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茂德公牵着妻子的手，在足荣村散步 茂德公在田间小憩 茂德公名字叫陈茂德 茂德公是雷州市龙门镇足荣村的一位84岁的老农民，本来一直默默无闻。是他的孙子做生意发了大财，把他的名字注册成商标，大打广告，好多人便知道了茂德公。其实，茂德公还生活在足荣村，屋前屋后种点青菜和辣椒，还养了一群鸡和一头猪。闲时会到村边的樟树林里走走，或和老伴坐在老屋的院子里晒晒太阳，太重的农活后辈们不让他了。但茂德公闲不住，一有空就把过去使用过的犁、耙、锄头、尿桶等农具整整齐齐地摆在家门口，进进出出都能看见，心里才会踏实。 一个老实本分的农民，是一个国家不可动摇的稳定基石。 惊，结婚4年才敢同床 茂德公姓陈，叫陈茂德，1925年5月出生。父亲给他起这个名，是希望儿子的生命力像雷州半岛的原始森林一样旺盛、蓬勃，长大后老老实实做人、辛勤劳动、多做好事、将来荫福子孙后代。茂德公16岁时便遵父母之命结了婚，妻子也是16岁。结婚了4年，什么动静也没有。父母看见儿媳妇的肚子始终没有大起来，很着急，天天骂儿子是傻子，连生仔的事都不会。直到4年后，陈茂德长到20岁时，妻子才怀孕，父母从此才松了这口气。 结婚4年妻子为什么一直不怀孕？陈茂德说主要是惊（雷州话害怕的意思）。那时两人都小，妻子不让动，少年的茂德公也不敢动，而且不知道怎么样妻子才让动。所以，一惊就是4年。少年茂德公用现在人的话来说是超级的老实。 不过，不惊之后，茂德公一鼓作气地生了5个孩子，两男三女。在解放前后那段艰辛的岁月里，物质非常贫乏，茂德公夫妇日出而作，勤俭省用，千辛万苦地把5个子女都拉扯成人。还供他们读完初中，在村子算是知书人家。 爱，就是一切听老婆的 茂德公刚结婚时，妻子总是嫌他没有文化、不识字而取笑他，害得他16岁才进私塾读两年的书，总算学会了写自己的名字。不过，茂德公现在也说自己的老婆子年轻时很“假鬼”，动不动就回娘家，动不动就闹离婚，把他搞得什么都不敢动。68年来，已经习惯了老婆的“威胁”，听她的反而省事。她一闹他就“投降”，不做声，还连说好好好，“都听你的”，很快就会风平浪静。 不过，茂德公在接受采访时，并不承认自己软弱，而是痛惜老婆的表现。爱她就听她的，总之没有错。 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茂德公的爱情观都不会过时，男人要大度，要有胸怀。 茂德公说：“老婆和你睡，和你生儿育女传宗接代，你不听她的听谁的呢？” 要回答茂德公的反问，不一定需要文化，但需要常识。 60岁时，茂德公在村子里开了一个杂货店，每个星期都要到附近的小墟进货。茂德公至今都不会骑自行车，他怕骑车碰到人，赔不起，坚决不学。每次去进货，都是走路，用肩挑，来回要走15公里，好不容易才赚点钱。但老婆卖货时经常搞错数，一次客人拿50元来买东西，老婆就按100元给人找尾数，但老婆子从不认错。茂德公觉得争无用，也就算了。还安慰老婆说，反正收到一张大钱，找出去的都是小张钱，赚多赚少没关系，够食就行了。在茂德公看来，爱老婆是没有原则的迁就。即使她错了，还是要听她的。 茂德公老婆有风湿病，不能吃海鲜，但老婆又非常爱吃，吃不完还要打包走。孙子都劝奶奶说不要吃海鲜了。这时茂德公就会打圆场说：“奶奶痛惜我，她是打回去给我吃的。” 茂德公“成名”后，经常有美女记者到足荣村采访他，结束后合影。老婆子看见了就大吃其醋，骂茂德公：“没眼看你，七老八十了还到处现世。”这时，茂德公就赶快走开，说：“不照了，不照了。”不过，老婆子气得走开“没眼看”时，茂德公还是很乐意和美女记者合影。一对84岁的农村老夫妻，还像初恋时那样“争风吃醋”，逗得记者开怀大笑。 茂德公与妻子 话，假得很真实听了也温暖 采访茂德公是在以他的名字命名的茂德公草堂进行。他不太善于言谈，你问他的问题，他总是不知该怎样回答。现代的好多问题，他都不明白。他听懂的，只是回答是或不是。对于为什么要采访一个乡村的老农民，他的眼神里充满了不解。 不过，拉家常谈他的老婆，茂德公还是有问必答。 问：“你对你孙子用你名字作商标有什么想法？” 答：“没有想法，他是我的孙子，他要用，我有什么办法？” 问：“他给你钱吗？” 答：“有，4000元。”（他孙子陈宇私下里同我说给了他爷爷5万元的商标使用费，还签了合同，到公证处公证了，看来茂德公也怕露富，打了埋伏。） 问：“你是有钱人吗？” 答：“有钱人。最多时有一万二千元。没钱了，儿子、孙子会给钱买菜。” 问：“你有手机吗？” 答：“有。” 问：“号码是多少？” 答：“孙子买给我的，都是他们打电话给我。” 