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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最期待的书,就是它了

 真友书屋 2016-05-12




从    读    书    开    始

尝 试 不 粗 糙 的 生 活




阿城的两本新书

文/魏小河



二十岁,读到阿城。不记得是谁介绍的,也不记得是怎么搞到的电子书,只记得有个晚上,同宿舍的在打魔兽,我在床上盘腿而坐,笔记本电脑打开,莹莹的白光照着,一字一句读《威尼斯日记》。


读几页,把眼睛闭上,躺下来,缓缓。书太好了,激动,激动可是没处说,所以躺下来缓缓,回过神,继续看,看到天亮。


不久前,阿城文集上市,好像过节。过节是突然的丰盛,丰盛说明日常的贫瘠。阿城的书太少了,数量上少,市面上流通的更少。这回一口气旧书新书,足足七本,怎么不像过节?


然而,节日分人。傣族人的节日,汉族人不过,汉族人的节日,蒙古人不过。阿城到底有多少读者,其实难说。毕竟时间无情,八十年代忽的过去了,一茬茬的草长起来,兔子也换了几代。





阿城在教科书里,是和寻根文学绑在一起的。寻根文学、伤痕文学,都成为一个名词,那些作品早就没人看了,因为过时了。弄潮儿,潮歇了,也就没他什么事了。阿城不是弄潮儿,他是走错了房间,戴错了帽子。


最早,阿城是以小说出名的。《棋王》《树王》《孩子王》一出,吓傻了一帮人,不用琢磨,这基因(知识结构不一样)看着就好,没辙,只有鼓掌。那是八十年代中期,具体来说,《棋王》发表是一九八四年,那一年阿城35岁,是个中年人了。我有个毛病,喜欢算别人的年龄,有时候我们抽象的说一个人干什么事很遥远,算一下他的年龄,忽然就近了一点。


一九六八年,阿城19岁,响应毛主席号召,上山下乡,去过内蒙、云南,乡下待了十一年,七九年回到北京,那时候学画,参加过“星星画展”,后来写小说,出大名。再后来,小说不写了,八五年去美国,待了十几年,直到二〇〇〇年才回到北京。


这中间,写散文、杂文,出了《常识与通识》《威尼斯日记》《闲话闲说》《遍地风流》。这之后,则销声匿迹,不知道干嘛去了。这回看文集中的两本新书《脱腔》和《文化不是味精》,知道了,其实他是个大忙人,没闲着。





他还写,并且每天写,他说自己是为了写作而写,不是为了发表而写。目前在国内发表,不能全按自己的意思,所以不发表。


另外,他真的好忙,第一忙,当然是读书。《脱腔》里有一篇文章《轻易绕不过去》,写得是一段读书经历,缘起是在洛杉矶的旧书摊上遇到台湾学者李辰冬的《诗经研究方法论》,而后进了套,遍寻作者的其他著作,终于在朋友帮助下寻得《诗经通释》《诗经研究》,继续读。


这书有什么神奇处吗?有的。我们都知道,《诗经》三百篇,通常说来是民歌总集,民歌,各地居民写的,总集,集合到一处。但李辰冬经过一番考证,推翻了这一说法,他花了好几本书来说明,《诗经》是一个叫尹吉甫的人所作,都是他一个人写的。


于是阿城着了迷,像看侦探小说一样,跟着李辰冬走了一趟诗经。问:这是为什么呢?答:什么也不为。只是高兴。


阿城兴趣广泛,并且乐于动手。《脱腔》里还有一篇《答客问》,里面有卜大忠对阿城的介绍,他说,阿城会修明式家具、修古董,可以靠此赚钱。


有一次,阿城把汽车买回家,然后一点点拆掉,有个意大利记者到洛杉矶采访他,问他为什么把车子拆了,他说想知道车子的设计者是怎样想的。不过,拆掉之后,他还能还原,并且自己改装,再卖出去,并以此赚钱。


回到他的忙。除了读书,写作,就是工作啦。做什么呢?大多是编剧,很多时候只是参谋或顾问,也有时候和人一起去搞纪录片,甚至帮人写本传记。


前两年,阿城出了本新书《洛书河图》,是对文明造型的探源,这个东西,他其实已经琢磨很久了。《脱腔》里还收录了一篇査建英和他的对谈,这个对谈也收录在《八十年代访谈录》,我从前看过,不过除了记得他说过抽大麻致幻,全忘了。这回看,看到一个重点,他说自己为什么不写小说了,因为他找到了另外的志趣,就是对文明造型的兴趣,《洛书河图》是一个小小的总结。


这个对谈非常值得一看再看,两个人对话的状态好,在一个频率上,知识结构一致。阿城说,没有代沟,只有“知识结构沟”,知识结构不一样,所以说不上话。人要活得丰富,必须开放些,多接触不同的知识结构。


上面拉拉杂杂,进入了《脱腔》。这本书很杂,主要三个部分,一是为《华夏人文地理》所写的卷首语,时过境迁,这些短文字,失去了依凭,草色枯黄。二是有关读书的文章,一些序言,一些散文,等等。三是访谈,谈人生、谈文学、谈文化、谈建筑、谈雕版印刷,什么都谈。


整本书没有序言,“脱腔”什么意思阿城没说,我猜,是对文艺腔、学术腔的否定,好好说话,脱腔。





另外一本《文化不是味精》。”文化不是味精“,什么意思?意思就是,文化不是味精,不是调味料。关于文化的论述,是阿城很重要的一个观点。他说文化是相对于武化来说的。文化是什么?就是人和人,阶级和阶级,集团和集团之间的关系,这个关系是怎么处理的,是文的,坐下来好好谈的,还是武的,暴力的。


文化和文明是两个概念,文化是我们怎么处理这些关系,文明则更多在于知识的积累带来的成就,文明有高级和低级之分,文化没有。


这本书,除了谈文化这个大概念,还进入了电影、绘画、摄影、音乐等诸多领域,蛮吓人的,他什么都能聊,什么都懂。所谓通人,就是这种了。


如何通呢?看了两本书,有两个小发现,一个是素读,一个是善听。素读是古代的一种读书方法,不带成见,读下去。善听一个意思,不要急于发表意见,先听别人说完。素读、善听,广博的兴趣,动手的能力,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难。


粗粗读完了这两本书,其实没有《常识与通识》好看,因为文章与文章之间缺少联络,它们是孤生的野草,这回全部移到一块,是个归宿。不过,有些篇章,是奇花异草,值得你踏着这片草地寻过去。


比如前面说到的和査建英的访谈,《轻易绕不过去》、《关于钱德勒》以及写侯孝贤的那一篇《且说侯孝贤》。不光是看论述、观点,还有说话的状态和语言。


阿城的状态是一种自在。他有知识,博学,但没有精英阶层的傲慢,他对知识分子,看得很清楚,是既得利益的一部分。他不恋功名权力,洒洒脱脱的过个有趣的人生。


他有一句话,说得很真诚,不过大部分人是不相信的,或者不敢相信的。他说,“人生在有生之年,不妨多东张西望,拼命干,其实浪费生命。商业竞争常常是盲目的,我们不妨有胆量闲一闲。”


不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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