材料的魅力，它与人类文明

2015-10-30 庄氏居木业文化

导语

世界说，材料创造了世界，材料改变了世界。

人类说，材料创造了文明，材料传承了文化。

社会说，材料是社会进步的物质基础，材料是社会进步的里程碑。

家具说，材料创造了形体，材料改变了人们的生活。

核心提示

中国人把“成器”升华为最终目标的实现，比如玉不琢、不成器、积厚成器，大器晚成、铸造成器等。同样也是受到这种传统意识形态的影响，几千年来人们都在追求怎样将材料打造成最好的“器具”，体现出匠人高超技艺的同时，也为达官显贵提供了欣赏的玩物。

何为“材料”？

定义1：材料是具有一定性能，可以用来制作器件、构件、工具、装置等物品的物质。简单地说，材料是人类可用来制造有用器件的物质。

定义2：材料是指经过某种加工，具有一定结构、组分和性能，并可应用于一定用途的物质。

定义3：不是成品者即是材料。

笔者认为，材料不应该有一个确切的定义，我们周围的大多数物质都可以纳入材料的范畴之内。事实上，原料就是未加工的物质，而材料则是加工后的物质。由此可知，由原料变成材料，材料再经过加工后，可变成另一种新的材料或成品。家具属于终端消费品，其材料种类之多，难以罗列清楚（图1）。

新材料一经问世，或多或少、或早或迟，都会体现在家具上。有的成为家具的主干材料，没有这些材料就谈不上家具的形体，也就不能称之为家具。有的为家具增光添色，使家具的形体熠熠生辉；有的为设计家带来了创作的灵感，使家具走入艺术的殿堂（图2）。

有些材料，我们可以称之为家具的“皮”。有了这张外皮，家具可以身价倍增；有了这张外皮，家具可以延年益寿；有了这张外皮，人们可以享受到材料带来的幸福。

有些材料，我们可以称之为家具的“骨”。有了这些身骨，家具才能在我们面前展现其英姿；有了这些身骨，才能体现不同材料的特性；有了这些身骨，“皮”才能附在其上。

家具上的皮与骨，两者是相辅相成的关系，互为表里，互为主次。古语讲“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笔者说家具应该是“骨之不存，皮将焉附”。

材料与人类文明

丹麦考古学家汤姆森（Christian Jürgensen Thomsen, 1788~1865）在十九世纪初提出了人类社会进化过程中三个时代的划分模式——石器时代、青铜器时代、铁器时代。学者们后来又以打制石器到磨制石器为界，划分出新石器时代和旧石器时代。刘景华在《人类六千年》一书中阐明，石器的制造是人类与猿类区别的主要标志，金石并用时代是人类进入文明时代的象征。也有的学者认为，在石器时代之前还应该有木器时代，或者说起码还应该有一个“木石并用时代”。

上述的三个时代理论也好、四个时代理论也好，其中所言的木器、石器、青铜器（图3）、铁器等，都不能认为是我们目前理解的制造器物的单纯材料，而应认为是一种工具。人类在发明这些工具的同时，提高了人类的劳动能力，同时也促进了人类文明的发展。恩格斯提出了“劳动创造人类”的观点，认为“人类劳动和动物劳动的根本区别是能否制造工具”。芒福德（Lewis Mumford, 1895~1990）却认为“材料本身的发展就是技术进步的表征”。辛格（Charles Joseph Singer, 1876~1960）在《技术史》中说道：“在我们的技术文明中，人的价值在于对方法和技能的理解，人类运用这些方法和技能实现对自然环境的控制，并逐渐使现实生活更加舒适。”

香港城市大学刘锦川教授认为：人类社会早期材料的发展与烧火的温度有关，从石器到瓷器，再到后来的青铜器和铁器，不同的温度下，人类得到了不同的材料。材料的演变史就是人类文明的进化史，材料是人类社会进步的里程碑。

可是，在我们中国人的传统文化中，对这种由材料制成的器物又赋予了另外一层含义。

中国工程院院士路甬祥给宁波材料所的题词是：料要成才，材要成器。

赵玲玲教授在《成器比成功更重要》中也告诉我们：中国人最在意的其实是“成器”。

中国人把“成器”升华为最终目标的实现，比如玉不琢、不成器、积厚成器，大器晚成、铸造成器等。同样也是受到这种传统意识形态的影响，几千年来人们都在追求怎样将材料打造成最好的“器具”，体现出匠人高超技艺的同时，也为达官显贵提供了欣赏的玩物。

比如我们的国粹瓷器（图4），千百年来带给人们的实用价值其实就是容器，但人们欣赏的都不是容器的功能，其价值体现也不在这里。近些年来，在现代科技的催化下，古老的陶瓷才焕发出勃然生机，智能陶瓷、陶瓷刀具等，所体现的都不是器物的魅力。

再看看玻璃，中国早在西周至战国时期就拥有了玻璃制造工艺，但却一直没有很大的发展，晚清时候的最高杰作就是鼻烟壶（图5）。这个时候，西方已经用玻璃造出了望远镜、显微镜等用品。

由此，我们也可以说，“成器”的观念又阻碍了中国社会的发展。

目前，人类社会已经走入多种材料并存的新时代，人们可以按照用途来设计材料。冯·希珀尔（Arthur Robert von Hippel, 1898~2003）有一句名言：“人们可以按照材料的变革和用途谱写人类文明史”。可以说，我们目前已经站在一个新的起跑线上，我们不要只是欣赏材料的魅力，更不要只是欣赏器物的魅力，而是要开发材料的潜力。

