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只要存在努力，就无法领悟真理 （克里希那穆提） 你知道，生命是一个巨大的奥秘，而我们大多数人制造了一个虚假的奥秘，一个错觉，并试图看穿那个错觉，希望能够弄假成真。我们更想要那个虚幻的奥秘，而不是真实的奥秘，而如果头脑和内心困在幻象中，就无法领悟生命这个奥秘。所以，在所有幻象止息之后，人才能洞察那叫做生命的最深处的圣地。我试着说明洞察它的方式，而不是方法，因为我不相信存在方法这种东西。没有通向真理的道路。真理是未知的国度，地图上没有标明的国度，你来到这片土地时，必须彻底赤裸、毫无准备；你无法沿着铺设好的道路按图索骥；你必须全然地、毫无准备地、自由地、赤裸地来到它面前。这样你才能领悟它。 而对我来说，存在着一种可被称为神或者真相的鲜活的至乐，那是一种永恒的发生。它不是一个需要取得、达成或者征服的目标。那是一种不停地运动着、变化着、活生生的东西，它无法描述。若要发现它、了解它、洞察它，头脑就必须摆脱这种成就的想法。你不能从获取的角度，也不能从成功或者征服的角度，来思考真理。请注意，这不是一种口头上说说的修辞手法。请不要用一个修辞学的头脑来听我讲话。由于我们大多数人的头脑都被征服、成就、抓住并抱守这样的想法残害了，我们的整个思维体系都以此为基础。 若要领悟那鲜活的真相，头脑必须彻底摆脱这种获取成就的想法，因为成就涉及时间；你想要获取的东西，其中隐含着未来、现在和过去。困在时间中的头脑和内心，无法领会那永恒的发生。所以，成就、获取、征服和成功，把真理作为正直行动的奖赏，意味着努力，意味着你必须下巨大的决心，增强意志和品格，以期获取成功，以期你因为努力而获得奖赏。而只要有努力，就会存在二元性：你征服的对象和征服者。只要有二元性，就会有对立面、有对立，就像好与坏，痛苦与快乐，奖赏与惩罚。只要头脑中有二元性，就会努力从此逃向彼。这种努力催生了“我”这个意识，自我意识，因而产生了苦难和痛苦，以及划分成过去、现在和未来的时间观念。当头脑不停地追求进步、获取、成功，想要征服某个美德或者目标，就意味着存在二元性，二元性会制造出一种“我”的意识，痛苦因此而生。所以，为了克服痛苦，我们求助于忘却，因为大部分人都身陷于痛苦之中。由于遭受着痛苦，内心有着持续不断的不确定感，以及缺乏了解，这导致了一种空洞和空虚，所以我们总是努力去忘掉它们、逃避它们，或者试图通过自我修炼去战胜它们。这种忘却、这种逃避或者修炼自己，进一步增强了二元性，因而就想要努力去克服，斗争从中爆发。每个人都有意识或者无意识地经历着这个过程。其结果是，你建立起想要征服的一个目标，你认为这个目标是真实的，是完美的理想，是神、真理或者生命的理想；你不停地努力修炼自己来征服它，训练你的头脑不停地栖息在那个理想之上，在那个理想中运作。所以你在自己的头脑中制造了一种二元性，有一个观察者、控制者，还有被观察和被控制的对象。所以你建立起一个高级的头脑和一个低级的头脑，高级的情感和低级的情感，因为你的头脑被这二元性窒息了、攫住了。 因此，自然会产生制造冲突的无尽的不和谐，而你被困在这个循环中。这就是正在发生的事情，显然如此。这就是每个人身上发生的事情：建立起某个概念，我们称之为真理或者神——那不过是海市蜃楼，因为除非你彻底摆脱了那些概念，否则你无法将真理或者神作为一个整体来理解或者勾画。你也许会有不经意的一瞥，但是如果你执着于那一瞥，你就会破坏对现在的全然领悟。所以，我们先是确立起我们认为是真理的东西，而它从偏见中产生，因为我们总是根据好恶来选择我们认为正确的东西，选择能给你心理上、情感上或者其他方面带来满足的东西。所以你划分出正确的行动和错误的行动——正确的行动由高级的头脑主宰，那个头脑在不停地观察、征服和指导，因而在其自身中制造了二元性，“我”和非“我”。这不是另一套哲学。这是发生在我们每个人身上的事情。自我修炼的过程就是这么开始的。 而在我看来，这是彻底错误的。这整个处理方式是完全错误的，因为这意味着无尽的努力，正如我所说，只要存在努力，就无法领悟真理。真理无法经由努力得来。它必须自然而然地诞生，当你去除了所有障碍，当你摆脱了因努力产生的所有藩篱。是什么在我们身上制造了这种二元性？是行动。是产生于欲求和获取的愿望的行动；产生于恐惧和惩罚的行动——是它们制造了二元性。而且，正如我所说，只有行动本身才是生命，才是永恒。所以，当头脑困在奖赏、惩罚、动机或者追求真理的束缚之中时，行动就失去了其意义，取而代之的，是与行动相反的不断的成就感。对我来说，行动是无限的，永恒的，持久的；而成就是有终点的。所以，只有当头脑和内心摆脱了所有障碍，生命才能够不费力地、自发地、自然地、坦诚地流淌。