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羞愧——自我的虚假经验

 我爱上了我自己 2016-05-10


这次我叔父再次听着这段往事时,他说实在很后悔当时流露出这样的脆弱和情绪。堂弟和我都上前拥抱他并跟他说,事实刚好和他想的相反,他有倾听并感受儿子痛苦的勇气,正是内在力量的展现。堂弟也连忙解释,说叔父那天的表现真是所有父亲的表率,团体中的其他成员都希望自己能有这样的父亲。我也告诉叔父多年以来,他是我的避风港、支持和爱的力量来源,我相信每个人都希望能有像他这样的叔父。结果这顿饭吃到这里,我们四个人竟都泪眼婆娑。我叔父已是这么体贴的人,然而对他自己儿子的表现,还是不免会有深深的羞愧。讽刺的是,虽然我是把堂弟比下去的对象,但堂弟的经历感受也同样活生生适用在我身上,我一样逃不开这种被比较的羞愧感受。 


我讲这个故事,一部分是因为它有个美好的结局。我和堂弟各自历练过这么多内在工作之后,都来到生命中一个愉快又充实的境地。这个故事触动我心的另一个原因是,即使我们拥有充满关爱的父母亲,我们内在仍旧不免产生羞愧感。父母会把这个社会对成就、形象、压力和奋斗的认同以及价值观,加诸在孩子身上,让孩子感到羞愧。当我们还是小孩的时候,会以我们的本质受到外界回应的程度,来发展出自信、胆识以及自尊。这个现象是发生在年幼之时,我们感受到被父母悉心照顾,一举一动被父母看到、听到,受到父母的支持、引导,就算只是一点初露头角,也会让父母引以为傲。但相反的,如果我们被丢进一个不合本性和天赋的模子中,别人的期望和投射不分青红皂白一股脑儿地往我们身上丢,如果天生的活力被内疚和糟糕的感觉给抑压住,如果感受到没有人需要我们、或是自己被人苛刻相待,那么我们自爱、热情、自发和真实的基本核心,将会被自我怀疑、恐惧、缺乏安全感以及自我毁灭给遮蔽掉。 


随着时光流逝,我们与自我分离的情况,会越来越严重,越来越深陷于去变成另一个不像自己的人。我们很难去期望父母们能将他们意识里行之有年的价值观、成见、期望和信念放在一旁,就为了能真正地看见他们的孩子。他们有太多恐惧,这也是为何有99%的小孩,会受到羞辱,感到羞愧(或许说99%还算乐观的)。 


父亲曾告诉我一个笑话,内容是一个男子到裁缝店订制新装。裁缝师帮他丈量尺寸,并请他下星期再来拿。一星期后,他回到裁缝店拿他的新装。当他在镜前试穿时,发现有一只袖子和一只裤管都太短了,还有腰围也太大了。他对裁缝师指出这些状况,裁缝师看看镜前的他说:“其实这件衣服并没什么不对劲,只是你没有好好穿它。你看,首先你的手要伸成这样,腿要伸成这样,还有让肚子鼓起来。很好!你看,现在它非常合身。”可以想见,这个男人是穿着他的新装一跛一跛地离开裁缝店的。当他蹒跚地走在街上时,有两名妇人从他旁边经过,她们窃窃私语地说:“你看到那个可怜的残障人士吗?天啊,真是丢脸!”“是啊,”另一个人回答。“真是丢脸极了!不过你有注意到他穿的那件漂亮衣服吗?” 


我压根不知道这个故事是在讲羞愧感。不用说,我的父亲也同样不知道。我们都是那个走进裁缝店(我们的家庭、文化、学校教育,还有宗教信仰等)的男子,天真又信任人。我们都挑了件不合身的衣服,而且确信一定能够试着把它穿到合身为止。我们也曾蹒跚走在街头上,与自己的能量、真实感受和自我感完全失去联结。站在镜子前面,我们内心深知这件衣服并不适合自己,但是“裁缝师”太有权威了,我们丧失了倾听内在声音的自信。实际上,当羞愧感越来越沉重时,大多数人都会停止倾听内心深处的声音。 


什么是羞愧

羞愧基本上是一种无力感,会深深觉得自己是错的、不够好的、或是无能的。有一部精彩的澳洲电影《穆丽尔的婚礼》(Muriel's Wedding)就是在谈论羞愧的好电影。穆丽尔的父亲不断告诉她,她是多么“没用”。这个父亲本身就不正直,在电影结尾时他因贪污而遭到逮捕。她的母亲接受自己蒙羞的人生,二度结婚,嫁给一个在她背后不忠的男人,而穆丽尔的兄弟姐妹也都有功能障碍的问题。穆丽尔就像其他女孩一样,想成为一个受欢迎且有吸引力的女孩,但她得到的,只是一而再、再而三的羞辱。


