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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次见到宇瓏时候，天气晴朗，清明刚过。离开杭州雾霾的天，来到嘉兴海盐的蓝天白云下。我一年前就听过他的名字，知道他是做艾条的，但还不知道他离我这么近。因为我研究艾灸很多年，对艾条制作实在很好奇，不得不来拜访一下。 一见面就觉得小伙子非常机灵。我坐着他的车拐了个弯就到了他的艾条厂。楼梯口的墙上钉了一副很大的山水画，见水即见财。上了二楼，右手边是一排明亮的窗户，从那里望出去，风景开阔，明堂宽广。他说学风水至今花了十几万。这样看来，钱还算没有撒到海里去。 年少的宇瓏就到社会上游历，因为祖父就在当地医院工作，或许是天意。一开始他就决定走中医这条路。他先去学针灸，走了很多弯路，吃了很多苦头，同时为这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积累了丰富的经验，再后来他遇到了一位老中医，影响了他的一生。 我参观了他的工厂。有十几位工人正在专心忙碌，把艾绒放到制作艾条的机器上，脚踩一踩脚踏，再涂上浆糊，艾条就制作出来了。快的工人一天可以做两千条出来。这里做出来的艾条比一般市面上卖的要瓷实非常多。平均每条就要多用5到10克左右的艾绒。 他又带我去后面看了下。那是好几台打艾绒的大机器。他让我看旁边地上一堆粗糙的梗和绒渣的混合物，说那是用来喂羊的。而市面上卖的几块一盒艾条基本上都是用这种残渣材料做的。于是我才明白为什么我最早药店买艾条做艾灸效果那么差强人意。 他的师父大名张自成。他去拜师时候，他已经是个老人。但是精神矍铄，每天都还在给人艾灸，每天都有人来排队，一两个月就要用掉一吨艾绒，用量之大，令人咋舌。更稀奇的是这个老人研究了艾灸一辈子，悬灸、隔姜灸、麦粒灸、化脓灸、药灸，没有他不精通的。那时候吃住都在师父家里，师父让他从悬灸学起。他很不屑，觉得不就是那根艾条烤来烤去，不用学都会。师父跟他说，悬灸里面有最高深的艾灸技法，只要这个练成了，其他也就通了。 师父什么口诀都可以交给徒弟，唯独气传不了。卫气、营气、宗气，气沉丹田，气入中脉…….古人的东西，只要带个气字，就让人无比费解。只有自己真正见到气了，这个疑惑才算到头了，否则学一辈子也是白搭。现在宇瓏再回忆他的师父就无限感恩，这样教他，让他终生受益。师父让他在悬灸中找到气的感觉，不断地试，直到那个贵客临门。 他谦虚的说道自己悟性比较低，练到第四十九天的时候才出气感。刚开始他很着急，怎么也练不出来，不管艾火靠的近还是远，无非是热度高低的差别。师父就宽慰他不能着急。他练到中途也着急不起来，开始懈怠，越学越没信心。这时候师父就对他很严厉，让他不得不学。就在那一天，他的心神越来越专注，杂念越来越少，他真实感觉到了，气就在手到艾火再到皮肤之间传导，微妙细微。就像为什么少男少女一对眼就心波荡漾，你都不知道为什么，但就是要发生。气也是这样奇妙，他形容，那就像一根针一样。于是他把带火的艾条放下，跑出去大叫：“找到气感了，我学会啦！”接下来他又待了一个月，直到学会把这股气操控自如后才离开。 他描述，那时候艾条在他手上就跟玩似的，他可以给人在腰上施灸，手一转，热气就下到脚底板。再一转，艾热可以到肠胃里翻江倒海。客人常常一起来就要跑去厕所，把寒湿拉出来。而他还有一个师姐，悟性更高，才几天就找到气感。她可以在给人艾灸时候，艾火到病人动过手术或者装了钢板的地方，就能知道那里不对，一问病人，果然不错。 起初在开灸馆的时候，用的艾条都是找别人做的，质量不行。达不到他的要求。那时候他就开始尝试自己卷艾条。后来因为常常亲手给人艾灸，身体觉得受不了，做完要流鼻血。慢慢的就专注艾条生产，索性就把店转让给别人，专门去做艾条。 他拿起他的艾条说：“因为我自己对艾灸的认知缘故，所以我绝不生产那些效果低下的艾条。我把艾条做的紧，手捏上去不带一点松。这样烧起来速度才慢。有烧过灶火的人才知道，好木头一根就够烧一顿饭，烂柴一堆也烧不开一锅水。艾条做成这样子才有强大的渗透力！所以我生产同样一批艾条，一年会比别人多花十几万，当然德仁艾艾条价格也会比别人贵一点。” 他的观点跟我非常一致。我以前选做直接灸的艾绒，一定是要燃烧速度缓和的，否则时间太短，火力来不及透进去。 中午在去吃饭的路上，谈起德仁艾这个名字，得知宇瓏常年食素，从去年开始替人治病分文不取。作为德仁艾创始人这样做是为了培福报，让德仁艾走更远，更久。 他还主要生产加药的艾条。跟市面上的药艾条，比如雷火神针那一类基本相似，但是多了一味他师父独传秘方。那是他师父见人在山上抓兔子时候领悟的。兔子如果跑进洞里不出来，得用烟去熏出来。但是一般烟只能飘在洞口。有经验的猎人就会拿样东西一烧，烟马上就蹿进洞。这味药加进艾条后，渗透力就变得更加厉害。 师父八十三岁高寿走的。中医人里，喜欢艾灸的人都长寿，这也是普遍现象。他走的时候没有任何病痛，只是晚上起夜摔了一跤，头摔到地上，就走了。他的医术造福一方乡里，救人无数。出殡那天，方圆几十里的乡民自发为他送行。追忆起自己的先师，宇瓏无限感慨，他想自己此生没办法达到师父那样的成就，但是会专注把艾条做好，十年如一日，也算是为弘扬艾灸做一份贡献！在师父那里，见到气的那一刹那，终生无法磨灭，这是自己热爱中医的源头。有了气的认识，才有人道的医疗。否则人就会接着医学的名义去切割、化疗，无所不用其极，人一生病，就不再有人的尊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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