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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人都有故事，这是[有故事的人]发表的第114个故事 爷爷去世后，全家陷入一片悲哀之中。 父辈的心愿 作者：邢俊国 我爷爷生活在大上个世纪，是个当地有名的中医老先生。我出生前爷爷就去世了，那时连张照片也没留下，一点印象也没有。我只听说过，爷爷逼着我大伯和父亲从小背诵一些《黄帝内经》、《千金方》等古代医书。 我大伯后来成为当地有名的中医，四邻八村有个头痛脑热的都来找他，他总是手到病除。而我父亲当了一名兽医。所以不管人不舒服还是家畜有了病，都来我家找爷爷求治。 据说，那时我爷爷为有这么一双有出息的儿子，每天用手拄着一根文明棍，总是在傍晚时分站在人来人往的大道边，不时地接受着路人们对他教子有方的赞许，以致他的身影成为了当地一时的标致性景色，也由于这一独特风景，村旁的这条道也有了名，人们从此管叫我们村为路家庄。然而，这一切并没有满足他的虚荣心，于是，他下定决心要从男性孙辈们中再为家门培养出几名“神医”，成为当地名副其实的中医世家。 然而，大伯一生无子。生养孙子这一重任责无旁贷地落在了我父亲的肩上。 父亲终于盼来了他的第一个娃娃的降生，不巧，是个女娃子。他的心稍微悸动了一下，再想，时间还有的是，以后再生。于是给这娃取名为“兰”，由于这娃子天生的漂亮而招人喜爱，常叫她“俊兰”。 来年又要生娃了，父亲心想这回该生个男娃了吧。真不凑巧，又是个女娃，父亲的脸色有点难看。几天后，父亲的心情才稍稍恢复过来，由于这娃懂事、贤惠，家人都管叫她“惠兰”。 第三年该生第三个孩子时，我父亲不敢留在家中了，他躲到外面，害怕再发生意外而不能自持。在难耐的等待中一整天没人给他送信，他不得不返回到了家中。他一看到家人们的脸色就明白了一切，于是，他转身又走出了这个家。以后的日子里，他常不回家，甚至脾气也大了起来，常常吼人。一直半年后才给这个女娃起名，由于她长得鼻高、额宽，双眸有神，有贵人象，就取名为“贵兰”。 三年无娃。这回该是个男娃了吧，无论从母亲身体的各种反应来看，都像男娃的征兆。这几天父亲脸上显然好看多了，临产这天，父亲一直呆在家中，等待那期盼已久大胖儿子的降生。这时，一声纤细的啼哭声从屋内传出，这不祥的声音一下使父亲怔在那里一动不动，他的脚怎么也挪不动了。好久好久，大姐才推开房门，怯生生地对父亲说，“又……又……又是个女娃”。……屋内的空气像凝聚的一般，没有一点声响，一片寂静，两颗泪珠挂在父亲腮帮子上一动不动。 爷爷显然经受不了这连连的打击，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了，一年后的一个昏夜，爷爷对我父亲断断续续地说，“……一定要给咱家多生几个男娃啊！……都让他们学医……”。 爷爷去世后，全家陷入一片悲哀之中。人到中年的父亲白发也早早地爬满了他的头顶。经过长时间的沉寂后，悲愤的父亲断然地为这个女娃取名为“改”。要改变当前无儿无孙的“绝户”局面，已经成为了全家人的共识和唯一奋斗目标，所以“改”这一名字充分地表达了当时全家人的心情和愿望。 为此，打母亲再次怀孕起，懂医的父亲就格外地细心调理，也用了很多的育男偏方，母亲完全变成了家中的重点保护“动物”，全家人都依从着她，同时各种迹象表明，一个儿子将要降临到这个渴望已久的家中来了。随着分娩日期的日益接近，全家人进入了“一级战备状态”。 出生前的几天，父亲又把母亲接送到了医院进行专门护理，这是当地极为罕见而史无前例的举动，无论从当时的医疗条件和生活水平，以及生育风俗来看，人们生孩子都是在家里的。 随着一声震天动地的男婴哭嚎声从产房中传出，预示了家族有后了，也标志着这个家族中又一个未来的“医生”将要诞生了。母亲出院那天，父亲特地套了一架大马车，红红火火地把娘从医院里接了回来。