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推理小说中的女性常常扮演尸体？

真友书屋 2016-03-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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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理小说中描绘的女性肖像

文 | 寺山修司

从纽约的私立侦探许可证的取得、私家侦探菲力普·马洛和卢·阿彻①的全面比较、军用防水短上衣的历史，到“简·马普尔小姐”（阿嘉莎·克莉丝蒂创造的老处女侦探）扮装大赛；总统所写的推理小说等等专题……让读者满足于推理小说的世界，这些内容都是出自《杀手的墨迹》（Murder Ink）一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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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菲力普·马洛为雷蒙德·钱德勒（Raymond Chandler）笔下的主角，卢·阿彻为罗斯·麦克唐纳（Ross McDonald）笔下的主角。

编者迪莉丝．温（Dilys Winn），最近又出版了《杀手的墨迹》的“女性版本”——《女杀手的墨迹》（Murderess Ink）（副标题为：推理小说中的女性）。得知此消息后，我实在是迫不及待地想要阅读此书。

刚好去年的夏天，因为天井栈敷②在美国公演，在纽约的双日书店（doubleday）里发现了这本书，于是立刻买了下来。但因行程忙碌，它被我塞在旅行箱的角落一直没看。直到最近，我终于可以慢慢地来翻阅这本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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②天井栈敷，寺山修司1967年创办的实验剧团。

后记里写着，编者迪莉丝．温在少女时代就是一位“偷窃惯犯”。

作为偷窃惯犯的少女长大后写了什么样的书？我十分期待。

《杀手的墨迹》及《女杀手的墨迹》

女性最常扮演的就是尸体

推理小说中，女演员最常饰演的就是尸体。而且，死去的女人生前不是家庭教师，就是被抛弃的妻子。

为什么女人无法成为名侦探，却总是沦为尸体呢？

《女杀手的墨迹》的编者迪莉丝．温写到：

“一般来说，女人被认为只能成为过时的间谍，理由只有一个，她们连一个秘密都无法守住。”

苏格兰场③中评价最高的女性，不是侦探，而是一位打杂的妇人。但是，女人也不能一直总是扮演尸体。因此，有时女人也会变身为杀人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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③苏格兰场（Scotland），即英国伦敦警局。因伦敦市当年成立的第一所警局，后门沿着“苏格兰围场”的窄巷而得名。

她们主要使用的“凶器”是毒药。

因为这是身边的物品，可收藏在梳理台下的抽屉中。有些毒药可栽种在庭院里；有些可以轻易地在药店里买到，种类繁多。但共同之处在于，这样的杀人方法很干净，看起来很像是“他人所为”。

从少年时代开始，我就是推理小说迷。对我来说，推理小说中女人所扮演的角色，最有魅力的应属私家侦探的秘书了吧。

电影《苏格兰场》海报

我曾经思考过。

为什么私家侦探的秘书都是金发的？

为什么她们不但头脑清晰，而且还十分性感？

为什么她们总是和私家侦探之间有着暧昧的关系（真是令人遗憾）？

为什么她们总是使用波旁（Bourbon）风的古龙水（Eau de Cologne）？

人类有史以来第一位侦探，应为亚当。有一个叫做牛顿·纽柯克④（Newton Newkirk）的推理迷（应该是虚构的）曾在《埃勒里·奎因推理杂志》（Ellery Queen Mystery Magazine）中写过以下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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④牛顿·纽柯克实际上并非虚构人物，而是克莱德·纽柯克(Clyde C. Newkirk)的化名。

有一天，亚当因侧腹痛而醒来。

“啊，是怎么回事……”他叫着。“谁把我的肋骨偷走了……”（人类史上最早的窃盗事件）

“在这里啊。”

他身后响起一个甜美的声音。（人类史上最早的线索）

亚当迅速转身，背后有一个美丽的女人。（事件发生时第一个出现的女性）

“你是谁？”亚当痛苦地喘着气。“对了，你手上拿的是我的肋骨吗……但是，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人类史上最早的推理）

“是啊，我手上拿着的，正是你失去的肋骨啊。”（人类史上首次坦白）

“你在耍我吗！”亚当斥责。“你叫什么名字？”（人类史上最早的讯问）

“我叫做夏娃（Eve，夜晚之意）。”

女人回答。亚当低头思索。

“我看你怎么看都不像夜晚，倒是让人有早晨（morning）的感觉。”（人类史上最早的事实误认）

夏娃红着脸颊离去。不久后，她身穿摩登的无花果叶回来了。（人类史上最早的变装）

《艾勒里·昆恩推理杂志》

中世纪的妇人蓄着胡须

这位名为牛顿·纽柯克的推理迷以推理的视角解读神话，写了篇幅不短的幽默推理剧。

虽然我知道后来美国作家詹姆士·瑟伯（James Thurber）曾将莎士比亚也列为推理作家。为了让读者能打破推理的藩篱，他将莎士比亚的《麦克白》(Macbeth)作了罕见的推理解读⑤。不过我认为纽柯克关于亚当和夏娃的“侦探业起源”的无厘头剧和瑟伯相比，丝毫不显逊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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⑤指美国幽默作家詹姆士·瑟伯写下的《麦克白谋杀之谜》（The Macbeth Murder Mystery）。

