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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叫我怎么拿掉那只碗 文/武文龙  作者简介：武文龙，80后，自诩牧花人。爱读好书，喜欢安静地思考，灵感来了就写作。自勉：一个人自愈并自育着，还未长成，不可夭折。 母亲生病情况好转出院了。出院前，医生郑重地叮嘱：在家要按时吃药，多休息……我点头如小鸡啄米，越狱似地逃回到家里。 回来后，由于我的密切监督，母亲也逐渐恢复了往日的活力。为了落实常做家务可以长寿的理念，于是便把做饭的大权重新归还到她的手里。人一旦实现了其自身的价值而产生的心理疗效往往会起到不可估量的效果。确实如此，不久，一个走路脚下生风的母亲又回来了。 但我还是不太放心，经常提醒她：老年人早上不要起太早，起床时不要猛地坐起来，洗簌完了先喝一杯温水，中午小睡一会，下午去散散步，诸如此类。她只是答应着，很少会按我说的去做，就像年少时她提醒我做什么，而我也很少去做一样。呵呵，成长呵，多像一个轮回，我们长成了大人，而父母长着长着却长成了孩子。 最近有一件事我挺郁闷：每次吃完饭，母亲总要把厨房彻彻底底地清扫一遍。我怕她又给累倒了，便说：“每次吃完饭你先把碗筷泡到那里，休息一会，出去散散步，或者睡一会，起来再洗，或者干脆就放到下一顿做饭时再洗也不迟啊。”“哪有这样的道理，洗完再休息，放在那里我心里不舒服，总感觉有事没做完。”她总是这样说。对于一个健壮的人来说，每天洗衣服，做饭，拖地这些家务也是一个很大的挑战，何况她就是因为劳累过度而住院的。“什么时候说什么话，你要是没有低血压，再年轻一些，你愿意干就干吧……”我又说了几句，言语里分明夹杂者些许愤怒。母亲见我有点生气，一脸无辜，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似地站在那里，连忙应道：“知道了，不洗，不洗。”可是没过几天，我发现吃完饭她还是会偷偷把锅碗瓢盆刷洗得干干净净，过几次清水，然后整整齐齐地凉在那里。这还不算完，再把案板、灶台、墙面瓷砖也擦洗一遍，当然，地板也不会放过。要知道厨房挺大，这一个回合没有一个钟头也下不来。干完后，看着她一身疲惫的样子，我常常感到有些愤怒，但又无可奈何。哎，你为什么非要把这些体力活放在一起长时间劳作呢？做一会，调节一下，然后再做，岂不是更有利于身体健康吗？把繁重的家庭劳动分开来做，既避免了有时太累有时太闲的尴尬，又可以保养身体，在烹、洗、拖、擦中体味生活，修炼身心，岂不是在家修行么？当然，我也不能给没读过什么书，种了一辈子庄稼的母亲讲什么修身养性——时代和命运赋予了她太多的我不理解。每每此时，我总是感觉我的劝说显得是多么的苍白无力，也从来没想到有一天，自己和母亲之间竟会有这样大的“分歧”。也许这就是习惯的力量吧。母亲习惯于忙碌，闲不下来，就连邻居们也常常打趣：大家坐在一起聊天，你妈手里从来没有闲过，不是纳个鞋垫，就是摘个青菜，显得我们好懒……我听了，满脸苦笑。 闲时静静细想，这又不只是简单的习惯，更是一种执着，那些已经深深烙进母亲灵魂深处的执着——她总是放不下心里的那些碗，而认识不到自己才是生命的主人。佛说：人终究逃不开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这些苦难。是啊，而自己却浑然不知。只怕是“只缘身在此山中吧”。真想让母亲放下她心里的那些碗，从自己的山里走出来，我知道，这是徒劳的，要是强行拉出来，最后只会伤了她。就像肖申克的救赎里的布鲁斯被关在监狱里一辈子，暮年被放出监狱后他不知所措，孤独无助。监狱就是命运给布鲁斯生命里最大的一只碗，那只碗既囚禁了他又给了他充实与温暖，那只碗已经与他的生命融在了一起，以至于有人突然拿掉了那只碗，他只得站在寒风里兀自成伤，最后在绝望与恐惧中结束了他传奇的一生。因此，我不能拿掉母亲心头的那只碗——不对，应该说那些碗。它们已经存在于她的心里几十年，现在突然拿掉，那会留下一个个巨大的“窟窿”，会让她感到心里空落落的，失去依托，会很茫然。诚如加缪所言：没有见识的善良会同罪恶一样带来伤害。这里的“见识”应该可以作“理解”讲。 人活在世上，表面看来处的像是关系，实则处的都是理解。人们终其一生都在寻求理解——沟通是心与心的理解，舞蹈是对身体的理解，音乐是对震动的理解，绘画是对色彩的理解……人类的每一次文明飞跃一定伴随着对某种规律的理解，可以说，理解创造了人类世界。理解具有丰富性，面对同一事物，可以有不同的理解，而理解同时也具有局限性，此时的理解，放到彼时又不算理解。我们永远只能接近理解，不可能达到理解，因为我们就身处理解之中。照此看来，不理解才是人生的真相——我不理解母亲，以自建的好恶思考善恶，故此又掉入了另一只碗里。 2016-5 配图：插画师lost7 本文选自投稿，期待收到大家更多优秀的作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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