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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片刻的文章《凌晨两点》,作者:蒲末释

 黄驿墨 2016-03-26
他这一栋在前不久从楼顶跳下了一个人,当时就死了,这个学校每隔几年都会有一些人会自杀,跳湖的,割腕的,甚至在宿舍挂着床单上吊的。他以前只是听说,直到那天他亲眼所见,A和他一起,A晕血,当时就拉着他往回跑。那天他和A,课都没上,在宿舍打了一上午的游戏,到了饭点,A就忘记了这件事。B和C上完课回来就谈论着那个人是为什么而跳楼。

谁知道呢,他想,谁又能知道另一个人的想法。

而在深夜两点,他听到那个声音时,他开始去想那个人会为什么而跳楼,他知道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会很荒谬,但他控制不住地去想,他甚至会想到那个人站在楼顶上跳下去前最后的表情。厅里的声音,一声一声振动着他的耳膜,他仔细听着,想要听出一些端倪,却只感受到自己加快的心跳。

外厅与内室隔着一道门,他总感觉会有一个东西从门外蹿进来。

A说他也有几次听到,B和C也跟着说他们俩也听到了,他不太相信C说的,他晚上睡得那么死,早上又是最后一个醒来,显然是为了附和。

“会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呢,你太多虑了吧。”A这样说。

B随性地笑了笑。C埋头写着作业,C总是埋头写着作业,时不时抬头伸伸胳膊,接着写作业。

B干咳了几下,一副回忆往事的样子说着:“我在读高中的时候,也听人在宿舍听到奇怪的声音,那个人总是在凌晨听到女人的哭声,是一种呜咽,断断续续的。”

“后来呢?”A突然来了兴致。

“后来,是听说那栋宿舍以前是个坟地,曾经就有一个刚生完孩子就死了的女人葬在那里。”B说完喝了一口水,又走到C旁边,瞄瞄他的作业。

“哈哈哈……你就瞎扯吧。”A突然笑了起来,他一向反应有些迟钝。他们四个人一起出去吃饭的时候,要是菜单在A手上,服务员会急死。

“我小学也有听说过。”C突然说话,他手中还拿着笔,比划着,“那学校后面有一坐山,荒了一半,杂草比人还高……”

“你小学还真是够荒僻的!”B突然打断他,夺走了C手中转动的笔。

“你听我说完嘛,”C一脸认真,“那次放学有几个小孩去后山玩儿,回去时,少了一个人。”

“是不是失踪了,连人都找不到。”A接了话。

“是啊!”C很诚恳地看了A一眼。

“哈哈哈…”A和B一起笑着。

“后来呢?”他笑不出来,追问着。

“后来,学校住宿的老师常常在夜里听到后山传来的哀嚎声,一个孩子的声音。”C推了推他的眼眼。

“几个老师都听到了!”C很大声地强调着。

A和B搭着肩,同时看向他。

“都是骗人的,”B说着,“兴许是楼上发出的声音。”

“是啊是啊,什么时候我跟你一起上去问问。”A说完就打开电脑准备玩游戏。

B打算出门了,他总是有各种约要赴。

宿舍又恢复了平静,他也打开电脑,随便找个电影看。

那天晚上,又是凌晨两点,他听着那个声音醒了过来,他感觉到那个声音越来越靠近房门,C打着呼噜,B的床上被褥也没有什么动静,他小声喊着A的名字,喊了好几次,他应了一声,梦呓一般,又睡了过去。他想起身开门去看看,上午听B和C说那些时,只当俗故事听,可是他的脑子里全是小学阴暗角落隐藏的一些东西,他翻了一个身,干咳了两声,紧闭着眼,那个声音在他咳嗽之后弱了一些。像是擦地声,又像人嚼奶糖时发出的粘稠声。他翻来覆去,故意弄出声响,过了好久那声音才消失,他的意识变得模糊,渐渐睡了过去。

第二天,他依旧很早起来,他总是醒的最早的一个,不知什么时候起养成的习惯,到了六点,他就醒了,再怎么困也睡不着。

他洗簌完,其他人才起,A上完厕所回来照了照镜子,他边收拾着桌子边跟A说:“我昨晚叫你了,你记得吗?”

