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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志《塞听木塞缸 我在美国端过盘子》

 msgqs 2016-05-13
2000年,刚刚来到美国的时候,初来乍到语言是关键的生存基础,于是在雷尼大学读书学习英文。想周末去打一份餐馆工补贴家用。可是来到我生活的城市奥克兰的中餐馆一家家的询问要不要请人,老板一听我不会广东话,脑袋摇的像拨浪鼓一样根本不给我机会。后来找了一个说广东话的朋友,他告诉我可以去FREMONT试试,那里是硅谷有很多高科技公司,很多中国,台湾的精英们留学美国毕业以后留在这里为美国更加强大效力。所以国语很流行,普通话在美国的华人称国语。但是一点广东话听不懂老板也不会用你,如果老板问你会不会广东话,你要回答塞听木塞缸。意思是会听不会讲。其实连听都不会听,广东话我听起来和树上的鸟叫没什么区别。于是开车上了高速公路30分钟来到了FREMONT,还真的找到了一家中餐馆。老板是越南华侨,问我会说广东话吗?塞听木塞缸。我连忙用苦练了一个下午的广东话回答。老板皱着眉头看了看我,大概是我的广东话太生硬,让他半信半疑。干过餐馆吗?干过,干过,我连忙一口气连说两个干过,干过什么呀?端过盘子。好吧,就试试做busboy吧。
在餐馆,分waitress,waiter,是女招待,男招待。再低一级的是端盘子。我就是那个端盘子的。每天分小费是人家的一半。还好总算有了一份餐馆工。广东的朋友教了我一些基本技能,还特意买了一双餐馆防滑专用鞋。餐馆女招待叫阿媚,男招待叫阿丘。都比我年轻,阿秋告诉我,阿媚和老板有一腿,在这里当半个家,千万不要和她顶嘴,如果得罪了她,你的饭碗就没有了。还记得第一天上班的情景,有个客人让我拿一些napkins,我问阿媚什么是napkins?她说你七麻根呀,餐巾纸都不知道。一会客人又要chopsticks,我又问她什么是chopsticks?七麻根 筷子呀。我真的很纳闷,在中国的学校里虽然没有学到什么。可是英文还是学了几句,怎么到了美国才发现,美国人常用的我们都没有学,我倒是会说阶级斗争,张同志,李同志。可是美国人从来就不用这些,于是一边干活一边嘴里念叨着,napkins,chopsticks,一边干活,一边学习英文。对了,七麻根是广东骂人的话,大概相当于北京的傻逼。一桌客人吃完了,我端起两个盘子就走,回来,阿媚大声呵斥我,你是来干活的还是来玩的?有你这么干活的吗?我愣住了,只见她左手分开五个手指夹住3个大盘子,开始在3个盘子上开始叠罗汉一样码饭碗,又在饭碗上码了很多茶杯,右手又端了茶壶,一桌子杯子,碗筷一次就全部拿走了。看的我目瞪口呆,不服不行。慢慢的终于进入角色,忙起来,就像打仗一样,有时候忙不过来我也帮着上菜,我也可以左手夹两个菜,胳膊上在架一个,右手端两个,这样一次可以上5个菜。这是1号桌,这是9号桌,这是。。。。。。几个菜端出来,心里不停念叨着,刚刚进了餐厅和阿丘打个招呼,就把所有桌号都忘了,赶忙又往厨房跑,再问一遍。手忙脚乱,在最忙的时刻,只见

