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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全与张家口的隶属演变史

 至简的精品仓房 2016-03-23


万全和张家口毗邻,同处北陬塞外,一西一东,中心仅相距二十里,近似一地,一道西山成为两地天然的分水岭。

张家口,狭义上指以桥西区堡子里(即张家口堡)为发源地的桥西、桥东主城区,广义指包括所辖区县在内的张家口市全境。这里铺叙的主要是万全县和狭义张家口的隶属演变。在漫长的历史演进中,两地合多分少,互有领属。古代先后为冀、幽、燕州之地,战国、秦属上谷郡,两汉分属宁、广宁二县。晋到金、元,同归一域多、分处两地少,隶属不明,境域难考。明清至今,隶属清晰,界址明了,从1393年至1939年,张家口先属万全右卫、后属万全县管辖,从1940年至今,万全县隶属于张家口市管辖。

境域范围最容易说清两地的隶属关系。明代之前,由于万全和张家口都没有形成专门的地方志,故境域四至不明。明代,嘉靖四十五年(1566年),万全为宣府镇上西路管辖,县境东至羊房堡(今在张家口市东宣化县大仓盖乡),西至洗马林堡,南至旧怀安,北至野狐岭。清代,康熙三十二年(1693年),裁万全右卫置万全县。县境东南至关王庙、前屯,接宣化县预保墩、宁远站界,西至平虏西台接山西天镇县界,南至马连堡接怀安县左卫界,西南至阳门堡接怀安县柴沟堡界,北至神威台接张北县界,西北至镇河台接张北县界,东北至东窑子接龙门县界(今崇礼县境)。民国,1933年,县境东至东窑子,以东高山为界与龙关县接壤,东南至十三里与宣化县接壤,西南至头百户、水濠洼村与怀安县接壤,西至平虏台接山西天镇县界,西北至镇河台接张北县界,北至野狐岭、虞台岭毗邻张北县界⑴。新中国,2012年,县境最东至宣平堡乡水泉堡接张家口市界,最西至北沙城乡羊窖沟接怀安县界,最南至北沙城乡岸庄屯接怀安县界,最北至膳房堡乡冯家夭接张北县界。

根据史志有关记载和勘测,明、清、民国时狭义张家口的范围大致为:北倚东、西太平山,西靠赐儿山、八角台山,东越清水河至东山坡,南抵高家屯、高庙堡、七里茶坊。

由此可见,在有确切记载的明、清、民国三个时期,万全县境域都包括今天的张家口市桥西、桥东主城区。清代、民国编纂的《万全县志》(有乾隆七年、道光十四年、民国二十二年编修三种)所载万全的“疆域、沿革、建置”等内容自然都涵盖了狭义的张家口。

一、 明朝之前:隶属不明境域难考的合与分

在明朝之前,万全和张家口同为边疆之域,地远人稀,史志记之不详,“万全”、“张家口”这两个地名还没有产生。

文献记载,万全、张家口所在这片地域,禹时属冀州,虞属幽州,夏仍属冀州,商、周属幽州。这一时期由于华夏部族南迁,除桑干河、洋河流域有些小村落外,其它地方人烟稀少。万全、张家口紧邻洋河,或已有人居。春秋时万张地域同为燕国北境,战国时期燕昭王二十九年(前283年)建上谷郡,同属上谷郡。秦灭六国分天下为三十六郡,两地仍同属上谷郡。因岁月久远、记载寥寥,两地具体隶属关系不详(2)。

