一个我。我可能，会爱上一个神棍，也说不定。 最终我还是没有勇气对他说，关于我的颓废和不满。我怎么能告诉他呢？那简直像坦诚一项罪过一样痛苦，或许需要用尽全部的力量。我哪里还有什么力量呢？若是有，早也用上，修修补补那些磨得漏了大洞的心情，便不必再谈什么“认错”。我祈祷在我不告诉他的日子里，他并未注意到我的变化。我重了十几斤，面色也枯黄了不少，我的论文欠了好几千字，我忽然间没有了做任何进步的打算，可我希望着，他少记挂我几次，少看我几眼，就不会发现这一切。 我不再那样经常地梦到他，原来是因为没有做好见他的准备。昏黄的灯光在我们之间闪了几下而后熄灭，我在末日拉着他的手跑出防空洞的时候醒来。故事忽然没有了结局。
后来我终于说服自己，那个我所爱的人，我的那位“应该”来接受我的一切的，样貌还好、身形还好、头脑还好的神奇男朋友，其实是寄居在我身体里的一个男人而已。他从未真的存在，也并不会出现在未来的某一天，只要我继续反反复复地回到“无法喜欢自己”的地方。即使我曾仔仔细细地写了千万字给他，无数次与他对话；即使我曾深深切切地爱着他，只差一句“我愿意”。我想我给过他太多时间、太多热情，以至于没空去真正地遇见他。而这应该，不能算作我的失策。只是一场误会没有什么可惜。
于是他在我的幻觉里喝下我倒的水，长梦不醒。
于是我可以安安静静地睡个好觉，一夜无梦。 简介：街上的兔子 一个浪漫又热血的年轻人，易高兴体质，机智有趣又可爱。情绪不规律，生活很规律——总之想到什么就去做就是了。坐标哏儿都/马德里，但这不重要，世界是用来到处走的，哪儿的风景不留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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