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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09讲坛回顾 | 庙堂之高——欧阳修

 Peaceful2008 2016-05-12


欧阳修(10071072),字永叔,号醉翁,又号六一居士。欧阳修童年生活艰难,四岁丧父。母亲郑氏含辛茹苦抚养儿子,家贫,买不起笔墨,于是母亲用芦荻划地,教欧阳修学习写字。这个故事至今传为佳话。一次,欧阳修在别人家偶然看到一本唐代文豪韩愈的文集,为之倾倒,发誓一生要赶超韩愈。

宋仁宗天圣八年(1030),23岁的欧阳修以甲科第一的成绩得中进士,被任命为洛阳推官。与当时的著名文人尹洙、梅尧臣、苏舜钦等人交游,从此文章闻名天下。

欧阳修声名之盛,连外族对之都十分景仰。欧阳修出使契丹时,契丹国主请他赴宴,并命令四个贵人陪同欧阳修,国主对欧阳修说:“这种待遇是不符合礼制的,因为您的名位很重,所以才这样做。”

纵使花时常病酒,也是风流

欧阳修留词数十首,题材广泛。但是元人吴师道说,欧阳修那些粗鄙猥亵的词格调太低,不可能是欧阳修所作,“当是仇人无名子所为”。这种为尊者讳的说法出发点也许是好的,但是很明显的是,吴师道并不十分了解宋代的民俗,更不了解欧阳修的个性。

据《本事词》记载,欧阳修在任河南推官时,跟一个歌妓感情深厚。有些下属认为欧阳修“有才无行”。经常向他的上司西京留守钱惟演打小报告,但是钱十分惜才,从来不以为意。一天,钱惟演大宴宾客,欧阳修和那个歌妓迟迟不来。过了很久,两人才到,在座位上还眉目传情。钱惟演责问歌妓为何迟到,歌妓说:“天气炎热,我在凉堂睡着了,醒来发现金钗不见了,欧阳推官帮我寻找,所以迟到。”钱惟演也不过分责怪,说:“你如果能让欧阳推官写一首词,我便不追究你迟来之过,还可以补偿你的金钗。”欧阳修即席填词一首:       在座无不称善,钱惟演也令公库补偿了歌妓的金钗。

宋词的历史应该感谢钱惟演,正因为他的宽容,才让欧阳修给我们留下了如此丰富的佳作:

“宋代文化表现出一种人的解放的文化精神,这种“人的解放”,事实上也包括妇女的解放在内的。宋代妇女解放的评价视角,一是男人世界之妇女观发生改变,男人已肯定妇女也是‘人’,与男人有同等的人的价值。”(沈家庄《宋词的文化定位》)当宋词不再象齐梁诗歌那样将女性当玩物的时候,文学中的女性形象便绽放出了不同寻常的光彩。这首《南歌子》为我们描绘了一个新嫁娘的娇憨可爱的形象。少妇还未脱去少女的天真,与夫君缠绵闺房,时而要丈夫模仿汉代张敞为自己画眉,时而依偎着丈夫,可是新婚燕尔的甜蜜早已使新嫁娘忘记了手里的女红,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故作认真地请教夫君鸳鸯两字如何书写。

欧阳修的词虽然也是以描写女性形象为主,但是已经渐渐洗脱了花间词的脂粉气,而走向清疏峻洁,让人玩味。因此王国维《人间词话》评价说:“词之雅郑,在神不在貌。永叔、少游虽作艳语,终有品格。”


深深的庭院,似深深的心思,已经很久没有人经过了。春天的柳如烟,又如重重的幕幛,顽强地挡在女子和离去的人的中间。那个骑着马的男子什么时候还会如初见时那般出现?他曾经许下的承诺是否会如他所说真的能够实现?

没有未来的女子害怕,害怕连过去也要失去。他离去的路已经湮没在柳荫中,不复得见,又是一个春天,难道他不知道,江水流春,一去不回?女子不敢再想,不敢再问,因为每一次苦苦的追索之下,得到的总是同一个答案。风乍起,落红满径,残花飞舞,似女子无助而注定飘零的未来。

有人说,这首词是借女子口吻来抒发作者自己不得志的苦恼,是“香草美人”笔法,这种说法和吴师道为尊者讳的观点是差不多的荒谬。腐儒们总是一边凌辱着女人一边又生怕跟女人扯上什么关系,害怕丢失了自己的身份。倒是欧阳修的率性让人感觉可爱:大胆地爱,大胆地用情,大胆地同情,用词人的歌喉吟唱出女子内心的秘密,也许,这也是这首词深得女性喜爱的原因吧。李清照就曾经说:“欧阳公作《蝶恋花》,有‘庭院深深深几许’之句,予酷爱之,用其语作‘庭院深深’数阙。”的确,三字连用,在诗歌史上也有其例,如“夜夜夜深闻子规”,又如“日日日斜空醉归”,以及“更更更漏月明中”,(《词林纪事》),但是,哪句能象欧阳修的“庭院深深深几许”一样,让人玩味,让人感叹呢?

