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看到某书法刊物登载《书法是艺术形式吗？》一文，仿佛使我们看到了这样的一幅漫画：一个心力交疲的学人，带着无助的表情，摊开双手，向四面旁观的人们诉说关于书法的困惑。有感于此，笔者试就自己对于中国书法的认识提出几点拙见如下： 一、书法是不是艺术，是不是一个艺术品种，是不是我们自作多情，硬将它变成了艺术的？提出这样的问题或曰命题、或曰论点毫无意义。照此逻辑得出的观点和结论，“对于解释一些书法现象”，进而“对于当前书法创作”毫无用处。如果书法连艺术都不是，那么当前抑或今后，还有必要谈什么“创作”吗？ 二、该文中有一个观点，我是完全赞同的，即“哪一种民族的文字书写没有一种审美效果呢？”这大概是毋庸置疑的，因为即便是拼音文字，人们看到不同的书写字迹时，产生愉悦、欣赏、厌恶或其他反应也是自然而然、情不自禁的。实际上，书法审美不唯汉字独钟，早已不是什么大逆不道、标新立异的学说了，不过至今没有人对其进行更为系统的研究、总结、提高罢了。多年以来，已经有不少大型的书法展（赛）活动中出现了中国少数民族文字书法，这个情况很多人是知道的。应该说这是一些有思想、有远见的组织者的明智之举，虽然还只是星星点点，却具有开创的意义，它对于中国书法艺术最终走向世界，为世界艺术之林再增添一朵艳丽奇葩将是功不可没。 三、我是毫不怀疑“书法是艺术形式”的。为什么说书法是艺术形式呢？这源于对书法的一些粗浅的认识：书法（写字）最早是人们书写文字时的一种不自觉的行为，这对任何民族文字的书写者来说都是一样的，可是必然之中寓有偶然，偏偏汉字的书写者们不知从什么时代起（甲骨文时代未必吧），特别地注意了书写的美观程度，并且给其以比较重要的地位，使之不断地、快速地得以总结提高，并终于成长为一种具有独特审美价值的艺术门类。这一艺术门类，到汉代完成了一次质的飞跃，其标志是汉隶的形成。汉隶与前代书法的根本区别就是完成了法度和变化的自觉统一，——此前的书写遗迹，即使如今被我们当成学习的范本，其绝大多数在书写时也还是处于不自觉状态的。个别有自觉意识的书写者如李斯等，也仅仅限于努力以稍为严谨的法度、规则、规律统一其“作品”（如果可以称为作品的话）而已，谈不上什么变化或更多更高的追求；而此后的书法（以汉隶为代表）从布局、结体乃至笔画都有了强烈明显的自觉意识。比如从布局来看，作为正式严肃的文字内容，其布局不再零散随意（如秦诏版权量），而是代之以整饬严谨，从而明显有别于秦代的诏版权量之类；从结体来看，某些字结体上也表现出一些有意识的变化；从笔画来看，则更为丰富，汉隶的蚕头燕尾、一波三折是人所共知的。于是，书法的自觉性、装饰性便清晰可见了。与此同时，出现了专门学习书法的人们，也产生了专门论述书法的著作。从此，汉字的书法艺术便走上了朝天大道，而且愈行愈远。 反过来看，如果说汉字的书写者们，在汉字各体齐备之前的创作、实践，是在为字体的发展、进步进行探索和积累的话，那么在字体最后的变化即楷书完成以后，仍有难以数计的高人学者钟情书法，除了说它是一种广受欢迎的艺术形式，具有独特的艺术魅力之外，还有什么理由能解释得通这种现象呢？ 四、书法是艺术形式，但它是特殊的艺术形式，它的特殊性表现在书法不能脱离文字而独立存在。其实这也算不了什么特殊性，道理很简单，正如绘画不能脱离形象而独立存在（一般而言），音乐不能脱离声音（声响）而独立存在（也是一般而言）一样。 五、既然书法是艺术形式，为什么其他民族没有书法这一艺术形式呢？这也是不难理解的。由于自古以来世界各民族生存发展条件的差异，完全有可能使一些民族产生、发展出其他民族所不具有的特色文化，这些特色文化品类繁盛，不一而足，当然也包括艺术、体育诸方面的内容。拿体育来说，如果有人问：（中国）武术是一种体育形式吗？大家可能会觉得十分可笑：这还用问吗？可是为什么其他国家（或民族）没有类似中国武术（主要指套路拳脚、器械等）的体育形式呢？柔道是一种体育形式吗？为什么除了日本，其他民族没有产生、发展出这一体育形式呢？这个道理就很简单，其他民族虽也少不了格斗、搏击，可是没有把格斗、搏击的形式、规则、要领系统化、专门化地发展到中国武术这样的高度；其他民族也有摔跤，可是没有把摔跤的形式、规则、要领系统化、专门化地发展到日本柔道那样的程度而已。引而申之，不用说，其他民族也有书写文字的方法、标准，不过没有把书写文字的规则、技法、要领系统化、专门化地发展到中国书法这样的程度而已。换言之，中国书法不过是汉民族在文字书写这一方面更显优长于其他民族而已。 六、最后，对于书法这种艺术形式而言，世界上其他民族有或没有并不要紧，只要我们自己既不夜郎自大，也不顾影自怜，而是挺起胸膛，昂首阔步向前走，那么中国书法艺术是一定会最终登上世界艺术的辉煌殿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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