在羞愧中,我们丧失了以放松和准确的方式来感受自己的能力, 

以至于回归于中心的内在感受被空虚感所取代。 

我们与生命的鲜活能量失去了接触,无法再相信自己, 

并丧失了感受和表达自我的能力。

这股羞愧的暗流一直隐藏于我们的内在。


在记忆深处,我的生命就像一直走在钢索上,两边要保持平衡,一边要求高效率、高成就和非成功不可,而另一边则被羞愧和无能的感觉所淹没。我让自己专心致力于功课、工作和运动,但在心灵深处总是一直有种感觉,就是我“一定做不好”。当我还小的时候,一直想学我哥哥那样。他是个完美(Wonder)的孩子,在整个家族中大家都很重视他,简直就像神话里的传奇英雄。我十年级(高一)时,他获得了哈佛的荣誉奖学金,套句他们教务长的话,他是名副其实“了不起的得奖人”,只差不符救助金的资格。在高中时,他是全校社团的总召集人,也是校刊编辑。毕业时,他囊括了几乎所有的奖项,只少了一项。我坐在观众席中,感到一种撕裂的矛盾痛苦,因为夹杂着与有荣焉之感和相较之下的自惭形秽。


很自然地,我在学校中努力做个好学生,也把目标设定在进入哈佛。直到现在我仍以为自己能进入哈佛的原因,是因为我哥哥在哈佛的《哈佛红》(Harvard Crimson)为教务长做专访时,让教务长印象深刻。他告诉我哥哥说:“如果他能有你一半好,我们就会录取他。”这就是为什么我认为“自己只有一半好”(我现在知道这是“羞愧的声音”在说话)。整个大学生涯,我仍旧拿自己和哥哥比较,直到最后一年,开始有了变化。在毕业典礼上,教务长把毕业证书交给我,并问我之后有什么打算。我的家人都吓了一跳,因为我说“不知道”。


后来我终于作出了自己正确的判断,从追求成就的列车下车,到加州参加反文化运动。我开始体验新生活,重新看待生命,也服用一些会改变心智的药物。我住在俄勒冈州和加州伯克利小区,学 习瑜伽和冥想,试着让自己的生活更有意义。在做个“嬉皮”的掩护下,我还是感到迷惘、不由自主,和以前一样觉得自己无能。然而,想减轻自己的羞愧感,光是住在小区中吃一些迷幻药是不够的,还需要更多的工作。 


当内心有羞愧时,我们会摆荡在自己很棒和很糟的感觉之间。在生活中,当别人对我们有所认可、赞同、成功或接受时,我们会觉得自己很伟大;但当我们遭受失败、拒绝、感受不到尊敬和欣赏时,又会觉得自己很糟糕。我们的自我感靠外在环境的堆砌,相信如果得到渴望的认可、爱、尊敬、赞同、名声、财富,或是期待已久的接纳,日子一定会好过得多,羞愧感也会自动消失。在我了解羞愧以前,曾经永无宁日地一直想努力证明自我的价值,没有意识到还有别种生活方式,也没有察觉到,我试着让自己好过一些的方法,其实都是缘木求鱼。 


现在,我认清了羞愧是十分普遍的现象。我们大多数人在照镜子时,马上就面对着自己的羞愧。羞愧带来攻击、批评、谴责、论断的声音,像是“你太老了、不够漂亮、太严肃了、太肥了、太瘦了……”不论那声音在讲什么,我们照镜子时对自己的第一印象,通常都是在批评。我们可能想去修饰所看到的,但却心知肚明这是不可能掩饰的。每个人都有自己觉得特别羞愧的事物,羞愧的程度也不同,但那都是羞愧。重点在于,我们到底是选择疗愈它,还是继续设法避免它、掩饰它、否认它。我到了四十多岁,才开始了解自己带着多少羞愧。在那之前,我竭尽所能地避免去感受自己的不安,或表现出没有安全感。我的目标是“充满干劲”、一定要成功,而且赢得别人的赞同。现在,我知道我为了自尊、认可和赞同,出卖了自己。我也知道当没有感受到自己是活生生的、朝气蓬勃、充满自信时,我是羞愧的。然而,与羞愧同在,会比推开它,或是越过它更有价值。


本文作者:克里希那南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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