问：“你来广州给你老婆打电话吗？” 答：“没，家里没有电话。” 问：“那她打电话给你吗？” 答：“她不会打电话。” 问：“你最远去过哪里？” 答：“我孙子给钱给我带我去北京、天津旅游，还去了十三陵。” 问：“北京好还是你家乡雷州好？” 答：“北京好。” 问：“为什么？” 答：“北京是毛主席住的地方，我看了毛主席的纪念堂。十三陵皇帝都死在那里了。” 问：“现在生活好还是过去生活好？” 答：“现在好，有钱花。1959年最穷，很多人都被阎罗王拿走了（饿死）。” 问：“你在你村里算是有本事的人吗？” 答：“我不识字，讲不过别人，但我勤劳。公社时，我赚了钱买过牛。1966年还到大队开证明去海口买过一辆单车给仔讨娘（娶老婆）。我还盖过两次房子，第一次是草屋，第二次是瓦屋。我现在就住在我建的房子里，子女大了都自己住了。” 问：“那你很有本事咯？” 茂德公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憨笑了。 尽管茂德公在交谈中对我说了“怕露富”的假话，但我没有被骗的感觉。我们已经好久好久没有好好说话了，一如坐在故乡的大榕树下，父亲问寒问暖。 2007年作者陈文采访茂德公 怪，广州人用名人相擦屁股吗？ 茂德公的孙子陈宇自从把爷爷的名字和头像注册成食品和旅游私人会所的商标后，在广州的公共汽车、高速路广吿牌、各种媒体上就经常看到茂德公的名字，茂德公也成为中国最具品牌价值的老农民之一，品牌价值达数亿元。 很多人都认为茂德公是百年的老品牌，并不知道茂德公是一个还健在的老实本分的老农民。正是农民的勤劳、朴素、本分、善良，给品牌添加了多层次的内涵。茂德公可能并不懂这些，觉得孙子花钱把他的名字到处乱写，简直是浪费钱财、不可思议。他说：“我开的店没有打过广告，全村人不是都到我那里买东西吗？做生意只要货真价实就行了。” 一次，茂德公到广州他孙子开的酒店吃饭，酒店里挂着他的很多相片。茂德公进来时有客人指着他说“茂德公来了”，就有客人围观。茂德公觉得奇怪，问孙子：“他们为什么看我？”孙子陈宇说：“你是名人。”茂德公说：“我是农民，怎么会是名人呢？毛主席才是名人。” 吃饭间，茂德公上了一回厕所，发现餐巾纸的包装上也印着他的照片，餐巾纸被客人用来擦屁股后，“茂德公”就被扔在垃圾桶里。回到座位后，茂德公问孙子陈宇：“广州人都是用名人相来擦交春（指屁股）吗？”搞得大家哄堂大笑。 茂德公具备了名人的幽默。叫孙子不要把他“印”得太多了，到处都是。 家，就是永远坚守在一个地方 84年前，茂德公出生在足荣村，84年后，茂德公还生活在足荣村。时间凝固了，只有生命在流动。茂德公的历史就是中国偏远乡村的历史，像公鸡打鸣，千年不变。前几年，茂德公还经常到广州看看孙子们。但这两年老伴腿不好，走路不方便，他放心不下，就很少出门了。足荣村就成为他坚守的家园和生活的全景。 2002年，家人怕他辛苦，关了他的杂货店。茂德公闲不住，就帮孙子的养鸡场养鸡。儿子孙子经济条件好了，都在村子里建了新楼，卫生间、自来水什么都有，儿子叫他过来住，他觉得不方便，说老伴腿有风湿，走不了路，上下楼会跌倒。其实，茂德公是想守着旧房子。那里有他对故去父母亲的温暖记忆，也珍藏着养育5个儿女的快乐和艰辛；那里是他过去生活的全部现场，也隐藏着生命中难以割舍的青春往事。茂德公可能不懂精神世界的理论。但作为泥土一样朴素的生命，他坚守在老房子里，就是坚守着儿女们、孙子们的精神家园。尽管厨房还是一间久远的稻草屋，但他觉得只有和老伴住在那儿，才能睡得安稳。别的地方，都不是他的家。 现在，茂德公每天都牵着老伴，在村子里转一转，看看孙子陈宇首期投资1000万元把足荣村建设成雕塑艺术村的工地。孙子做生意赚了钱之后，没有忘记反哺他的故乡，带着财富回家建设现代新农村。 对于孙子陈宇的行为，茂德公没有提出反对。但推土机轰隆隆的声音，公路进村、修水塔、建学校、造广场……村庄尘土飞扬，人来人往，乡村百年的宁静被打破了。 这一次，茂德公真的很担忧，整夜整夜睡不好觉，每天早上5点钟就起床了。看着村子每天都在变，他害怕孙子把钱花完了，将来会饿肚子。对于一个在贫穷岁月里走过来的老农民，他的忧虑和苦恼带着农民强烈的宿命色彩，我们应该如何评价和劝说茂德公呢？ 我想起20多年前看过的小说《陈焕生进城》，也惊叹20多年后陈茂德的孙子陈宇带着财富回故乡。 都是一种对故土的坚守。
茂德公紧紧拉着妻子的手 转自：艺术盛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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