阿媚手举一个硕大的托盘,托盘里摆满了各种菜肴,一手叉腰,稳稳当当的举出去,一盘盘准确的摆放在客人的桌面上,我佩服的五体投地。很快一天的工作结束了,里面外面的员工一起吃员工饭,这个时候才发现肚子早就饿了。每天吃饭的时候大家才有机会一起聊聊天说说话,有一种大丰收之后的喜庆感,也有机会和厨房的师傅们一起聊聊天。老板也是炒锅,还有一个炒锅是艺术家,毕业于国内著名艺术学院,学油画的,油锅是个年轻女人,老公在国内是个警察,一会她的临时同居男友来接她,比她大很多,她说在国内是做外贸的,洗碗也是一个上海女人,一会临时老公也来接她,(因为她们在国内都有老公,长时间一个人漂泊在外,找个男人,也有过伴,大家都能够理解)他们都还没有身份,都是以什么商务考察的身份来的美国,申请政治避难,拿到临时绿卡,一边打工,一边等身份。大家一边吃饭,一边聊着各自的案子,一会油锅的临时男人来了,简直就像一个外地民工,真为我们的油锅可惜,这么漂亮的女人怎么能够看上这种男人?大概是饥不择食吧?不过心里还真是嫉妒那个男人。后来,她有了身份以后,离开了那个男人,把她在国内的老公离了婚,又申请了一个比她还要小的英俊男人,过上了美国的幸福生活。每天一开始上班的时候,客人还没有来,觉得很清闲,坐在椅子上还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于是靠着一张桌子发呆,你在干什么?那么难看,怎么难看了?客人还没有来呢,我嘀咕着,那你不会扫扫地吗?于是我就开始扫地,扫完了地,我又开始站着,你站在那里干什么?不会擦擦玻璃吗?擦完了玻璃,如果还不忙,就擦椅子,实在没事做就进厨房帮忙,总之,不能呆着,客人来了以后,在不忙的时候和阿丘聊聊天,轻松一下,开始研究起客人来了。比如一对男女来吃饭,我们一眼就能够看出是夫妻,还是情人,特别准。你看两个人,一边吃一边含情脉脉的看着,没完没了的,一定是情人,或者婚外恋,夫妻来吃饭,通常都是闷头大快朵颐,只顾着吃,吃完打包走人,看到小费给的好的,我们特别热心,服务周到,那些小费给的不好的,我们爱答不理的,面无表情,做餐馆的,特别看重小费,谁的小费好,谁的小费不好心里都有数。因为我们拿的是最低工资,全靠小费了,中餐馆的小费一般是消费的10%,老美的餐馆不能低于15%。大概是中国人比较会过吧。小费集中放置在一个盒子里,每天收工,阿媚一个人躲在一边清点。然后给我们分小费,至今我也不知道她有没有搞什么猫腻,我和阿丘也不敢过问什么,生怕得罪她,她不敢骂阿丘,因为阿丘英文好,又是职业waiter,我这样的人好找,他那样的熟练的人如果甩手不干了,一时半会还真的不行。所以阿媚每天要是与老板有什么不高兴总是拿我当出气筒,当着客人的面,让我很难看,有时,客人走了我连忙先把小费收起来,她骂我七麻根呀,见钱眼开,为什么不先收拾桌子呢?于是下次客人走了,我先收拾桌子,她又骂我为什么不先把小费收起来?气得我咬牙切齿,可是为了饭碗只能够忍着,心里骂着她这个傻逼,都是嘴里不敢说出来,心里想有一天离开这里的时候,一定骂你一个狗血喷头。半年以后我就基本可以用英文与客人沟通了,甚至连龙虾,鲍鱼都难不住我了。因为天天干餐馆都是这些词,都是身边常用的,自然而然就记住了。
有一天,一不小心,裤子挂了一个大口子,雪白的大腿露了出来,可是又没有针线缝,只好硬着头皮干活,好几次都被客人夸奖,大哥的腿真白呀。让我羞愧难当,没想到过了几天往北京的家里打电话,弟弟告诉我,邻居去美国探亲在餐馆吃饭看见我了,咦,我怎么不知道呀?我说没有呀,弟弟说人家不好意思和你打招呼,说你哥哥在美国混得挺惨的,连一条好裤子都没有,在餐馆打工,很不容易,人家怕给我难堪,所以没敢和我打招呼。你说怎么那么巧,偏偏露着大腿在打工,也是,怪不得万里之外,碰到老乡都不能相认。每天其实挺羡慕那些食客的,下了班,懒得做饭,经常来餐馆改善生活,什么时候我也能够像人家那样,经常来吃饭,阿媚也会满脸堆笑的迎上来为我提供服务,我一定会好好的给她挑挑毛病。
有一天,油锅跳槽了,老板对我说,老宋,你来干油锅吧,你现在还端的动,再过几年你就端不动了,我拒绝了,说进了厨房就出不来了,你看看厨房这些人哪个都比我来美国时间长,英文一点还都不会说,我还要学英文呢,老板哈哈大笑,老宋你因为英文那么好学吗?你已经不年轻了,如果你能够学会英文,有一天给美国人打工,我见了你就给你鞠躬。有一天,我在读书的雷尼大学实验室找到了一份实验室的工作,就是学生做完了实验,洗试管,打扫卫生的工作,因此,餐馆工作可以结束了,我心里暗暗高兴,终于可以有机会骂阿媚一次了,在客人吃饭的高峰时节,她老毛病又犯了,开口骂我

七麻根,我平静但是一字一句,清清楚楚的大声说,傻逼。她呆住了,脸上有些变形,她似乎不敢相信我说了什么,她又问了一句,你说什么?我又重复一句傻逼,阿丘在一边忍俊不禁,我又大声的对熟客们说,谁知道傻逼什么意思,给她解释一下。只见她气急败坏跑进厨房,一会老板出来了,铁青着脸,给我一叠钱,让我数数,我接过钱,然后心满意足的离开了这个让我难忘的餐馆。
2005年考下助理护士的执照,2006年我已经在旧金山圣玛丽医院康复科住院部工作了,和餐馆工作一样,每天工作都是同样的事情,在工作中一边工作一边学习,记得第一天来医院上班,同事让我去推一个gurney来?我迷惑不解,课程里从来没有遇见过这个词,于是问人家什么是gurney?于是人家带我找到一个担架床,告诉我这就是gurney,没有多久,常用的医疗器具都会说了,各种人体器官,头疼脑热都难不倒我,有一次医生与中国病人沟通发生了问题,翻译不够用,于是找我帮忙,完成任务以后,病人问我来美国好多年了吧?我说6年,病人说,不好意思,我来美国20年了吗,还要你帮忙。有的时候我也很纳闷,自己问自己会英文吗?你说不会吧?天天上班说的都是英文,因为都是与医疗有关的,可是出了医院与人家聊什么天文,地理,财务的,好像自己又不会英文?只是能够应付工作,不像小孩子来美国以后,他们的英文是全面的,不像我们仅仅是自己熟悉的工作领域,大家是不是有同感呢?有一次,下了班去中国城买菜,还真的遇到了以前的老板。他问我在哪里发财呢?我给他看了我的工作牌,他虽然没有给我鞠躬,但是表示非常钦佩我,还告诉我,他已经与老婆离婚,又娶了一个老婆,新的老婆不是阿媚,在奥克兰又开了一家餐馆,有一天,我特意带着朋友去吃饭,老板让伙计上了啤酒,伙计告诉我,啤酒,老板请客。知道吗,每次出去吃饭,我的小费给的都特别大方,有的时候,朋友不解,问我为什么给那么多?我说,因为我干过餐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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