电影《麦克白》海报

回到正题，《女杀手的墨迹》的编写者迪莉丝·温企图反抗“女人在推理小说中最常扮演的角色为尸体”一事。

她写道：“最伟大的推理不在于'谁是凶手’，而是'谁写的推理小说’。封面上印着的名字，常常就是这本书中最早的假象。”

真是他写的吗？还是他的背后藏着一双替他打字、记录的女人的手？如果真的是推理迷的话，就会明白“他其实是她”吧。

彼得·柯蒂斯，事实上是诺拉·罗芙特⑥，斯蒂芬·侯克比则是格拉迪斯·米契尔。

安东尼·吉尔伯特是露西·梅勒森，迈克尔·梵宁是克蕾格·莱斯，托拜厄斯·威尔斯则是戴罗利·福布斯⑦。

如此看来，没有一位是真的男作家。但是，笔名看似女作家的作者又如何呢？莫非“她们”才正是男作家的“魔法”（cover up）外衣？

如果“他是她”，当然，“她是他”也是有可能的。不，应该说是很正常的吧。

这里或许可以看出迪莉丝的意图，虽然她没有明确地说出来。对于以男性为主的推理世界，迪莉丝想说的是：事实上在背后操纵的有一半是女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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⑥诺拉·罗芙特（Nora Loft）和格拉迪斯·米契尔(Gladys Mitchell）分别曾用笔名彼得·柯蒂斯（Peter Curtis）、斯蒂芬·侯克比 Stephen Hockaby发表作品。

⑦安东尼·吉尔伯特（Anthony Gilbert）、迈克尔·梵宁（Michael Venning）、托拜厄斯·威尔斯（Tobias Wells），分别是露西·梅勒森（Lucy Malleson）、克蕾格·莱斯（Craig Rice）、戴罗利·福布斯（DeLoris Forbes）使用过的笔名。

安东尼·吉尔伯特的著作

低音大提琴盒里的尸体是？

谁是最优秀的女性推理作家，这或许是个很难回答的问题。

获得美国推理作家协会大师（Grand Master）奖的女性作家，在过去27年里共有五位。其中获最高荣誉的，应该是第一届（1954年）得奖人阿加莎·克里斯蒂（Agatha Christie）。

克里斯蒂共写了68本以名侦探波洛（Hercule Poirot）和顽固的老处女侦探马普尔为主角的推理小说。克里斯蒂的小说被译成103个国家的语言，总共卖出了超过4亿本的书。她不仅是女性推理作家的首席，在所有的推理作家中，也是最受推崇的。

利用鹅妈妈（mother goose）童谣，以平易简单（而且是本格派）的笔触，编织出一个充满诗情的谜团世界，这也是她之所以被推崇为女王宝座的原因。顺道一提的是，我选出的克里斯蒂前三名作品为《罗杰疑案》（The Murder of Roger Ackroyd）、《无人生还》（And Then There Were None）、《东方快车谋杀案》（Murder on the Orient Express）。

《罗杰疑案》的叙事者竟然就是杀手，这一点推翻了推理小说的常理，通篇充满着令人意外的情节；《无人生还》为鹅妈妈童谣谋杀系列当中的杰作；而《东方快车谋杀案》中所有人都是杀手，实在是奇特的构想。无论怎么说，她的作品可以给人带来和其他本格派作品不同的大逆转发展，这一点十分令人难忘。

阿加莎·克里斯蒂

但是，如果说克里斯蒂是推理第一人的话，或许有人会持反对意见。

例如，克蕾格·莱斯。到处宣称美国总统也是自己书迷的莱斯，是第一位登上美国《时代》杂志封面的女性推理作家，也是第一位发行自己的推理杂志《犯罪文摘》（Criminal Digest）的作家。她拥有许多笔名，是个会在著作里写献词给自己的怪人。

有一天，她在某个俱乐部里看到装低音大提琴的乐器盒，突发奇想，并说道：“如果要将死人从俱乐部里运出去，乐器盒是个很好的工具。”

和她同行的男人回答：那乐器盒太小了吧。

她回答：“如果是小孩的话应该可以装得下。”

男人又说：“你不会让小孩被谋杀吧？”

这让克蕾格陷入了沉思。

之后，她便出版了“侏儒谋杀”的杰作《儒侏杀人事件》（The Big Midget Murders）。

除这两人外，还有罗斯·麦克唐纳（Ross MacDonald）的妻子马格莉特·米勒（Margaret Millar），被公认“才华不输于老公”的女作家；得过推理大师奖的米格农·埃伯哈特（Mignon G. Eberhart）；还有以《蝴蝶梦》（Rebecca）一书闻名的达夫妮·杜穆里埃（Daphne Du Maurier）。这些都是女性作家，你会选谁为女性推理作家第一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