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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读书的情形大致有三： 其一，初见甚欢,后觉了了。此类书籍文笔清新，人所共赏。如席慕蓉诗文，二三十岁年纪读来颇觉诗情画意，白天似乎随她文字而潮汐般涨落，夜间也好像枕着芬芳入梦。四十多岁后把她的十数本诗文集买来再读时，竟无数次地拿起又放下，那些曾经把玩得熟稔的文字，竟不再能主宰我心情。我已经成不了其文字侍从，她甚至已经完全陌生。正如塑料花闪耀在眼前的光鲜，已丝毫激不起钟爱的涟漪；亦如身旁掠过的冰霜般女子，无论怎样的蛾眉淡扫，风姿绰约，也不再是百媚千红中我惬意的那朵。 她风靡一时的文字曾把我感动，令我悲喜中还夹杂膜拜。这清风扑面般的文字，却也如当年流行的台湾校园歌曲《兰花草》《外婆的澎湖湾》一般，虽红极一时，却慢慢退出了人们的视野。 我也曾觉得胡慧中异乎寻常的美丽。二十岁，三十岁，四十岁，到如今五十来岁，依然觉出其美。她的美，定格在了荧屏上初见的那个年代。倘使当下的某一刹那，她驻足目前，或许也会如打破的镜子般，洒落一地的枯萎与沧桑。时光的流逝，老了的不仅仅是年华，还有煦暖阳光般的心情。 看书，又何尝不是看花、看人呢？世间哪有那么多经久耐看的宝贝书籍呀，正如没有百日鲜艳的名花，难有千年伟岸的大树般。当人被风化成躯壳，书中又能残留些什么呢？ 其二，初见不喜，细看动心。初看梁晓声的文字，有些沮丧。内心深处并不排斥他大学老师的身份，也未讶异他一千多万字的创作佳绩。买本书来，也不过是平平读去。第一感觉是其文字过于拖沓。读着读着不得不放下，淡乎寡味，这哪里称得上隽永文字啊。翻过几次并无收获，却并不甘心。再次捧读时，却发现也还不错。虽然拖沓，却尚能看。尤其看他从对面看唐诗一篇，也算别开生面，发人未见。慢慢也就觉出其味道了。 这正如陶潜诗文，很长一段时间被人漠视，甚至被评为次品。却因昭明太子“其文章不群，辞彩精拔，跌宕昭彰，独超众类”，“余爱嗜其文，不能释手，尚想其德，恨不同时”的赞誉而流光溢彩于后世，我们才开始领略其“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傲岸风姿。 陶潜死于公元427年，如普通人般波澜不惊地离去。距公元501年出生的昭明太子早了七十五个年头，离真正开始博览群书，编撰《文选》的萧统相隔将近百年。萧统慨叹不能早生百年，与靖节先生共处，沐其芳华。而“不为五斗米折腰”的五柳先生更应感慨，沧海沉浮，布衣辛酸，百年之后终于有了位高权重、可以推广自己的绝好知音。 好文字不被赞赏而未能传播，原因多样。或因作者身份卑微，交游未广，知音稀少；或因文字过于先进、激越，被排斥，而不被辑录；抑或主张触犯当权者，遭毁禁和扼杀等，因缘种种，不一而足。 人云亦云，随声附和者历来属于世俗大众。你不喜，我也跟着不喜，谁管它黑白曲直；你不接受，我也懒得接受，何须管他是非妍媸。蓬头垢面中，沉沦几多天香国色；强权俗念里，湮没多少盖世华章。 真正高明的读者，应该于俗世浮华中炼就火眼金睛，拨云而去见青天，批文誓欲入妙境。 其三，识其一斑，欲窥全豹。三十年前读阿城《棋王》，颇觉精妙。后来却是很长时间未能亲近其文字。一个出手不凡却作品极少的作者好像凭空消失，任你百般寻觅，却是寻他不着。当我手执因获湖南省“书香之家”奖励的两千元购书卷去新华书店时，首先想到的便是阿城。买回的一摞书中有他的精品选集。回到家一本一本查看，才发现因疏忽，把“顾城”当成了“阿城”，把个赝品搬回了家。看看顾城作品，颇觉滑稽。只好顶着烈日，回头再去书店，寻找“阿城”。找到个精装选集，高兴地重读《棋王》，还是那么隽永，完全是初读时的美丽。又开始读他其他作品，依然是满卷芬芳，清雅在握。 我们读书会不会因个人的偏见和嗜好，影响了自身正确的判断呢。因喜欢弘一大师“长亭外，古道边”“知交半零落”的歌词，读他许多讲经的文字也格外动心。因读过十数部贾平凹的小说、散文集而广泛搜集，让它二十一本依次摆放于书架，成朝夕相伴的亲密挚友。因喜爱楹联文化，而集藏至林林总总一百五十部楹联专著，算不算用心良苦至集腋成裘，聚沙成塔呢。 读书的乐趣在于彼此的长相厮守与朝夕陪伴，你不嫌我老丑，我不倦你破旧，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诗书不是繁华，给不了你奢求的太多。它只是你饥渴时的一杯水，寒冷中的一米阳光。或者是你疲惫时的一声问候，长久期盼的一次回眸。 作者简介：左建军，1966年冬生，湖南醴陵明月镇人，株州市楹联家协会副主席。有千余首（副）古典诗词、楹联作品见诸报刊，在国家专业报刊发表文章150余篇。2015被株洲教委授予首届“校园文化名师”称号，开辟楹联文化名师工作室。2017年荣获《中国楹联报》授予的“创刊三十周年优秀撰稿人”称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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