就像错位了的踝关节，会带来疼痛，当它被恢复原位时，生命会再次自然地流过它。同样，当你让头脑摆脱了所有障碍、所有藩篱，那么生命就会轻松地流过。那就是永恒的行动，但这些障碍不是被战胜的。你不能说：我要去战胜我的障碍，我要去克服它、转化它、改变它。如果你从获取的角度来思考，那么你就会将目光投向个人感受，而以感受为基础的行动无法带来这真正的洞察力。 带来真正的洞察力的，是毫无选择的行动。如果行动基于成就，那么它就毫无意义，那行动受限于时间，因而会带来冲突；但是，如果行动并非从奖赏、惩罚或者恐惧而来，那么行动本身就是正确的，因而是恒久的。破坏行动真正的意义的，是欲求，是这种不停的渴望，它会导致孤独。如果有欲求，人就会意识到孤独、空虚和空洞，他会立刻想要某种东西去填补；所以他不停地积累，积累得越来越多，空虚却依然如故。欲求遮蔽并残害头脑和内心，使其无法获得真实的领悟。当头脑被错误的价值观所负累时，你只会渴望得到。一旦你全然地、彻底地领会了某件事情全部的意义所在，就不会再有欲求。你是那件事情的一部分——无论了解的是一次经验、一件东西、一个想法还是一种情感。所以，欲求破坏了判断和真正的洞察力，而那就是孤独的根源。 现在，我想讲些别的东西，希望能够帮助说明我的意思。大多数人都从理性上赞同我的话；从智力上你们明白了我的意思。如果你跟上了这三天来我讲的话，你就已经明白了，只要有欲求，就会缺乏洞察力。从理智上你赞同，但是从情感上你还有欲求，因此会有冲突。头脑从情感上予取予求，因而斗争不断，你努力达到你称为灵性的东西，试图把互相冲突的两种因素强行综合在一起。所以，头脑一方面确认了舒适或者欲求的无益，从理智上确认了它们的谬误；另一方面从情感上，却依然想要得到舒适，孜孜不倦地追求舒适，并且无意识地沉浸于其中。然后你会怎么办？就是那样，你内心有两种因素：一种说不要舒适、不要安全、不要欲求，从智力上、理智上看到了它们的谬误，而在情感上，却始终在抓取——就像涉及到爱的情况那样，作为丈夫、妻子、情人，你所谓的爱，是一种占有——但是从理智上，你鄙视自己的所作所为。 你会怎么办？人会怎么办？他要么把它当作一件无望的事情放弃，要么努力去控制。你从理性上压抑另一面，不停地窒息对舒适、安全和渴望的追求，从中产生了戒律，产生了控制者和受控之物，以及想要积累美德以增强自身信心的渴望，因而这种控制不停地继续着。然而，如果你从情感上想要实现欲求，如果你从情感上认为，安全对你的幸福来说非常重要，那么就去追求它，不要试图去控制它。审视它，试着探索它的全部深度，在探索中，在对欲求的洞察中，你会发现欲求的无益。恐怕这非常简单，你反而理解不了。如果你想得到某个东西，那就心脑并用全心全意地去对面；既从理智上去看，也从情感上去看。如果你想要舒适，以及随之而来的纷繁复杂的权力和控制，那就用你的整个心灵和头脑去接近它，不要把头脑从欲望中分离开来。而你的理性高度发展，所以你的头脑总是从智力上做出反应，而这正是现代教育的诅咒。但是，如果你用头脑和内心整体地去面对，那么你就会发现欲求真正的意义所在，此时你就会全然觉察到这个障碍。在我看来，欲求是一种障碍，也许你并不这么看。但是若要理解你的欲求究竟是什么，就要作为一个和谐的存在全然地去面对，而不是一个内心冲突的存在，无论你想要的是珠宝、汽车，你的妻子、丈夫，抑或是神和真理。然后你就能够作为一个人去面对，而不是一个分裂的个体。所以，你不再试图去战胜任何障碍：你洞察它，理解它，领会它的意义，然后你就摆脱了那个特定的障碍，而无需任何努力。只有当你内心存在想要和不想要的矛盾，存在一个观察者在观察他想要的东西时，努力才会存在。 这就是为什么在我看来，你强加在自己身上的所有修炼、所有冥想——你所谓的冥想——看起来是那么具有破坏力。否则，你永远无法领悟永恒的喜悦和生命的至乐，以及其中所有的自发性、所有自然的感觉和表达。如果你心中有恨，面对时不要头脑说着“我不可以去恨”，心里却同时怀着仇恨的感觉；用你的整个存在去面对，你就会发现它消失得有多快——就像被太阳驱散的晨雾一样。正是因为我们没有用我们的整个存在自然地去面对一切，所以我们才去追求美德，培养品格和意志，建立起戒律，并寻求奖赏。 请去试验这一点。恐怕你不会去试验，因为你心里已经认定修炼是必需的，控制是必要的，奖赏是值得的；否则，如果没有成就，生命是什么呢？所有这些陈词滥调已经深深灌输到你的头脑里，是如此的根深蒂固，所以你不去检验我说的话，要么你就变得多愁善感。就试一天，你就会发现你可以和谐地、完满地活着，其中的行动是无限，而不是以成就来衡量。 选自《倾听内心的声音》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