东汉呈兴盛

西汉,万全属幽州上谷郡宁县,张家口属上谷郡宁、广宁县。

东汉,万全仍属幽州上谷郡宁县,张家口属上谷郡宁、广宁县地。东汉初,陷于匈奴。建武二十二年(46年),匈奴北迁。建武二十四年(48年),乌桓归顺汉朝。次年,允许乌桓居住于沿边上谷、渔阳等5郡。汉和帝永元年间(89-104年),重新设置广宁、宁二县。东汉在宁城(今万全、张家口市南部)复置护乌桓校尉(宁城最早在汉武帝时期就开设过互市,并设立了护乌桓校尉),代表朝廷负责对乌桓的管理、赏赐事务,并在宁城开“胡市”,定期与乌桓人进行交易。汉安帝永初年间(107-113年),允许鲜卑在宁城“通胡市”,进行贸易,还决定护乌桓校尉兼理鲜卑事务,在宁城“筑南北两部质馆”接待鲜卑各部。鲜卑120个部落都遣使“入质”宁城,与乌桓人一样放牧、垦种、互市,归附于汉朝。1971年,在内蒙古自治区和林格尔县新店子发现东汉晚期大型墓葬一座。墓室的壁画中有两幅汉代城市地图《宁城图》和《繁阳城图》。据考证,墓主人曾在宁城任东汉护乌桓校尉,墓中壁画以护乌桓校尉“庆功筵宴”为题,绘出了当时护乌桓校尉所在的宁城及城内的护乌桓校尉幕府图。《宁城图》宽159厘米,高129厘米,画面中的宁城可分为南门外、宁城、护乌桓校尉幕府三部分,宁城图中绘有城垣、城门、街巷、衙署等内容。图中有大批乌桓、鲜卑人身着赭色胡服,免冠髡头,以乌桓、鲜卑礼节面带悦色进入幕府衙门。宁城外,有舞乐百戏和甲兵欢迎,头戴黑帻身穿红袍的汉族执事官在大门口拱手迎候。正中堂院帷幕高悬,护乌桓校尉身着朱衣坐于堂前,身旁有代表汉中央王朝最高统治权威的“赤节”,院中甲兵肃立,舞乐齐欢,一派北方民族与汉族人民融合、友好的生动景象(3)。此墓葬的发现,说明汉代时宁城已成为官方重要而繁华的边市商城,揭开了万张地域上汉民族与北方民族互市的历史,万张地域因此出现了迄今为止可考的第一次兴盛。

怀安和万全两县隔洋河(古称延水)相望,《怀安县志》中也出现了万全汉代的历史痕迹:“汉武帝元封五年(前114年),于今怀安县东洋河西南建马城,辖今县西部与万全县西南部”,“汉安帝(刘祜)建光元年(121年),鲜卑人入居庸关,围‘护乌桓校尉’徐常于马城,度辽将军耿夔解围救之”,“魏明帝太和元年(227年),汉‘护乌桓校尉’田予带西部鲜卑出塞,还至马城,轲比能率三千骑围田予七日”。怀安县文物普查时,还在良民沟村西南发现了一处新石口器时期至辽代的古城遗址。据怀安县历史研究者安华一考证,它就是作为汉代县城存在了300多年的马城遗址。

1958年12月下旬,河北省文物考察队将万全县洋河北岸阳门堡至老龙湾一带的“假粮堆”确定为东汉墓群,这里的东汉墓曾经有百余座,发现时还有十余座,后被列为河北省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虽然宁城遗址还没有找到,但马城遗址、老龙湾汉墓群的出现,从侧面也印证了这一地域汉代时的那段兴盛历史。

西晋并一县

三国,两地同属魏上谷郡。

西晋,同属广宁郡下洛县地⑷。西晋太康元年(280年),于上谷郡西部地域置广宁郡。沮阳(今怀来)、居庸二县仍属上谷郡,将下洛、涿鹿二县划归广宁郡。原广宁、宁二县并于下洛县,广宁县改称大宁城,宁县改称小宁城。“《水经注》曰:大宁地理志曰广宁也。《魏土地记》曰:下洛城西北百三十里有大宁城,又西二十里有小宁城。地理志曰:宁县也。按此则县为晋并,可无疑义。”(5)

下洛城在今涿鹿城周围,西北一百三十里正是今天张家口市的位置,故当时张家口地域以南属大宁城广宁县管辖,往西二十里正是今万全城所在,故万全地域(今万全城以南)归小宁城宁县所辖,今张家口市区的偏西部也属宁县。两汉时两地总体分属不同的县。到晋时,广宁、宁二县合并于广宁郡治下的下洛县,万全、张家口两地域开始了有确切记载共属一县的历史。

东晋多变迁

晋愍帝建兴二年(314年),石勒(羯族)袭杀幽州刺史,万张地域陷入胡族,东晋元帝大兴二年(319年),此地又归赵。成帝咸和(326-334年)中,代公拓跋纥那,与石虎一战,失败后东迁,此地被纥那占据。穆帝永和(345-356年)中,拓跋翳槐逐走纥那,此地又归赵。燕慕容隽(鲜卑族)破赵,幽州地归燕。秦苻坚(氏族)灭燕,此地又归秦。燕慕容垂复兴后,此地仍属燕。孝武帝太元二十一年(396年),魏拓跋珪(鲜卑族)并燕、夏、北燕诸地,此地遂属北魏(6)。这就是东晋时五胡(匈奴、鲜卑、羯、羌、氐五个胡人游牧部落联盟)乱华百年间万张地域的纷繁复杂的归属变迁。

