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骨的乡愁
——读周苏荣的《上弯月》
玉壶春
就我的阅读视野,明显感到在文体的创新和突破方面,当代散文和小说、诗歌存在着巨大差距。不管多少喧嚣的声浪,都无法掩盖当代散文没有真正大家的现实。即便那些获得大奖或深受读者好评的作品,也经不起审慎的艺术推敲和严格的文本审视。
即便如此,总有一些作品能暖人心怀。它们不是壮士豪歌,却是真情感应,是心灵的自我挥洒。这些非专业且并无盛名的作者,让我好像看到了东山新月、二月春柳,在行进中不由得放慢脚步,细看身边的美好。
周苏荣的《上弯月》,就是这样的作品。 她的家乡是嵩县上湾村。以出生地的谐音入书,再加一轮清辉素月,深情和诗意自不待言了。
人到中年,回望乡土的百般感慨,就成了越来越化不开的沉沉乡愁。浅近的作品罗列老屋古树,抒写再不能回去的失落,只让人感到颓废和怀旧。周苏荣跳出了狭隘和庸常,满怀的刻骨深情和触目皆是的诗意是她散文的最大亮点。
首篇《田园》,是极美的散文诗。节奏舒缓有致,选材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没有一句虚笔。散文的真实实在是情感的真实,在周苏荣笔下,她和先生日耕山田夜读星月,笔墨生涯就是山中春秋。人与自然的浑然应对着淡淡而浪漫的爱情,和现代社会相参照,别有意义。
写童年和故乡,她似乎成了呢喃不休的梦呓者,草木在呼唤她,山水要挽留她。在故乡的山梁,她总想躺下,后背贴近大地的一刹那,想说却说不出的深厚感觉在心中会回味一生。记着小牛犊眼里的山野早春,折一枝亲人栽下的迎春花盘在头上,层山的烟雨化成遮天盖地的故园乡梦,总在经行天涯的江天子夜或鸡鸣清晨弥漫在游子的心头。
她不回避死,她多次写坟,写上坟。苦痛过去,“把父母的遗物和故乡的石头紧紧揣在怀里,不管刀尖血口也迎着走去……”,这是苦难浸泡以后精神的立起。“对一个失去亲人,失了房屋,已经不再年轻的人来说,所谓的故乡就是散落在原野上的座座坟茔了”,这深刻的体悟和入骨的诉说,把乡愁的浓烈要写到极致了。
《母亲》是周苏荣书中最着力的文字。母亲受尽苦难却终生不改良善,没有文化却爱美如命,不爱言语却播种美好,身处远山而大义在心,该有多少灵魂对她仰视,多少脊梁因它挺直?因了真情如水,她笔下佳句迭出,别有气象。“母亲还把她种的这些花,绣到我们的衣服上。低头弯腰,与之相对,缕缕花香还会远了我去么?清晨诵读间,低头与胸前的蝴蝶倾心对语,手指抚弄它翅膀上的点点,心中凹凸跌宕于花丛。这样的冬天,我少年的心怀,就格外地盼望春天的到来。”这细腻和真切,这深情与灵动,颇有大家味道了。
读着这样的文字,我想有缘经过巍巍青山下她母亲坟前之人,面对那一抔黄土,一定会长揖而跪,深深磕下头去的。 书中有些行旅之文,是历史和文化的乡愁。她大胆追问,反观设想,气概和笔力完全是男儿之风,显出开阔万千的气度,有大江东去和金戈铁马的高致,气象崭新引人。
近年来,有幸接触到洛阳作者的一些作品。周苏荣的深刻重情,逯玉克的华美雅致,阮小籍的才子风范,都给我留下我很深的印象。尤其周苏荣,一直向内用力向下沉潜,对文字感觉敏锐,联想和想象别出机杼,思想和艺术感觉日渐成熟。我坚信她一定会汲取伊河滩积淀千年的沃土里丰厚的营养,迎着春阳翻山越岭到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