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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兆平:墨尔本的夕阳——澳新之旅之一 | 观世界

 昵称27494174 2016-04-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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澳新之旅之一:墨尔本的夕阳

俞兆平

原载“鱼头煲”微信公众号,已获得授权




在澳洲行走,我终于从深层品味到了也是南半球国家——智利诗人聂鲁达的诗句之美:


“在我的祖国,

春天正从北方走向南方,散发着清香;

她像一个少女,光着脚,

飞翔在柯金波黑色的岩石上,

飞翔在泡沫飞溅的海岸上,

飞向那些散开的群岛旁。”(《在我的祖国正是春天》)


在北半球生活一辈子的人,转眼间来到这球体的下一半,其地域位移与季节转换刚好变成180度反差的土地上,不能不让你感到处处新奇。但让我最为惊讶的却是墨尔本的夕阳。

 

乘飞机从悉尼到墨尔本,傍晚,出机场往酒店,在市区街角下车,猛地整个人像似被抛入舞台上聚光灯的光照中一样,有点眩晕、迷糊。回首街口,那夕阳,居然白花花的,亮得晃眼,亮得刺眼。原以为是街道两旁高楼玻璃幕墙聚光反射所致,但再过一条街,没玻璃屏幕了,那街口的夕阳依然那么强烈,那么热辣。我只能瞇着眼窥视,老天啊,这么硕大、这么白亮的夕阳,平生首次所见,令我惊叹不已。

 

我住在厦门,常在环岛路上骑自行车健身,那鹭岛的夕阳多么柔和,在海面撒上点点金色的粼光,在椰叶缝隙中露出娇羞的红颜;我也曾到过边陲,沉醉于王维的“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雄奇壮阔的诗境,但像墨尔本这般白亮的夕阳却无论如何引发不出什么美感来了。

 

晚上,我的一位在墨尔本工作的博士生来旅店看望,闲聊中便扯上这一夕阳话题。他告诉我,是南极上空臭氧层空洞所致,当包裹着我们星球的大气层中臭氧浓度减少,渐至稀薄之际,太阳紫外线的辐射量便增加了,光线就刺眼了。多年前就曾听到的人类在环保问题上将要面临的灾难之一,居然在今日亲历一番。但我已不是隔洋观望的淡然,不是隔靴搔痒的吁求,而是真实地暴露在这一强烈的光线的辐射下,在亲身体验过它的威力之后,再触及这一问题。虽然隔天我就要离开此地,但那白亮亮的墨尔本的夕阳却深深地留在大脑的记忆空间。

 

西方基督教徒说过:“上帝为你关上一扇门的同时,也会为你打开一扇窗。”我却感到,上帝为澳洲打开一扇门后,却为它关上了一扇窗。澳大利亚、新西兰两国,是上帝的宠儿,它们以得天独厚的地理环境,不但成为我们这个星球上生态保护的典范,而且还是人文环境的“绿洲”。它们远在海天一隅,滔滔大洋卫护着国境,隔离了欧亚大陆的种种政治纷争、种族仇恨、宗教对峙等人间纷扰;其两国之间,又真正是唇齿相依,睦邻友好。可谓遙遙南天,唯我独乐矣!虽然近年偶有恐怖分子闪现,也不过是大象被虻虫叮了一口罢了。

 

迎面而来是几位澳大利亚土著人,他们挺着肚腩,悠闲自在地漫步在绿树成荫的街道上,看不出资本主义的功利竞争在催促着他们的脚步,更无社会主义的阶级斗争绷紧其神经,因为据说他们每周每人均可领到200澳元(接近于人民币1000元)的津贴。当然,他们的民族在历史的进程中,也经受过血与火的洗礼,经受过残酷的虐待,甚至血腥的屠戮,但随着社会文明的进展,过往的一切渐渐平息了。他们那种和平安详、与世无争的自足神态难道不是人们所向往的吗?《圣经》中的超然于美丑善恶之外的伊甸园虽不可寻,西方人神往的至美至善的香格里拉也飘渺世外,但澳大利亚与新西兰,这两块在全球现代化过程中,放慢节奏、节制物欲的净土,却给人类留下了朦胧的希望,或许这就是世界各地民众争相移民澳、新两地的原因之一吧。

 

但这世外桃源也有“一扇窗户被关上了”,自然生态在高天云空之上居然“漏”出一个令人恐惧的大洞!当然,这不全是澳大利亚、新西兰民众的责任,而是全人类走向工业化时代所催生的罪恶之果。早在1750年,人类社会的现代化刚有所萌动,法国天才的浪漫哲学家卢梭,即敏锐地预感到科学发展将引发出严重的负面后果。尽管他只是朦胧地猜测、疑虑,尚未有确凿的实证,而且更多的是从人文精神被腐蚀的视角进行抨击,但他的预见却如巫师般让今日的人们不寒而栗:“人们啊!你们应该知道自然想要保护你们不去碰科学,正像一个母亲要从她孩子的手里夺下一种危险的武器一样;而她所要向你们隐蔽起来的一切秘密,也正是她要保障你们不去做的那些坏事”。(《论科学与艺术》)科学这把双刃剑,在卢梭眼前闪射出不祥的寒光;依赖科学发展而建构人类文明的乐观性、进取性,亦即现代性,在卢梭这里遭遇到强有力的阻击。而大自然,也只有大自然,才是卢梭心目中能让人类托庇安宁的母亲。

 

不错,科学为人类带来了物质的丰裕、生活的享受。盛夏,当你从冰箱里取出冰淇淋,那凉至心脾的感受让你口欲顿开;酷暑,当你进入空调之屋,那清爽宜人的温度让你飘然欲仙……而就在此时,你则与“潘多拉之盒”中罪孽的“氟利昂”为伍了。而正是对它的滥用及释放,吞噬了大气层中的臭氧,制造出欲陷人类于灭顶之灾的“空洞”。当然,现时人类已为之惊醒,这些年来的努力也已逐步弥补着自身的过错,“空洞”渐渐缩小,但仍有1500万吨的氟利昂像幽灵般飘浮、游荡在大气层中。

 

白亮的南半球的太阳,对于喜爱日光浴的白种人来说,是个潜在的威胁。在旅游圣地大堡礁的沙滩,随处可见到赤膊露臀躺在沙滩椅上曝晒的男男女女,据说澳洲白种人皮肤癌的发病率竟达到百分之八,或许这就是“上帝关上的那扇窗”的意思吧。

 

卢梭曾把贪婪、虚荣、奢侈等视之为人的“原罪”,用过氟利昂冰箱、空调的我也有些不安起来了。忽然,脑中会跳出像是不相关的鲁迅的句子来:“我未必无意之中,不吃了我妹子的几片肉,现在也轮到我自己……”(《狂人日记》)在白亮的墨尔本的夕阳照射下,我仿佛有了赤裸之感,有了对原罪忏悔之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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