南北朝,同属燕州广宁郡。

魏明元帝永兴五年(413年),魏将山阳侯奚斤,征讨鲜卑越勤倍泥部,迁其部民两万余户置于大宁(今张家口市)。太武神麚二年(429年),魏太武破蠕蠕(即柔然)及高车,将其降伏之民置于漠南,并设北边六镇,其中御夷(今赤城西北),怀荒(今张北)二镇在上谷、广宁二郡之间。万张地域属怀荒镇。

北齐文宣帝六年(555年),北逐蠕蠕,恢复魏北边州郡。次年下洛置北燕州,领长宁、永丰二郡。万张地域属北燕州长宁郡(7)。

后周仍属燕州广宁郡广宁县。

唐初现外商

隋初,文帝废郡以州辖县,两地同属燕州。隋炀帝大业三年(607年),又废州置郡,万张地域为涿郡(原幽州地)怀戎县(今怀来)西境。

唐贞观八年(634年),将燕州改为妫州,同属妫川郡西境怀戎县。唐光启元年(885年),于妫州西境分置武州,同属武州文德县(今宣化)。

唐朝初年,“诸蕃来张,请入市交易,均许之。于是修饰诸行,葺理邸店”(8)。在唐朝,已有外国商人通过北方丝绸之路来到张家口一带经商。这些人被统称胡人,在万全、宣化等地还修了多座胡人庙(9)。光宅元年,武则天即位,张家口地域的外商“商户甚多”,设“六十三行”,“九百三十肆”,“四壁有百二十九店”,“货贿山积”,十分繁荣(10)。万全县有史记载最早的村落洗马林、旧堡、阳门堡三个村也在唐朝形成了聚落。

后梁贞明二年(916年),契丹攻占蔚、新、武、妫、儒五州,改武州为归化州,属归化州文德县。

后晋割赂契丹。石敬塘于天福三年(938年),割燕、云十六州于契丹,契丹自是改国号为辽。

辽,重熙十三年(1044年),置西京路,同属西京路归化州文德县。县内宣平堡村在辽代建立。

金四县分管

金属西京路宣德州宣德、宣平及抚州柔远、弘州阳门四县地。金世宗大定七年(1167年),改归化州为宣化州。大定八年,又改为宣德州(今宣化),领柔远(今张北)、宣德(今宣化)二县。史注云:柔远有得胜口(旧名北望淀,金世宗大定中,改为得胜口,在今万全城北三里)。万全南部、张家口属宣德县,得胜口以北属柔远县。章宗明昌三年(1192年),升柔远县为抚州。承安二年(1197年),置宣平县于大新镇(今万全宣平堡)。贞祐二年(1214)年,升弘州(今阳原西城)所属之阳门镇(今万全阳门堡)为县。万张地域遂为宣德、宣平、柔远、阳门四县分辖,张家口属于宣德县境。

张家口堡中有始建于金代的千佛寺,是中国北方著名的十方丛林,建筑十分宏伟,直到20世纪90年代才被拆除(11)。只有人口相对集中,物质生活达到一定水平时才能建造大型庙宇。千佛寺的出现,说明金代张家口堡就已形成了不小的村落。

元纳钵驿站

元时,两地同属中书省上都(今多伦)路宣德府宣平县。元太宗五年(1233年),元河儿浑军及回族部迁居荨麻岭(今万全洗马林),命哈撤纳怯烈亦氏统之,成吉思汗征服西夏和西亚带回的工匠与商人,波斯人、西夏人、回纥人等色目人被安置在这一带。还把工匠们组织起来,建立了纳实失局,给元皇朝贵族制作精美服饰。

仁宗延祐二年(1315年),改隶大都(今北京)路。至元三年(1337年),因地震宣德府改名顺宁府(12),宣平县仍属顺宁府,将治所由大新镇迁至辛南庄(今怀安县左卫镇西十里)。

