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文章出轨的事儿刚刚恢复正常,正且行且珍惜之时;黄海波又掉坑里了,因亲力亲为地体验性交易一事儿被警察叔叔逮了现行,引得网民万众瞩目翘首期盼后事究竟如何,唾沫横飞舞文弄墨者都各显神通,探根究底。但渐新堂堂主唐老师不去这个八卦阵里搅和搅和,却推出一篇《作文说到底是思维训练吗?》的博文,有种席不正不坐,肉不正不食,事不正不议的君子风范;为避免唐老师有孤独冷落之感,我也给这个话题稍稍加点柴火罢。 海德格尔有句名言:“语言是存在之家。”他的意思是说,我们面对的这个世界都是被语言覆盖着的世界,所以我们和世界的关系实质上就是和语言的关系,我们思考的所有对象实质上都是语言。因此,从思维的角度来讲,我们是用语言来思维的,我们思考的时候离不开语言。过去认为语言仅仅是思维的形式、外壳,这种说法还是把语言当成思维的工具。实际上,我们在思维活动中是不能将语言从中剥离开的,在思维活动中的语言,不同于我们下车后就弃车步行。语言不仅是思维活动的载体,还是思维活动的内容。就是说,没有语言我们不仅无法思维,也没有思维。海德格尔以为,说到底,人的存在就是一种语言性的存在。 但这不等于说思维能力强的人,语言表达能力也会很强。唐老师举聂卫平、陈景润的例子说明思维能力与写作能力常常不是一回事儿。下围棋也好,做数学题也罢,当然都很锻炼人的思维能力,但数理方面的逻辑与我们社会生活中的逻辑有巨大的差异,甚至是两回事,一个善于证明数学题的人也不一定会逻辑思维,也未必会对生活问题与社会问题有正确的看法。许多人学会的是本专业里那套严谨的规矩,却不会融汇贯通,不能琢磨出其中具有普遍性的思维方法,把它应用到别的领域中去,一进了社会人文领域便如同白痴,对社会问题的认识相当幼稚。这样高分低能的学生太多了,陈景润最典型,聂卫平也很够呛;即使在学校里也没人认为数学老师是所有老师中思维能力最强的。故而,在专业中具有很强逻辑思维能力的人,未必在实际生活中就具有很强的逻辑思维能力,因为实际生活的问题太复杂了太微妙了。 写文章当然需要清晰的逻辑思维,黑格尔曾说过,逻辑是一切思考的基础。若没有清晰的逻辑思维,文章写出来肯定是一盆浆糊眉眼不分。但写文章更需要细微的感受力,丰富的想象力,形象的表达力等,对写文章而言,“八股通世故不通”是不行的。《红楼梦》有联说:“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我认为这不仅是小说,也是作文训练的经验谈。甚至写作能力也不仅仅是训练的结果,而是亲历、体验的积淀,包括马尔克斯写出《百年孤独》这样的魔幻现实主义作品,也不是脑袋里凭空想象出来的。数理化等学科都是比较单纯的专业知识,而写文章更需要丰富广博的社会知识,这些社会知识就是一个作者的智力背景,这个背景越丰富,写起文章来就越游刃有余。因为在作者所掌握的社会知识里,有千千万万个接触点,是与你要写的文章是相通的,关键在于你有没有悟性把它们联系起来。其实,所谓思就是想,维就是联系,思维即在两个事物之间寻找并把握其相互关系。写文章就是要做到“平常心,异常思”。 唐老师所言的中文系老主任的观点,隐藏着一个常见的错误认识,就是理科比文科更有利于培养学生的抽象逻辑思维。去年北京的王大绩老师也曾讲,“就语文命题来讲,必有有理工科背景的教育者参加……一个语文命题组起码可以有三分之一的人员来自理工科背景,肯定有助于语文命题质量的提高。”为什么呢?因为“纯文科出身者逻辑思维能力一般较弱……理工科的老师在逻辑思维能力上普遍优于文科生……”这道理端的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亦是“理强文弱”、“重理轻文”认识的反映。 韩寒的数学不好,但他的逻辑思维能力很强,他写的文章极具思辨色彩。类似的例子还有钱钟书、吴晗等等。这说明,一个人即使缺乏数学等理科的训练,但他的逻辑思维能力却有可能强于多数人。培根说:“数学使人严密。”我说,语文也使人严密。我所阅读的许多纯文科出身作者的文章思维都很严密,譬如刘瑜、端木赐香、熊培云、冉云飞、张远山、周濂……数理化内容是一种认知性的,真理性的,单凭知识和智力即可完成。写文章说到底是一种综合训练,是一种个性化的创造,更多地渗透着丰富的个人经验,只有有了一定的阅历和感受,才有可能茅塞顿开,单靠知识和智力是不能很好地完成的,这也是中国科大少年班为什么没有文学班的缘故。 简而言之,作文训练既是一种逻辑思维训练,也是一种语言表达训练,二者无法清楚地分离,因为我们和世界的关系实质上就是和语言的关系,我们思考的所有对象实质上都是语言,我们表达的所有对象实质上也是语言。事实上,学生在写文章时,最容易产生思维的混乱与表达的混乱。下笔作文时,思维常是一团乱麻,这很正常,文章常常是在写的过程中渐渐梳理出一条清晰的主线的;而表达的混乱,多数就是偏离主线,东拉西扯,最终弄得不知所云。所以,作文训练需要语文老师长期地、有意识地操练才可能使学生达至一定的境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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