大姐和二姐在车前开路，三姐和四姐在车后护卫，母亲像英雄般地班师回朝了。满月那天，父亲风风光光地宴请了全村的男女老少，大庆了三天。 热闹过后，父亲一连几天没有出门，在家斟字酌句地在为儿子起名。联系当时的国内、国际局势和家庭的中长远规划，经过一番长考后，最后定出“忠、平、孝、国”当前及以今后具有划时代意义的四位儿子的名字。 ┉┉ 十分地顺利，在“忠”诞生一年后，“平”也出生了，全家人充满了喜悦，笑声不时地从这家院落中飘出。 来年，当家人们沉浸在“孝”即将降临的一片喜悦之中时，随着一声婴儿的啼哭，大家人全都怔住了，这次来的不是“孝”，而是一个女娃，她在大家毫无预料中突然地来到了这个显然不受欢迎的家中。 全乱套了，完全打破了整个家庭的长远规划及百年设想。父亲确实是一位不凡和卓越的家庭领导人，大凡危难之际，老天都会降大任于斯人也，这次，他又一次站了出来。 父亲毫无犹豫地再次使出他的杀手锏，果敢而义无反顾地为这个女孩子起名为“连”，意为连接之意。这次不再像给四姐取名为“改”那种带有毫无道理的气愤情绪，而是稍加修饰地在“连”字上面加了一个草字头“艹”，变为了“莲”，此名既有深义也用莲花来表示出女性的美丽色彩。又年，“孝”如约而至，来到了这个早就为他准备好的家中，于是家人的脸上又抹上了一层喜悦。 看来，完成当年制定的百年大计与宏伟目标仅剩一步之遥了。果不出所料，幸运再一次地眷顾了这个家庭。“国”，也就是我，伴随着“大跃进”的步伐来到了这个沸腾而又躁动的国度。
大喜过后必有大悲。来年，全国无收，再年大旱，又年大涝，于是，饥民涌流，饿殍遍野。 幼小的“国”与整个当时的年轻的国家紧密地联系在了一起。“国”出生不久就处于饥饿之中，当来到这个世界上仅三年的时候，再也支撑不下增了。一连七天滴水未进，最后一点生命迹象也没有了。 一大早，父亲怀着壮志未酬的心情，把“国”抛到了远在村头的死婴湾，头也不回地来到了家中，在屋里抽起了闷烟。吧嗒吧嗒的吸着烟嘴的响声和着烟锅中咝咝的烟丝燃烧声，母亲和家人们欲哭无泪地坐在土炕边上。盛夏的中午格外燥热，连树上的知了也无声无息了。 好久好久，这时只听大门口咚地一声，吱呀开了一条小缝，一只小手伸进了门缝。这小小的声响起初并未引起家人的警觉，片刻之后，呼地，全家人不约而同地冲出屋来，直奔门旁，母亲扑到昏死过去的“国”身上，全家人哭作一团。 ┉┉ 时间飞快，“国”终于背着小书包走进了校园。然而“文化大革命”的暴风也随之刮遍了全国，“国”只得在背诵“语录”、学工学农中度过了他的学生生涯。而“忠”、“平”、“孝”也因这场史无前例的“文化大革命”把家中的医书当作“四旧”付之一炬。这四个背负着学医重任在肩的“忠、平、孝、国”们由于出身太高而无情地被剥夺了从医的权力。 父亲临终前，把我叫到身边，断断续续地似乎在说着有关“医”的什么话语，怀着未了的心愿离开了这个他为之奋斗一生的家。 我三个哥哥，在恢复高考后，不是由于成份高不让高考，就是超龄，只得在家种地。只有我，在政策允许后考上了大学，当上了一名小学老师。 然而，爷爷的宏愿、父亲的嘱托总是萦绕在耳畔。我在业余或节假日的几乎全部时间都用在了阅读医书上了，在医学的古文字堆里徘徊着。一年，两年，十年，二十年……，终于有一天，一本千万字的《中华医学词语理据大典》问世了。 我怀抱着这本集于我一生心血的书，来到了我爷爷和父亲的坟头，翻开书本念了起来，“医”是指把伤员身上的箭头（矢）拔出来放到盒子（匚）里，以此表示治病、疾病的意思；“诊”是指中医一边询问（讠）病情，一边用几个手指号脉，与诊断有关。 …… 每到清明，我都会来到这里向长辈们请教。此时此刻，我心里是多么地舒坦啊！ 投稿时间：2016年04月01日 (星期五) 作品版权归属作者， 作品版权归属作者，转载请注明来源：有故事的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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