元末,中书省是全国瞩目的京畿之地,被称为“腹里”,空前繁荣。元朝疆域辽阔,道路纵横,由一千五百多处驿站和大量急递铺组成了四通八达的交通网。专门接待皇帝的“纳钵”和驿站在万张地域也不少,如驿城鸡鸣驿、宣平县内的得胜口纳钵和翠平驿等。驿城鸡鸣驿、得胜口“纳钵”置有行宫,每年皇上北巡返回时都要在这里逗留。至元二十五年(1288年),忽必烈去往上都,驻跸于野狐岭下得胜口行宫,九月复由此还大都。当时清水河西岸至野狐岭、虞台岭一线,虽村落稀疏,但仍有一些留存至今,如荨麻岭、望虎台、石家屯、武家庄、宣平堡、牛窑沟等(13)。元朝监察御史周伯奇诗《野狐岭》有“小邑名宣平,相距两舍间”,明朝礼部侍郎杨士奇诗《过荨麻岭》有“平生不解谈孙武,也到荨麻塞上来”,就提到了万全的宣平堡和洗马林(古称荨麻岭)这两个地方。有的村名至今还保留着当年作为驿传站铺的历史印记,如万全县高庙堡乡的西腰站堡(明永乐年间建村)、张家口市沈家屯镇的腰站堡。腰站,就是设在两个大驿站之间,供急递铺兵歇脚用的小驿站。

二、明朝时期:戍边御蒙催生右卫万全城

明朝,两地同属宣府镇西路、上西路,万全右卫管辖张家口堡、膳房堡、新开口堡、新河口堡、洗马林堡五座军堡。

屯田御敌

进入明朝,由于历史环境的改变和地理位置重要性的增强,万张地域的历史面貌开始清晰起来。1368年,明太祖朱元璋建立明朝。元朝末帝元顺帝惠宗从大都(今北京)退往上都(今正蓝旗闪电河北岸),偏安漠北,史称北元王朝。直到崇祯八年(1635年)为止,北元(蒙古各部)始终与明朝对峙着,北元与明朝势均力敌(14)。蒙元经常南下骚扰掠夺,成为明朝的心腹大患,外靠蒙古、内邻京畿的万全、张家口则成为明朝的边陲要塞和国防最前哨。从洪武三年(1370年)到洪武二十九年(1396年)的二十六年间,在朱元璋统帅下进行了八次北征。之后,明成祖朱棣又曾五次亲征。

明太祖朱元璋通过武力征讨北元,深切感受到了来自北元的威胁。于是他效仿历史上曹操的屯田经验、实行了“卫所兵制”,这是一种寓兵于农,守屯结合的建军制度。就是在沿边地区组织士兵和农民一边耕作、一边戍守,以三分兵守城,七分兵开屯耕种。利用垦种荒地,以取得军队供养和税粮。用朱元璋的话就是“无事则耕,有事则战,兵得所养,而民力不劳,此长治久安之道”。让官兵屯田戍边就得有城堡可守可居,于是明洪武十七年(1384年),在全国各军事要塞,设立都司、卫、所军事机构,建筑边墙、墩、台。从洪武年开始,有计划地先后15次从南直隶、山西、山东、湖广等地移民河北开荒、戍边。万全、张家口一带多从地狭人稠的山西通过官方或民间自发迁来,万张地域文化风俗与三晋大地类似就源于此。一卫有军队5600人,其下有千户所、百户所,卫、所属都指挥使司管辖,都司归五军都督府划片管辖。

万全右卫

明洪武四年(1371年),废除宣平县。在北元不断骚扰入侵的背景下,洪武二十五年诏命刘真和李彬勘定宣府共有67处关隘需筑城堡戍守,其中东路38处、西路4处、南路16处、北路4处、中路5处。西路4处是德胜口、野狐岭、东洋河口、张家隘口。洪武二十五年明朝廷在辛南庄东十里筑城(今怀安县左卫镇),洪武二十六年(1393年)二月,“置万全左、右卫于宣平废县”。“宣平废县卫(指万全左卫)西十里……元仍曰宣平县,属宣德府,移治于辛南庄。明初废,寻改置今卫,筑卫城。”(15)因宣平县治元朝由大新镇迁至辛南庄,故万全左、右卫同设于辛南庄东十里新筑的卫城(今怀安左卫)。万全左、右卫虽近临宣府,却均属“山西行都指挥使司”(治所今山西大同)。因德胜口“两崖峭立,一线通微,内陆之重围,边关之首键。”(16)在此筑城方为“背枕长垣,面临洋水,左挹居庸之险,右拥云中之固”万无一失、防备周全的“万全之策”,故取名“万全”,“万全”一词第一次被冠名于万张地域。洪武二十六年,在得胜口南三里始筑城。建文四年(1402年),万全左、右卫改徙山西蔚州(今蔚县)。永乐元年(公元1403年)二月,改徙通州,隶属后军都督府。永乐二年(1404年),右卫治所正式移至得胜口南新城,于城南设得胜驿及驿传站5处。万全右卫城(今万全城)从此成为北扼野狐岭、南守宣府镇,隔洋河与万全左卫城相望,与宣府镇成犄角之势的军事要冲。“上西路与敌只隔一墙,最为要害。右卫城戒备少疏,全镇震恐。”(17)、“卫控御边陲,为东西声援。漠南有事,每当其冲,防维不可略也。”(18)万全右卫城成为宣府镇最重要的卫所城(19)。

