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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善的中国当代文学史书写

 江山携手 2016-04-01
朱远甫
  今年3月中旬,针对程光炜教授《当代文学中的“鲁郭茅巴老曹”》 一文,在《文学报·新批评》上有文章大加评论,几乎是火力全开,批评得很严厉,几乎全面否定了程教授的说法,认为所谓的当代文学经典作家与作品的主张很难成立。
  我无意在这里按照惯用调式,再来个反批评,而是想从个人经验、历史境域、学术伦理几方面,试着替程光炜教授作一种大约并没有多少力量的外围辩护,尽自己所能为他鸣不平。其中,个人经验是这篇文字的主要着力点。
  要弄清程教授为什么会提出“当代文学中的‘鲁郭茅巴老曹’”概念,就得先弄清楚,程先生的个人经验,在他的学术生涯中,对其发现、甄别经典并尝试为经典定型的热情之形成,具有什么样的作用。
  作为学者的程光炜先生,早年其实主要写的是诗及诗评。自九十年代中后期起,他才逐渐转为文学史研究。专业方向和研究范围上的这种调整变化,与程教授的个人经验紧密相关。一方面,这种调整变化彰显了其历史观感和学科认知的个人经验烙痕,另一方面,它还反映了其个人经验中的文化沉淀和学术理性,再一方面,它也投射了其个人经验中的哲学思考和诗歌修养——程光炜当然看清楚了从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到目下的文学转捩点,并敏锐地意识到这是一个亟需开掘的重要学术领域,因为内中既涉及到“文学传统的‘断裂’与嬗变、当代文学的演绎与重构、学科研究的空间与视角”等,又涉及到文学史和思想史的有待“厘定”。
  以审慎表达为路轨,以联类取譬、伸延拓展为模范,并借此将现代文学引向当代文学——我不认为程教授的此举不妥当,不认为这是在雪野之中颂麦秋,不认为这是不识之无,不认为这是蔑视现代文学诸多大家的创世纪式的努力和成就,不认为这是没有原则地去拔高当代作家。他谈论时下的经典作家与经典作品的可能性,其实既是基于个人解读,还是基于现代文学的辉煌历史,更是基于当代文学的丰厚现实。可以说,作为学者,他在这方面的态度和发言,是向善的,是严肃的,是有价值的,是没有背离学术精神的。我们可以回忆一下程教授所论内容,就不难看出,程教授的评价是设限的,其一不是泛指,其二不是滥指。在他提到的几个作家当中,他多次多处(含其大量著述)对自己的阅读经验,进行过详尽说明,而所有说明,都是以作品分析、以理论阐释为归依。言及于此,我们不妨先重温一下莱布尼茨说过的一句话:“自然界都是相似的。”顺着莱氏的意思,我们是不是也可以跟着说,文学经典都是相似的呢?文学情境,都在确证人类创造力的永恒,确证梦想不灭,都能疗治灵魂。假若真是如此的话,那么,我们对程教授与上述诸点相关的并和其质地相近的、向善的文学史书写,难道可以横加指责吗?说到底,程教授不过是想通过“重写文学史”,来传达自己的热望:当代文学也应有属于自己的丰碑———拥有像现代文学中的经典作家那样的一批批当代文学名家。这恐怕是确定无疑的。综观程教授的著述,甚至缩小到只阅读他与“鲁郭茅巴老曹”相涉的论文,我们应当可以下一个不偏不倚的结论:程先生的初衷的确就是如此。
  认真论起来,这里实际上已旁及于学术积累、学术理想的问题。
  程教授的学术积累,已非一日之功,那是经年累月、皓首穷经的海量的思考与辨析、枯坐与对白,阅读与表达;那也是一种理想的建树与追寻。如果我们能读读他的《文化的转轨:“鲁郭茅巴老曹”在中国(1949——1976)》,读读他的《韦勒克、沃伦的〈文学理论〉与中国现当代文学》,读读他的《当代文学60年通说》,读读他的 《新时期文学的“起源性”问题》,再读读他另外的10余部专著,读读他数量庞大的论文,你就能发现,他在学术上,早已是涉猎极广,用力甚勤。以这样的学术积累,与言现当代经典作家、经典作品,并以之承载学术理想,一是够资格,二是够分量,三是够动能。
  相比较而言,如果回头品咂一下陈歆耕先生的批评,我倒觉得,陈先生似乎显得有些偏激。至少,程教授对当代作家——特别是对他专门点到的几位作家的小说,是作了兼具广度与深度的阅读的,而陈先生的阅读,似乎仅止于蜻蜓点水,甚至我不能不遗憾地指出,陈先生或许真的如他自己所坦承的那样:宁愿读五遍《鲁迅全集》,也没有兴趣和耐心去读一遍程教授所郑重推荐的那些作家作品。我之这样说,其实是为了替程教授鸣不平:老老实实的阅读,去粗取精,何错之有?