文章太守 词家醉翁

庆历五年,范仲淹等人主持的“庆历新政”失败,参与新政的官员均被贬谪。欧阳修作《论杜衍范仲淹等罢政事状》,尖锐地指出:“今四人一旦罢去,而使群邪相贺于内,四夷相贺于外。”疏上,遭到阻挠改革的大臣的忌恨。有人借口欧阳修的甥女张氏犯法,趁机说欧阳修与张氏有私,并勒索张氏钱财,将欧阳修牵连下狱。中国人习惯挥动道德大棒来攻击对手,水一经搅浑,便再也难以澄清。这招从古至今被阴谋家们屡试不爽。所谓的欧阳修与外甥女有私情的暗自后来查明纯属诬蔑,但是欧阳修还是被贬为滁州知州,而就在这里,他写出了名动千古的《醉翁亭记》。如果说欧阳修被贬滁州是滁州之幸的话,不久,命运之神又把这种幸运赠给了繁华富庶的扬州,因为三年后,欧阳修就离开滁州,担任扬州知州了。
     扬州城外有一座叫蜀冈的山丘,丘上有唐代鉴真和尚出家的大明寺,欧阳修在公务之余,常去探访,词人心爱此地风景优美,于是就在大明寺附近修建了平山堂。《扬州府志》说:

平山堂在郡城西北五里大明寺侧,宋庆历八年,郡守欧阳修修建,负堂遥眺,江南诸山皆拱揖槛前,山与堂齐,故名。

中国古人往往在仕途失意之时,便纵情山水,慰藉心灵。虽然“人与自然冲突最大表现就是自然对人的沉默和不屑一顾”,但是也不可否认,即使自然对渺小可笑的人类不屑一顾,但是人类置身于伟大恒久的自然时,却还是会从心底涌起对沉静庄严的山水的景仰,从而也开始反思暗流涌动的人世的可笑,蜗角虚名的可怜,由此得到一种在尘世中罕能得到的升华。

这种升华往往只有经历了风雨之后的人才能拥有。叶嘉莹先生说:“欧阳修富于遣玩的意兴,很有欣赏的兴趣,……他遣玩的意兴都是对一种伤感、悲哀的反扑,而这也是为什么欧阳修同样写游赏宴集,听歌看舞,却一点也不肤浅,反会使人感到包含有一种人生之哲理的缘故。”

此时,被贬的欧阳修是孤独的,但是,“人生之中,有很多深刻的思想都是在孤独的时候产生的,有的时候,寂寞和孤独也能成全一个人,并不一定要毁损一个人,结果如何,全取决于一个人对之采取的态度。”       欧阳修在扬州任上不到一年就离开了,多年后,他的朋友刘敞(字原甫)将出镇扬州,欧阳修便以这首《朝中措》送行。       词人记忆中的平山堂,想必还是那样的清秀而美丽吧,美得如王维的诗:江流天地外,山色有无中。堂前,有词人种下的垂柳。东晋桓温看到金城中自己亲手栽植的柳树现已合抱,不由得感慨:“树犹如此,人何以堪!”乃至泫然流涕。这种世事无常之感,随着年龄的增长,只会越来越强。可是,历尽迁谪之苦的词人既没有满腹的牢骚,也没有桓温这样的痛楚,春风几度,白驹过隙。但是如果只是感世伤时,不但于事无补,更是辜负了这大好春光。何不“挥毫万字,一饮千钟”!

这样的豪气,从晚唐五代以来的中国诗坛已经久违了,因为只有有乐观自信、豪迈强健的生活态度,才能有如此的潇洒和飘逸。遭遇贬谪之苦的词人并不是没有痛苦,他还不到四十岁的时候,须发就全白了,皇帝看到都为之恻然。但是,词人的肉体也许是衰朽的,他的心灵却是强大的,倔强的,因此也是伟大的。欧阳修让人们明白,宋词之旅即使走在远窜遐荒的路上,都仍然能够保持着那一份开朗和坚强,能够保持着那率真而纯净的微笑。

欧阳修去世八年后,苏轼也担任了扬州太守,一次,他登临平山堂,缅怀自己的恩师,作了一首《西江月》: 此时的苏轼,已经在无数次的困厄中,继承下来了老师的这微笑,并用这豁达的微笑来面对以后还会遭遇到的挫折。而这微笑,又由苏轼传之后世,于是,后代无数身处逆境的读书人,都从这微笑中,获得了恩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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