永乐三年(1405年),建洗马林仓库、张家口草场,并于上营屯、阳门堡、膳房堡、张家口各建义仓三间。次年,在城东南隅建广连仓,西隅建右卫都指挥司。永乐十年(1412年),蒙古西面瓦剌部势力渐强,明成祖诏令筑长城,东自长安岭(今龙关东南),西至洗马林。永乐十八年(1420年),于张家口建巡抚行台。行台,是明朝在没有设立官府的基层,为上级官员提供的临时办公地点。在建张家口堡之前,在此建巡抚行台,说明当时的张家口已经是一个较为中心和重要的地方了。万全和张家口在明初因军事需要有了初步发展。

九边宣府

研究万全与张家口的历史就不得不说到宣化。宣化,元为顺宁府。明洪武四年(1371年)废府,后改称宣府镇。明成祖朱棣永乐十九年(1421年),明朝迁都北京,开始“天子守边”。宣府成为“南屏京师,后挖沙漠,左扼居庸之险,右拥云中之固”锁钥所寄的头号军事重地。从明永乐七年(1409年)开始,明朝向宣府镇派遣级别高于正二品都指挥使的镇守总兵,佩镇朔将军印(全国共有总兵62人,而总兵挂印称将军的仅8人),宣府镇各卫、所官兵均听总兵管辖调遣(20)。至嘉靖年间,宣府逐步成为明朝长城九边的重中之重,为区域中心所在。在九边中,宣府镇驻军最多,防守边墙最长,所辖城堡数量仅少于大同镇,为“极冲”之地,有“九边冲要数宣府”之说。明朝,发生于宣府镇的蒙汉冲突就有200多次,较大战事有50多次。明宣德五年(1430年),明朝于宣府镇置“万全都指挥使司”,统辖京师西北宣府镇辖下包括万全右卫在内的15个卫、7个守御千户所、69座堡,每堡下还有属堡,如张家口堡下属高庙堡、四杰屯。明朝中后期,宣府镇军防演变为镇、路、堡、关的设置形式,将卫所分为五路镇守,后增为八路。各路设参将分守路城,下管各堡。成化十年(1474年),分万全左、右卫及张家口、膳房堡、洗马林、新河口、新开口、柴沟堡、怀安卫、西阳河、李信屯等16城堡为西路,西路分守参将初驻柴沟堡,后移万全右卫。嘉靖四十五年(1566年),以万全左卫、万全右卫、张家口、膳房堡、新河口、新开口、宁远站为上西路,上西路参将仍驻万全右卫(21)。同时,有万全右卫指挥使驻城,负责管理本卫钱粮、刑名、地方事务。明朝中前期,张家口堡虽也为战略要害所在,但也仅是一个隶属于卫的下级戍堡,西路、上西路的中心在万全右卫城。

右卫路城

万全右卫城是明朝长城防线上镇城(总兵驻地)、路城(设卫所)、戍堡(戍关口)三类城堡中的第二类,是宣府镇西路、上西路路城所在,参将驻地。它规模较大,功能完备,周长六里三十步(今实测7.04里),高三丈五尺,包砖精良,众多专家学者一致认为万全右卫城是全国至今保存最好的明代卫城。它初为夯土筑城,明正统三年(1438年)始包砖。明万历三十七年(1609年)重修并增筑南关城。清咸丰三年(1853年)重修北城墙,光绪二十八年(1902年)重修南瓮城,民国十一年(1922年)修补西城墙,民国十三年(1924年)修补东南城墙。右卫城的每一次增筑、修葺,都是在完善、增强其军事防御功能,而商业发展迹象不明显。

古今战事

万全右卫城自古为军事要地,战争频繁。在明朝抗蒙战争中,它既是遏制蒙古军攻势的战略要地,更是一坐数次挫败蒙古军入侵的“英雄之城”,仅嘉靖皇帝在位四十年间,蒙古各部对万全右卫城发动的中等规模以上的攻击就有二十七次,每次皆碰的头破血流,明朝兵部尚书赵锦曾赞颂此城为“铁壁”。其实,史上诸朝众多北方战事都经过或发生于此。“出张家口、过万全,从野狐岭上坝入蒙”成为历代中原军队远征蒙古高原游牧民族的一个重要通道和战场。当战事稍息和平来临、互市开始时,这里理所当然地就变成跨界、跨国的大商道。

