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前,几次做梦,都梦到了奶奶。不禁怅惘:如果她老人家还健在,这个年肯定会过得很热闹,像以前那些年一样。
说起奶奶,事情太多了,单说对我的好,就数也数不清。第一次吃香蕉和年糕,是奶奶用坐牛车去70里外的县城赶集卖旱烟的钱买的;上初中叛逆那会儿,跟奶奶说不想活了,奶奶说她那么大岁数还没活够呢,我小小年纪着什么急,等25岁之后还觉得没意思,再跟她说;中考那年,等成绩等得心焦,在外面打工的姐姐让我去饭店学切菜,奶奶说看书去吧,我找算命的看了,你就是住高楼大厦、坐办公室的命;“非典”那年毕业,爱情没了,工作也没了,爸爸让我在家等着安排,我却破釜沉舟地想出去闯闯,路费是奶奶偷偷塞给我的……
妈妈跟爸爸吵架,从来不回娘家,她说姥姥心里没她。她只会跑来找奶奶,也不告状,闷头干活做饭。等爸爸来了,奶奶就狠狠地数落自家儿子,把妈妈夸成一朵花,看着两个人能和气说话才放人走。
姑姑们,或者街坊邻居,谁遇到点儿窝心事,也都爱来找奶奶。
在县城住的舅爷是奶奶的亲弟弟,他的二女儿在下乡时跳过井,落下了精神障碍,犯起病来天天作闹,骂人毁物。舅奶叫苦说,再熬下去,她就要先去见上帝了。奶奶撇嘴,说舅奶连自己的姑娘都容不下。她把二表姑接来家里照顾,一住就是几个月。说来不服不行,人见人愁的二表姑在奶奶家从来没犯过病,连日常药量减半都没事。不相熟的人还以为她是正常人。
凭这副好心肠,奶奶家越来越热闹,日子越过越红火。她还是个智慧的老太太,让小叔安电话、制种、养牛、开养猪场挣钱。
奶奶走后,爸爸的火爆脾气上来,没人敢捋;小叔喝酒抽烟成瘾,也没人管得了;姑姑们与婆家有了烦心事,也没处及时消解了。
没有了奶奶的维系,人们嫌隙与疏离多了,距离与关系远了,心就淡了冷了。过年时几十口人聚在一起说说笑笑的情景再也见不到了。 【《北京青年报》3月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