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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打渔、会打拳的补锅匠

 汉青的马甲 2016-03-18

人人都有故事


老胡吸引小孩儿的不是他会补锅,而是另外两项本事,打拳和打鱼。


补锅匠老胡

 

老胡不是我们村的人,是从外地迁过来落户的。老胡在十字路口的西南角租了一间房补锅。那两条路中的一条是小镇上唯一的大街,南北两厢都是店铺。另一条不能算是街,两边是住家户,以前它是有名字的,叫“腾蛟街”,我这一代人没人知道这个名。


老胡补锅的手艺如何我也不知道,我不记得我家的锅叫老胡补过。老胡的店门口扔着几张白铁皮,还有一堆从铁皮上铰下的边角料。我感兴趣是老胡门口铰铁皮的装置,类似一个桌子,固定在地上,一侧和铡刀差不多,我每次路过都要抬抬压压那个“铡刀”。我看过老胡换锅底,先量一下尺寸,铰下一块铁皮,他是咋弄成圆形的,我记不清了,然后把它扣在锅身上,接着拿着木槌开始敲,要叮咣好长时间,最后还要在接缝处抹上石灰膏。


老胡的补锅手艺我能记的也就这么多。


老胡爱喝两口,一群小孩围着看他补锅,有时他会醉眼乜斜地盯着其中一个问“你是不是谁谁谁的孩儿”,待得到肯定后,会露出一丝狡黠的笑,然后低头干活,嘟囔一句“长嘞真像”。


老胡吸引小孩儿的不是他会补锅,而是另外两项本事,打拳和打鱼。


老胡会打拳,我是从别的小孩儿口中听说的,我从没见过。那时《少林寺》刚刚演过,习武之风遍布乡野,每个孩子都做着遇见一个白胡子老头儿传授自己一身绝技的白日梦,老胡就成了这样的白胡子老头儿。老胡还真留着两撇八字胡,这是他的标志,整个村儿独一份。他有个孙子和我同岁同学,脸色蜡黄,佝偻着背,整个人病怏怏的,自从知道老胡会打拳后,我就很羡慕他。但老胡好像也没把拳术传授给他,也没见他练过。老胡邻居的小孩儿也和我同学,他说他见过老胡练拳,而且知道练的是“醉八仙”。不管真假,我对老胡却有了敬畏,虽然老胡并没有施展拳脚和别人打过架。


老胡打鱼我是亲眼见了。我们那里主要工作是种庄稼种菜,河流不多,会打鱼的人寥寥。老胡有渔网,闲着的时候就去打鱼,自然身后总要跟一群小孩儿。那天好像是下午,老胡掂着渔网从我家门口过,我就加入了看他打鱼的队伍了。出了西关有一条河,上游是一个水库,老胡就在那儿打鱼。老胡站在河边,把渔网整了整,身子一侧,一拧腰,渔网像个罩子就出去了。收网时好像很吃力,一群小孩把手支在膝盖上,弯腰撅屁股,眼巴巴的瞪着水面,渔网出水了,空空如也,连根草毛都没有。换个地方,河面变宽,又撒一网,还是和上次一样。我记得那天下午是有收获的,一条四指来长的鱼被老胡小心翼翼的收在了网兜里。这已不错了,听有的小孩儿说,老胡上一次一下午也没打到鱼,网到一个树疙瘩,网弄破了。


夏天的中午,街坊四邻端着碗儿在我家门口的大椿树下吃饭(我们那里吃饭都是端着碗到门口吃,或站、或蹲、或坐,边吃边聊,一碗面条会吃一两个小时),不知谁从哪儿找到一张发黄的报纸,上面有一幅黑白照片,两个人站在庄稼地里,其中一个是老胡,照片下还有一行字,“某某某在某村视察,和老农亲切交谈”,“某某某”看样子是个人物,吃饭的倒没人关注他,议论的焦点是老胡。我大爷拿着报纸,头向后仰着,胳膊使劲往前伸,瞅了半天,感慨了一声:“老胡也算老农,他种过一天地?他光会补锅。”


  晚年的老胡不补锅了。锅底坏了,舍不得扔,还得有人补,会打拳,会打鱼的补锅匠只有老胡一个。

 

                              

 



邮储银行职工
笔名:袖手负喧

毛潮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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