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后山有一片桃林,光秃秃的,连一片叶子都不舍得带上,实在让人产生不了一丁点好感.给我的感觉就是“空”,而且是一整片的“空”,这个“空”不似天空的“空”,因为我实在不忍心用“裸”这个字眼,在很多人看来这个字眼总是不好的. 前两天到后山的教室上课,走回寝室的时候,忽然间就愣住了——桃树开花儿了。首先我的感觉是自责的,第一,我真的不该说它“空”,以前它不舍得带上一片树叶,也许是为了以后更加完美地绽放,可是我还是有点逞强地想:“它要是能带点绿叶多好啊.”第二,为什么我上山的时候没有发现它开花了,而是下山回来了才发现?难道是我缺少发现美的眼睛?后来我总结,并不是我缺少发现美的眼睛,而是我的眼睛发现美的速度慢了半拍. 后山的桃花是开得不错的,花朵儿由内而外地红,由内而外地妖艳,我实在无法放下它没有一片绿叶的坎儿,只能用“妖艳”来形容,因为它“空”所以“妖艳”.后来我终于找到了一点儿绿—夹在主干和枝干那一点儿嫩芽,这点儿绿太小,我这慢了半拍的眼睛怎么能发现它呢? 我是种过桃树的,不过最初的目的不是为了看桃花,而是为了吃到桃子.南方的土桃树貌似让我失望了,因为它结出的桃子只有核桃般大小,吃起来又酸又涩.不过它却给我另外一份惊喜,那就是它开出的桃花儿别样美丽动人,也许就是因为它是南方的土桃花. 忆惜,南方三月,雨每下得淅淅沥沥,我都喜欢从窗外看这春雨中的桃花.它开的花儿有点少,叶却很多,远点看是白幕中夹有一抹绿,绿中点缀几点粉.桃花儿实在粉红得好,娇翠欲滴,十分惹人怜爱.这时候春风拂过,一阵泥土清香扑鼻而来,年少的我固执得相信这清香是属于桃花儿的. 每到这时候,母亲总要把没有花的枝条砍下,她说砍下了结的桃子才不会太涩.后来终于有一年,我实在是不忍心,于是央求母亲不要去砍它的枝条,母亲看了我一眼,思索了一下便应允了.我是真心疼这树、这叶、这花.而桃树似乎也明白了我的用心良苦,使劲儿地长,那年树足足大了一圈儿,花更是开得放肆,“绿点粉”变成了“粉点绿”.于是,我每天都跑到菜园看它,母亲以为我是在等它结成桃子,笑我猴急.后来她看见我捡起地上的残英,夹到了课本上,也没有再笑我. 后来,母亲再也没有砍过它的枝条.再后来,我去了外面读书,就很少回来.每年桃花初落,母亲都会筛选几朵夹到一个本子里,放在我的书桌上.一翻开,那几朵花儿便安静地躺在那儿,而我似乎看到那桃树依旧在老屋旁等着,等着我在某一场朦胧的春雨中回去看她,看她从“绿点粉”变成“粉点绿”,看她随风起舞,落英满地... 我去了更远的地方读书,在某一场离家的时候,我在本子封面上提上崔护的诗“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后来的后来,母亲再也没有往本子里夹桃花,也许她是看到了封面上的诗,可惜我长大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