“不记得。”A打了一个呵欠。

“你应了我一声,我昨晚又听到那声音了,我们今天到楼上去问问吧。”说完,B也起来了,过去挤了挤A的位子。

“好啊,”A说,“我说昨晚做梦怎么有人叫我呢,原来是你啊。”A说完笑了笑,一个呵欠还没打完就去刷牙了。

那天上午上完课,他就让A和他一起上去,A说先吃饭。吃完饭,A打算打开电脑打游戏,他过去又说了一遍,A说晚上再上去,这会儿,人说不定在睡觉。他看着A打完一局,说着:“你这样一拖再拖,就到明天去了。”

A有些不耐烦,重重敲了一下鼠标,又觉得自己生气不在理,嘻哈说着:“好好好,陪你上去。”

他们到楼上,敲了门,开门是个比他俩都高的胖子,一脸冷淡地问:“什么事?”

A先开口说:“你好,请你们晚上凌晨的时候动静不要那么大好吗,吵到我们了。”说完温和地笑。

那个胖子瞥了他和A一眼,只说了一句:“我们十二点就都全休息了。”还特意加重了“十二点”的语气,说完关了门。

他和A站在门外,望了各自一眼,A的眉毛皱在了一起,转身往回走,只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哄笑声。

“神经病,两个傻逼。”他听到他们说着,不知道A有没有听到。

下了楼,回宿舍,B正在吃饭,问他俩楼上怎么说,他摇了摇头,A回到座位上才说:“楼上一群傻逼,不管他们。”A说得很气愤。B扒了一口饭,边嚼边说:“要不,我们上去和他们干一架。”

“他们一个就能挡我们四个。”A显然说得有些夸张。B看着A一脸沮丧,笑得饭都喷了出来。

那一晚,他又听到了那个声音。

他再和A说起时,A假装没听见,没理他,B和C更没放在心上。

似乎整个宿舍,就只剩下他能听到那个声音。

又过去了一个星期,他被那声音吵得黑眼圈都浓了一圈,B跟他说让他去学校心理咨询师看看,他估计是出现了幻听。A陪他去了,老师和他聊了一个小时,都是一些不着边际的话题,最后出门时,老师嘱咐他多出去走走,跑跑步,课余时间不要老是窝在宿舍。

他那天晚上就去操场跑了几圈,出了一些汗,觉得小腿酸胀,回去洗了澡,就躺在床上。

B那个时候才回来看到他躺在床上,有些惊讶地问:“今天睡那么早啊?”他点了点头,在床上躺着,却还是到十一点其他人都躺在床上,关了灯,才渐渐睡了过去。

到了凌晨两点,他又醒了,这次的声音不是在门外,是在室里,他看到一个黑影蹿到B的床上,C在下面依旧打着呼噜,一动不动,只是一阵风声,那个黑影就消失了。他屏住呼吸,差点喊出B的名字,可他只觉得嗓子被一只手掐住了一般,发不出一点声音。他就那样始终睁着眼,熬到了天亮,后背汗湿了整整一片。

他想跟A说昨晚看到的一切,可A最近对他很厌烦,他说话时,A总是故意当没听见。

他又去找了心理老师,老师建议他去一趟医院,他想给家里打电话,在操场走了好几圈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他打算晚上亲眼去看看那个东西是什么。

那天晚上他喝了很多咖啡,A说喝太多咖啡对肾不好,A总是这样说着,他喝可乐时,A也说对肾不好。他挤出一丝笑容没回话。

那晚他始终睁着眼,却越来越困,眼皮重得似乎绑了两个铅球,他最终还是没撑住睡了过去。醒来的时候,伸手去摸手机,时间刚刚过两点,他揉了揉眼,胸腔被重锤击中了一般:B的床上和A的床上,都没有人!宿舍意外的安静,他只听得到自己急促的呼吸声。他几乎是一跃而起,环顾了一下四周,A的床上也没有人。