有很多人对材料的存在或者说材料的魅力感到漠然，似乎觉得材料的存在就像水一样平淡，就像空气一样无味。但这种感觉也恰恰证明了材料的重要，因为没有水、没有空气就没有人类的生命。

仔细来看看你的居室、你利用的桌椅、你坐的沙发、你睡的软垫，就会发现家具上使用了木材、塑料、金属、纤维等很多材料，有些甚至让人感到吃惊。如果能细细地拆开一件家具，进而再切断一个个部件，那么多的材料发现就不是可以用文字所能描述的。

材料的魅力与传统观念

任何一件新事物的出现，都会受到传统观念的束缚，建筑、家具材料也不能逃脱这个魔咒。可是，每件新事物又都有其旺盛的生命力，经历了冷嘲热讽、层层阻拦之后，迎来了新的天地。

1851年的伦敦世博会，最能载入史册的、最让人们感到新奇的不是展品，而是展览会的场馆——水晶宫（图6）。这件移植于玻璃温室的建筑物，是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由铁和玻璃构成的巨大建筑，是第一个没有承重墙的大型建筑，也是第一个使用预制件的建筑物，更是第一个拆卸后又异地组装的大型建筑物。可是，水晶宫体现的新理念，几十年甚至一百年以后才大规模体现在现代建筑上。

现代工业设计的开拓人物莫里斯（William Morris, 1834~1896），跟随母亲一起去参观了博览会。据说他一走进展览大厅就大叫一声：好可怕的怪物！于是再不肯看下去了。这件轶事说明，后来被誉为现代工业设计之父的莫里斯都对这件玻璃建筑产生本能的反感，同时也表明社会大环境并没有认识到工业技术对人类文明的推进作用。

19世纪20年代，火车打败了马车，开始在铁轨上驰骋。这个事实给铁的应用带来了推动性作用。1854年，纽约的哈珀兄弟大厦，在室内首次使用了铸铁梁柱。1885年建成的芝加哥家庭保险公司大厦，虽然只有12层，通常被认为是世界上第一栋高层建筑，革命性地取消了墙体承重，全部载荷由金属框架支撑，在建筑史上被称为“钢铁结构进化中决定性的一步”。

1887年，法国为了筹建1889年的巴黎世博会，决定修建艾菲尔铁塔（图7），可是却遭到了很多人的反对，反对者甚至发出声明：我们深爱巴黎之美，珍惜巴黎形象的作家、画家、雕塑家和建筑师们，以法国特色被蔑视、以法国历史受威胁的名义，满腔义愤地抗议在我们首都的心脏位置修建一座毫无意义的怪物——艾菲尔铁塔。人们去设想吧，巴黎美丽的建筑怎么能与一个使人目眩的、可笑的、黑色怪异的大烟囱相融合呢？黑铁塔以它野蛮的格调破坏了整个巴黎建筑的氛围，使巴黎传统建筑变得丑陋，著名建筑随之掉价，美丽的巴黎将在一场恶梦中消失。在今后的20年中，我们都将看到世纪怪物——那个用螺栓固定的铁皮柱子在城中央颤抖着晃来晃去，如同一滴墨水洒在一张白纸上一样，给巴黎脸上涂上了可憎的污点。

反对签名者有大家熟悉的作家莫泊桑、小仲马、建筑师加尼叶等名人。

虽然当初只说这个铁塔保存20年，可是100多年过去了，当年的铁塔仍然屹立在巴黎市中心，不但没有给城市抹黑，反而增光添彩，这就是历史的结论。

从伦敦世博会的水晶宫到巴黎世博会的艾菲尔铁塔，我们可以看到新材料、新技术正在不断冲击陈腐的观念，人类正面临着时代精神的挑战，这种挑战也同样出现在家具中。

金属材料其实很早就被利用在家具上，但很长时间没有被大量应用于家具的结构形体，其主要原因仍然是人们不能接受这些新材料产生的新形体。钢管弯曲家具刚问世时也是羞羞答答，不得不用黑漆涂遍全身，让人感觉到类似于弯曲木家具。后来人们才慢慢地接受了这种家具以及钢管产生的形体。

1925年，布劳耶（Marcel Breuer, 1902~1981）因看见自行车把子而引发出设计钢管椅的设想。在德国曼内斯公司（Mannesmann）的帮助下，利用冷拉钢管焊接而成，表面再施镀镍处理。这件用标准件制成的钢管椅（图8），首创了世界钢管座椅的设计记录。布劳耶在回忆他的设计思想时说：“当时我思考的是能否用张紧的布更换座面的胡桃木板，同时我还想试一下，有弹性的框架到底会产生什么效果。如果实现了张紧的布与有弹性框架的有机组合，就可创造出坐着舒适的椅子。另外，我还想创造出不但在物理上轻快，而且视觉上也轻快的家具。偶尔我还对金属抛光、发挥金属面的作用感兴趣。靠金属反射光而产生的冷淡线条，我感觉到这不只是象征着现代科学技术，而且直接感觉到这就是科学技术。”

弯曲钢管家具的出现，给家具带来了革命性改变。第一，打消了椅子必须是四条腿的概念，甚至有人说“扫荡了椅子腿”；第二，靠弯曲钢管本身的弹性，给座面带来了弹性。坐在椅子上可以获得悠闲自得般的惬意。后来，随着合成树脂胶黏剂的普及，单板模压技术获得了质的飞跃，可以和完全钢管一样制造悬臂结构椅子。再后来，塑料家具、铝合金家具、碳纤维家具等不断涌现，材料革命带来了家具形体的革命，弹性再也不是一个奢侈的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