早在金大安二年(1210年),成吉思汗以左万户木华黎为前锋,率蒙古铁骑横扫抚州(今张北)、攻取野狐岭,金将完颜承裕怯战,退至宣平。次年(1211年)三月,穿越狼窝沟黑风口、列阵于德胜口右卫城地域,激战于洋河岸边会河堡(今怀安县左卫镇西),大败40万金兵,夺取金国德兴府(今涿鹿县城),致金朝一蹶不振(22)。

明洪武三年(1307年),大将军李文忠率军经万全右卫地,出塞攻克兴和(今张北)。四年后,明大将蓝玉又率军经此重克兴和。永乐十二年(1415年),明永乐帝亲帅六军经此出征兴和,战败瓦剌部头领马哈木。正统十四年(1449年),万全右卫守备江福(万全右卫人),与“土木堡之变”中被俘的明英宗朱祁镇密派的军士高斌设计,在野狐岭将叛君事敌的太监喜宁擒获,将其送京伏诛。瓦剌失去向导,攻城掠物不逞,遂于明庭讲和,亲送英宗回还于野狐岭(23)

正德九年(1514年)九月,鞑靼小王子率5万骑兵从万全右卫新开口入长城,经怀安到蔚州等处抢掠;嘉靖十九年(1540年),俺答部大举入侵,由万全右卫入长城,宣府总后江恒(万全右卫人)率兵两万列阵于清水河,犹豫怯战,鞑靼兵履冰渡河,掳男女数千人北去;嘉靖二十三年(1544年)十月,俺答派兵3万,入塞掠夺膳房堡,被总兵官郤永挡住。俺答改从万全右卫毁墙而入,总兵官陈凤、副总兵官林樁抵御不及,俺答兵沿顺圣川(今阳原)、蔚州、浮屠峪,一路抢杀到完县(今顺平县),杀掠3000余人。入冬,俺答兵又犯膳房堡,参将祁勛迎战,宣府都司指挥李彬率兵奋战。当敌兵拔应退却时,李彬挡其去路,英勇奋战,不幸阵亡。

嘉靖四十五年(1566年)七月,蒙古鞑靼部首领俺答的儿子辛爱率重兵攻打万全右卫(今万全镇),一代名将、宣府镇总兵马芳在马莲堡迎战。马莲堡城墙被敌攻塌,马芳不但不修,反而大开四门,偃旗息鼓,堡内空寂一片。这时天黑,敌疑怕遭伏击,在城外嚣呼达旦。马芳却在大帐高卧不理,第二天敌撤时,马芳率军奋力出击,大获全胜。隆庆元年(1567年),辛爱又带领数千骑兵从万全右卫入边,来报上年之仇。马芳命游击将军贾国忠、麻贵守卫右卫城,参将李世臣原地相机夹击,自己率军追击敌骑,在虞台岭激战取胜。辛爱等在回逃中又被堵截,虽然侥幸逃脱,但被杀和坠崖而死人马众多。《明史》赞誉马芳为:“大小百十接,身被数十创,以少击众,未尝不大捷。擒部长数十人,斩馘无算,威名震边陲,为一时将帅冠。”可以说,是大明王朝嘉靖,隆庆,万历三朝时担任宣府镇总兵的名将马芳用抗击俺答的胜利为军事基础换来了日后的茶马互市和蒙汉和平。

到了近代,1945年8月15日至20日,苏蒙联军与我察蒙骑兵支队在万全右卫城北野狐岭歼灭日军860余名,万全城十三、四岁的无名“小羊倌”赶着羊群踩响了日寇的地雷阵,为战争的胜利奉献出了年轻的生命。

由此可见,万全右卫城确实是宣府镇最为重要的卫所城,宣府镇地方最高军事指挥机构“万全都指挥使司”,也在名称中使用“万全”二字便顺理成章。

张家口堡

在张家口堡建筑前,这里早在金、元时代就有了不小的村落,还有香火颇盛的千佛寺。在明朝推翻元朝的战争中,因宣府镇军民奋力反抗明军,导致明军“汤和克宣德府后拔其寨堡”,后又朱元璋两次实行了“吏民同迁”的整体移民虚边的报复性政策,使张家口建堡前的这个村落彻底消失,发展出现了断档。万全右卫城的前身——元朝就建立了驿站的得胜口这个村落,也应是同样的命运。直至万全右卫设立后,两地才又开始重新繁衍、发展。