门外突然响起了一如既往的擦地的声音,他不敢挪动半步,在原地站了很久,呼吸愈发的急促,心脏几乎要跳了出来。他仔细听着,那声音就在门附近。他一点一点地抬头看了一下天花板:空的,只有一片模糊的黑暗。他又缓缓环顾了一下四周。有那么一瞬,他觉得自己在做梦,以前也做过类似的梦,一个人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可是梦境不会如此真实,即使是在日常的生活也没有此刻那么真实,他的所有细胞和神经都收缩着,身边的一切都迫使他想要喊出声来,他竭力忍着。

不知道在原地站了多久,那个声音持续门外肆虐响着,他拿起C床沿的大衣,裹在手臂上,走了四步半,到了门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扭动门把,用力推开门,只有一阵晕眩的黑暗,什么都没有。

他的手还搭在门把上,大口地吸了一口气,想要去开灯,又想起来宿舍每晚到了十二点就断电了。卫生间的灯不会熄,他想了起来,那里又是一道门,他咽了两口唾液,走了过去,缓缓地推开门,只觉得一个黑影从他身体穿过,有什么东西用力按了一下他的肩膀,他只觉得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醒来之后,是躺在医院,A正坐在他床边,看他醒了,起身给他到了一杯水。他的脑子一团浆糊,想起身却一点力气都没有。

“我怎么在这?”他有些吃力地问A。

“你梦游了。”A将水杯递给他。

“那天晚上,看你在宿舍走来走去,真的是把我吓到了,喊你你也不答应,C也是被吓得够呛,你一个大活人凌晨两点站在他床沿边,太他妈渗人了。”A说完把他手中杯子接过去喝了一口又端到他手上。

他却什么也想不起来,只觉得肩膀重,喝完水又躺下睡了过去。

他在医院住了五天,B和C来看过他一次,其余时间都是A陪着他。

出院的那天,他们去饭店搓了一顿,喝了些酒,回去的路上碰巧遇到了那个心理老师,老师让他去办公室坐坐,他一喝酒就头疼只想回去睡觉,A推了推他让他跟老师去聊一聊。他就跟着去了。

他们聊了一个小时,他实在是困了,直打呵欠,老师就让他先回去。

出门时,天阴沉沉的,路灯零星闪着,他想回去躺在被窝里好好睡一觉,医院的味道太难闻了。

他还没到宿舍就听到里面的嬉笑声,A喝酒喝得有些多,回来一路吹牛逼。他走近了,推门之前,他听到A大声说着:“你们知道吗,他竟然信了,真的以为自己是梦游。”

“哈哈哈……”B大声笑着,“你拍的那下够重啊,估计现在他的肩膀还在疼。”

“我们是不是太过了。”C说着。

“谁让他总是一点小事就要麻烦别人,每天还起得那么早,吵得我睡不好觉。”B说着。

“估计以后就没有那个胆了。”A说完又哈哈笑着。

他一直站门外,那些笑声像蚂蚁般钻进他的耳朵里。

他没推门,转身下楼,到了操场,走了一圈又一圈,直到学校宿舍楼的所有灯都亮了,他才回宿舍。

A正在打游戏,B出去约会还没有回来,C正在写作业。

他没多说话,径直走向卫生间,洗完澡,就躺在床上。

到了十一点,熄了灯,他一直没睡。

一直到凌晨两点,他起身将衣服塞到被褥里,显得鼓鼓的,然后脚步极轻地走到外厅,从口袋里拿出小刀,在手腕上轻轻滑了一下,血瞬间溢了出来,一滴一滴砸在地板上,他开始用小刀摸着地板,发出嗞嗞的声音,一边擦一边对着镜中的自己狰狞地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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