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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袋斜街的如烟往事(之二)

 wodedoc910 2016-04-16

在烟袋斜街里有个鑫园浴池(原名鑫园澡堂),始建于清末光绪年间,是大太监李连英嗣子李福庆所开。从开张至今,虽然也经过多次修缮和装修,但并没伤筋骨,算得上“原汁原味”的老商铺(如今已改为客栈)。屈指一算,鑫园浴池绝对称得上百年老店。

烟袋斜街的如烟往事(之二)
    据说再早鑫园浴池大门边上镶嵌着“鑫园澡堂”和“温热双池”八个绿色瓷釉的大字。旧时老北京澡堂子门前都有副对联,上书“金鸡未唱汤先热,旭日东升客满堂”。这对联中的“汤”就是指洗澡池中的热水。做买卖喜欢吉祥话,盼着一大早就开张大吉。

 烟袋斜街的如烟往事(之二)

“文革”前,我姥爷经常是吃完早饭就直奔澡堂子,图一个“池清水净人不稠”。姥爷说了,花一样的钱,我干嘛不洗干净水。

北京人过去洗澡还是挺讲究的,比现在一点不差。进了澡堂子,领位的接过您手上的小竹牌,(竹牌)上面标明您洗澡的价位,比如是否盆塘(单间),还是官塘,或是剃头、搓澡、修脚……然后一声吆喝,大堂两位,立马有服务员领您到更衣柜前。柜前顺着一张小窄床,上面铺着干净的白毛巾被。服务员一边把木趿拉板(拖鞋)送至您脚底下,一边问道:喝茶吗您那?搓澡?全身半身?剃头刮脸、修脚、推拿……这是全套的,总共下来也就一块多钱。

烟袋斜街的如烟往事(之二)
    要是赶上年节假日,洗澡人多,则临时备有衣筐。筐口系有竹牌,标明号码,客人将衣服脱下,连同鞋帽放入衣筐内。洗完,认号穿衣上路,不得久待。否则,掌柜的就要下逐客令了,高喊:“诸位穿着,穿着,腾个箱柜,前起儿让后起儿!”我还见过更夸张的,把脱下来的衣服放进布口袋里,用根大竹竿挑着挂在屋顶的房坨上“存”着。等您洗完了出来,再挑下来,麻利的穿衣服,腾地方走人。如此,这些只能说是洗澡,离北京人的泡澡还有着“质”的差别

老北京人管洗澡叫泡澡,其重点并不放在“洗”上,以“泡”会友,兼而洗之。用现在时髦的话说,那是个“娱乐社交”场所。下棋、打牌、谈买卖,畅谈国家大事,什么身份人都有。脱光了身子,池子里一泡,彼此不分高低。同时,这个“泡”还有耗(泡)时间的意思。(下图:洗没洗不知道,先杀上两盘再说。李飞摄影)

烟袋斜街的如烟往事(之二)
    小时候,就怕我姥爷带我去泡澡,基本上就是一“泡”大半天。他们往往从进去脱衣服就开始聊,有时聊在裉节上不脱了,裸着半条腿,一只手拽着半截棉裤,另一只手在空中挥舞,情绪激动地跟对方争执着什么……您说说,我一个6岁的孩子,早就脱得一丝不挂了,哪有这个兴致啊!稍不耐烦,我姥爷便恼怒地骂道:“怂孩子,滚外面去!”您说,我已经脱成那样了,能滚哪儿去啊!

好不容易熬到进去泡了,就见三个池子上分别写着凉、温、热。泡澡者一般先去温水池子里涮涮,边往身上撩水,边和熟人说着不疼不痒的话(类似于运动员比赛前的热身)。等磨叽够了,便将身体小心地顺进热水池里,小心地试探着下潜,一定要水没过脖子,嘴唇闭紧,眼睛半睁半闭地直视前方,身体纹丝不动。瞬间,脸色如猪肝一般。这状态均源自于那滚烫热水,据说是不烫不过瘾。其间,有烫舒服的老者,便赤条条地窜上“岸”边。坐定之后,大吼上几声,类似京剧里的叫板;也有嗽嗓子的,听着那叫一个痛快;因澡堂子里有水音儿,有个把票友坐在池边来上几句:“包龙图打坐在开封府,尊一声驸马爷细听端底……”(下图:来盘点心,吃饱了接着泡。李飞摄影)

烟袋斜街的如烟往事(之二)
    泡舒服后回到大堂,服务员立马从白搪瓷桶里捡一条干蒸的热毛巾,麻利地塞在你手上。那毛巾冒着“白烟”,烫得在手上都搁不住,左右手快颠上几下,猛地捂在脸上。嘿,那个舒服劲儿就别提了。这时我姥爷端起茶碗,不紧不慢地品着早就闷上的花茶。滋润了嗓子和肺腑之后,用大白毛巾被将身子裹严实了,头一歪,瞬间鼾声如雷

那年头也没个电视,这时我就到保温桶前玩会儿。当时公共场所都备个大保温桶,(电影院、公园)桶边上摆一摞茶碗,还有一盆清水,一盆消毒水。您要是喝水,先拿茶碗在消毒水里蘸蘸,再到清水盆中涮涮,最后再接凉白开水喝。

烟袋斜街的如烟往事(之二)
    姥爷终于醒了,边喝茶边与熟人聊大天。七姑八奶奶,皇上二舅舅,燕子李三义和团,谁家丢孩子了,三只蛤蟆四只眼……什么都聊上几句,聊饿了再叫盘点心。那年头,隔辈人就是纯孙子(不比现在,孙子是爷爷)。你看着那点心馋啊,等着吧,爷爷吃剩下是你的!姥爷对我还不错,时常剩下半块。我便饿虎扑食一般,横扫残云。为这没少挨姥爷的骂,饿疯了,你!一点吃相都没有……

虽说挨了姥爷的骂,但我还是抱有欣喜,因为我预感这“泡”澡就要结束了。记得当年每次泡澡之后,总有“脱胎换骨”般的清爽,且这股子劲儿能持续好几天。如此,又期待着下一次。

烟袋斜街的如烟往事(之二)
      如今,鑫园浴池在2008年就易名鑫园客栈了,不仅有洗澡,还有标准间住宿,房间里充斥着仿古家具。2014年鑫园浴池贴出了“告示”,宣布洗浴彻底关张了。说是经营成本太高,入不敷出,今后将集中精力经营客栈。据说来客栈住的都是“老外”,价格您就甭问了,一宿好几百块算便宜的。

从鑫园澡堂,到鑫园浴池,再到鑫园客栈,这个澡堂子历经晚清、民初、日伪、民国与新中国几个历史时期,不仅见证了烟袋斜街的百年沧桑,同时也令人感受到中国社会的发展历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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