《万全县志》和《宣府镇志》是追溯两地历史的重要文献,洪武二十六年(1393年),两书中都有这样的记载,“时募卒戍边,沿塞居民,清水河西岸住晋间语人。因民户不足,调山西余丁充之,其中有张姓人繁齿定居,故有张家庄。”说明在清水河西岸被“拔”或被整体搬迁走二十余年后,通过从山西移民,在这里又繁衍出一个叫张家庄的村子。

洪武二十年(1387年)后,明朝沿长城一线筑堡置军。戍边将卒、籍地百姓,均实行屯田制,从而演进为新的聚落。万全县境内土著人口大部分来自山西,从洪武到明末,境内新建聚落达90多个,占今村庄总数的二分之一还多。张家庄便是其中之一,而且是较早的,同期形成村落的还有李家庄、新河口、暖店堡等。可以说张家庄就是张家口堡的前身。

宣德四年(1429年),万全右卫指挥张文在万全右卫城东二十里、清水河西岸修筑张家口堡,此堡属三类戍堡。张家口堡位于万全右卫、左卫与宣府镇之间,是扼守“翠屏口”、“张家隘口(大境门所在的隘口)”、“洋河”三处要害的“极冲”之地。它在万全右卫所辖五个军堡中,位于最东,离宣府最近,建筑规制仅次于洗马林堡。建于宣德十年(1435年)的洗马林堡,周长四里五十三步,高三丈三尺,开西、北、南三个门。张家口堡周长四里有奇,高三丈二尺,开东、南两门,周长、高度、门数均比洗马林堡小。与洗马林堡同年建的新河口堡、新开口堡以及嘉靖十二年(1533年)建的膳房堡都比张家口堡要小。号称宣府中路“路城”的葛峪堡,城周三里三百步,高二丈六尺,开南、西二门。而比张家口堡早一年建筑的赵川堡,方二里一百八十步,高二丈八尺,只开一个南门。于宣德五年建的赤城堡,城周只有三里一百八十四步,高三丈,开东、南二门。驻军上,从明洪武到嘉靖年间,万全右卫城设参将、卫指挥、守备、千总各1员,把总5员,定编官军3802人;张家口堡“初设操守,后改守备”(24),设守备1员、把总2员,定编官军1199人;洗马林堡设守备1员、把总1员,定编官军1461人,其余三堡均不足千人(25)。张家口堡是万全右卫五堡中的第二大堡,在宣府镇的戍堡中它也是个大堡。可见其在今后的发展中后来居上、超越万全右卫城也还是有一定历史基础的。

张家口堡建成之后,大约以50年为周期,进行拓展、修葺。成化十六年(1480年),展筑,据分析展筑的为今武城街一带。嘉靖八年(1529年),指挥张珍主持修葺、展筑城堡,这是建堡后最大一次展筑,“筑关厢一,高二丈,方五里”(26),并在北城墙开筑了形如口的“小北门”。关厢主要将堡外日益发展的商业街市纳入保护范围。嘉靖十二年(1529年),又展筑。万历二年(1574年),“始以砖包”,标志着城堡大规模建设的完成。万历九年(1581年),“加修城堞阙楼”,在城墙上修玉皇阁和魁星楼,增强了瞭望和防守功能。张家口堡屡遭蒙古进犯,仅明朝嘉靖七年至四十九年,就达十四次,其中5次经张家口堡进攻宣府,但从未失守,以“武城”之名享誉北疆。以致东关厢内张家口至今最繁华、最有名的商业街也称作“武城街”。