  要而言之,程教授的历史观感,应当就是不满话语模式的固化、意识形态的泛化、建构法则的僵化;他的学科认知,应当就是反对思想资源的趋同、文学想象的趋平、生活逻辑的趋俗;他的文化沉淀,就是策动向内反观,促成向外汲取,挖掘人性通道;他的学术理性,应当就是坚持启蒙精神,植入现代情感,培育自由灵魂;他的哲学思考,应当就是观照物质世界,消除信仰阻障,探求文学规律;他的诗歌修养,应当就是安妥自身,完成审美,提升境界。而这些,或许就是他谈论时下经典作家与经典作品可能性的真意所系。我们可能无法完成这类以心理学为底座的确指,但是我们能够用程教授的历史记述、现实刊布和人格刻录作实证,来认定一个以诗歌、以美丽、以未来为魂魄的学者,在文学史书写方面的工作,以及在追踪中国当代文学经典作家与经典作品方面的工作,是向善的,是值得尊敬的。
  其次,程光炜先生向善的文学史书写,同时也是历史境域造就的。
  相关书写,与对现当代文学经典作家作品的认知,高度暗合。
  作为现代文学,或者说是现代文学的经典作家作品,早已有了成熟结论,这里不多讲,我们只讨论当代文学。以三个文学史分期而论,时下的文学,实际上是经历了收紧、强制、放逐、松绑过程的。程教授几乎穿过了这三个历史分期的全境,穿越了大部分的文学现场,他的观察差不多遍及全域。正因为如此,程光炜才能成为今天的程光炜,他才会不遗余力地去向当代文学要经典、说经典、存留经典。而他与经典直接间接发生关联的向善的文学史书写,即是这种历史境域的产儿。就程光炜来说,他首先需要的是面对实际的历史背景,而且,在这其中,他没有任何机会表示抗御,他也没有特定办法去消解它。总之,历史给他所设的境域,不是闭合,而是打开;不是跳出,而是进入。到了晚近,诗人兼书商的叶匡政甚至还撰文称,“文学已死”; 而2009年6月,陈晓明也发问“今天的中国文学到底是什么?它在哪儿?”从历史境域看,整个文学界似乎陷入了悲观主义情绪不能自拔,虽然文学根本没有死过。身处如此境域,程光炜所能做的,就是把文学史上发生的一切,在特定的外部和内部条件下进行还原(或仿真),并战战兢兢地予以记录,以反映“动态的历史因素”,或“构成新的当代文学史”。
  再次是学术伦理。
  学术伦理,实际上既是指学术规范——亦即指在学术活动中应该遵从的职业操守,还指在学术研究中,个人应坚持的学术标准。
  程教授在整个研究工作中,所坚持的学术规范和标准,最重要的就是中国现当代文学经典的形制解析与口径认定——他从来没有因怕被误解而改弦易辙,而委曲求全。
  这种几乎可以说是纯粹出于书生天性的行为,透出的是一股犟劲。这股犟劲,让程教授变得九头牛也拉不回。无论别人在不在意,他都始终守着“鲁郭茅巴老曹”,一条道走到黑。至于说到自身,他最重要的目的,就是按照一贯的逻辑,去完成向善的文学史的书写。
  完成向善的文学史的书写,也正好是程教授学术伦理的现实注脚,而这一注脚,恰恰就像是给当代文学经典量身打造的长短两个解释:“在文本的天然的自我解构中,总是有一种奇妙的意味溢出来”;而那里是“一个非常壮观的文学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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