历经宣德、成化、嘉靖、万历四朝,张家口堡在修葺、展筑中,在军事防御能力健全的同时,商业功能也不断增强,有了从“武城”向“商城”发展的痕迹。

互市兴边

明中期草原蒙古部落主要是瓦剌部和鞑靼部。嘉靖年间,鞑靼部日益强大,其首领俺答汗要求与明朝互市,经过长期武力争取,“庚戍之变”的第二年,嘉靖三十年(1551年)明朝廷不得不在大同镇、宣府镇开设马市,每年互市两次,宣府的马市地点就设在万全右卫的新开口堡。后俺答汗想增加牛羊换粮食,明廷不许,马市遂停,第一次蒙汉互市夭折。20年后的明隆庆五年(1571年),明廷与俺答汗达成封贡互市协议,明廷封俺答汗为“顺义王”,并在宣府、大同、山西偏头关等地设立互市场所。宣府的互市于当年6月13日在万全右卫张家口堡北张家口隘口之外的正、西沟开市。俺答汗晚年及死后,其妻三娘子掌权,继续同明朝修好。她常经过张家口,去宣府城拜访右佥都御史宣府巡抚吴兑,吴兑也常赠礼物于她,来往频繁,蒙汉关系空前融洽。直到明末,使蒙汉间保持了70年的互市友好贸易关系。因靠近北京,张家口互市在明朝九边中规模最大、最稳定。张家口长城沿线边关呈现出“烽火不惊,三军晏眠,边圄之民,室家相保,商贾夜行”的和平景象,张家口迎来了第一次对外开放,拉开了其经济、政治地位逐步提升的序幕。当时,互市之所选择张家口而没选一山之隔的万全右卫城,主要原因一是右卫城的军事规格、地理位置比张家口更重要,不便互市,二是张家口隘口之外的正沟、西沟两道沟的缓坡上能容纳较多的人、货与牲畜,便于露天贸易,却不利于兵马运动。这一重要历史选择,让日后张家口的发展不但超过了万全右卫城,也逐步超过了宣府镇城。从而使明朝成为张家口发展史上最重要的时期之一。

张家口被定为大市所在,城堡建设的重点随之发生改变。万历四十一年(1613年),宣府巡抚汪道亨在张家口堡北的市口建来(徕)远堡。来远堡,又称市圈,周长二里有余,城三丈五尺,堡开南、北、西三门,东临清水河,在河畔筑堤设水栅。堡内建有公署、营房、观市厅、司税房等。来远堡建筑以商为重、平战兼顾,战可固守,和可互市,来远堡的建设大大促进了互市的繁荣。据记载,张家口马市收购的马匹每年就达1.8万匹,为大同马市的近两倍,成为京西最大的互市之所。来远堡内“规方壖地,百货纷集”,长城外“穹庐千帐,隐隐展展”,“盖一时之盛也!”(27)。“堡人习与虏市,远商辐辏其间。每市万虏蚁集,纷纭杂错。”(28)此时的张家口堡已然成为宣府镇商业意义上的区域中心,对商业活动的监管和保护成为其最主要的职能。“随着商业的不断繁荣,有些互市点逐渐发展成为当地的政治、经济中心。张家口就是在边口互市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29)

隆庆和议后的开市、来远堡和张家口堡双城结构的形成,是张家口堡由“武城”向“商城”转变的一个重要拐点。原军事政治功能保留在下堡张家口堡,增长中的经济贸易功能主要在上堡来远堡。下堡商业区武城街遥遥与上堡相望,形成当年绵延数里的商业纽带(30)。

当张家口“远商辐辏其间”、商业贸易繁荣,初步具备城市功能时,万全右卫城却仍然承担着重要的军事防卫职责,只不过随着局势缓和,万历时“官军2934员,较前数减”。(31)为加强与张家口的联系,万历二十六年(1598年),万全城还开辟了去张家口堡的黄土梁道路。但由于没有官方的对蒙互市,明末的万全右卫城虽然仍管辖着张家口上下两堡,但从经济、社会发展上已经开始落后了。

名字由来

关于张家口名字的来历有几种说法。一是“张家隘口关”说。东、西太平山(旧称东、西高山)之间的隘口就是张家口之“口”,因张姓人戍守而称“张家隘口关”,后演变为张家口。该说法依托于正德版《宣府镇志》关于张家隘口的记载。洪武二十八年,史志中首次出现了“张家口”三字的记载:“西路各卫之牧地:万全右卫牧地二百一十六顷,有可耕地三十九顷七十七亩。……张家口牧地五顷五十亩,可耕地八十八亩。”(32)二是“小北门”说。张家口堡由指挥张文所督建、居民以张姓人居多,而得名“张家堡”。后指挥张珍在北城墙开其形如口的“小北门”,张家堡演变为张家口。三是翠屏口说。西太平山旧称翠屏山,在离张家口堡西北150米远有翠屏口,口边有村,元朝在此设翠屏驿。这是有史记载离张家口堡最近的村落,张家口由翠屏口演变而来。张家口地方文史专家刘振瑛持这种说法。

综合上述说法与史实,在清水河西畔这块地域,洪武年间形成了张家庄,后勘定边防设立张家隘口,张家隘口逐步简化称呼为张家口。修筑军堡后,因离张家口近,便称张家口堡。随着堡的壮大,延伸到堡外,张家口堡已不能涵盖这一地域,堡字自然隐去,张家口便作为地名延续下来。这应该是较为合理的张家口名字的演变来历。而“小北门”形如口,“翠屏口”含有口,也给后人提供了丰富的想像与研究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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