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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阀士族的特点(网文)

 鬼脸冰山 2016-05-15
门阀士族同豪强地主是两个不同的概念,豪强地主指的是大官僚、大地主、大商人三位一体的地主阶级;而门阀士族指的是地主阶级的一个特权阶层。门阀士族又被称为“世族”,“世姓”,“郡姓”,“大家”,“名门”,“阀阅”,等等。这是以家族为单位,以门第为标准,在社会政治经济生活中占有特殊地位的特权阶层。在政治上,门阀士族拥有崇高地位,他们垄断了仕途,控制了中央政权,成为变相的世卿世禄阶层。在经济方面,门阀士族兼并土地,封固山泽,荫占人口,广治产业,发展田园别墅式的自给自足经济。在社会生活方面,门阀士族是高人一等的社会阶层,拥有崇高的社会地位。
    门阀士族萌芽于东汉,发展于曹魏西晋,其顶峰在东晋及南北朝。到隋朝及唐朝前期,门阀势力下降,逐渐退出了政治中枢。后经安史之乱与黄巢起义两次打击,门阀士族这一特权阶层在历史舞台上彻底消逝了。
    门阀士族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阶层呢,它有哪些本质特点呢?就这一阶层的本质属性来概括,门阀士族具有如下几个特点。
                  一,以儒学世代相传的书香门第
    精通儒家经学,以家学世代相传,这是门阀士族的第一个特点,也是成为士族的首要条件。
    两汉的选举制度是察举征辟制度。所谓察,是察孝廉,主要侧重士人的道德品质;所谓举,是举秀才(茂才),主要侧重于士人的儒学水平。除极个别名气特别大的人由皇帝直接“征召”外,“察”与“举”由地方长官来进行,“辟召”由中央大官来进行。这样一来,就扩大了有察举权、辟召权的官僚的势力。由于这些大官僚都是依仗儒学通身致显,而他们的后代又往往绍继家学,世代相传,于是便出现了累世公卿的局面。在这些大官僚的周围,形成了一大批的门生故吏。以这些大官僚为核心,便形成了一个个的政治集团。在这些集团的内部,荐主同门生之间,荐主同被荐人之间,在政治上形成了一种君臣主从的关系;在私人感情上形成了师生父子关系。
    两汉时期,儒学为士人晋身之阶梯,一般士人想要通身致显,必须精通儒学,在形式上要走察举征辟的道路。由于当时名师巨儒数量不多,文化载体稀少而且昂贵,所以,一般的人想学习文化是非常困难的。而著名学者的子弟们,则近水楼台先得月,他们绍继家学,世代相传。因此,从东汉中期开始,社会上出现了一些以儒学世代相传的书香门第。
    值得提起的第一家便是精通《欧阳尚书》的弘农杨氏。东汉时期,最著名的门阀士族有两家,就是“汝南袁氏”和“弘农杨氏”。 “弘农杨氏”号称“四世三公”,“汝南袁氏”更厉害,四世出了五位三公,号称“四世五公”。这两大家都是“门生故吏遍天下”,世代相袭。弘农杨氏从杨震开始,“四世三公”,所倚仗的就是《欧阳尚书》这部儒家经典。杨震的高祖是杨敞,西汉昭帝时官拜丞相,封爵安平侯。杨震的父亲为杨宝,精通《欧阳尚书》。杨震幼而好学,拜太常桓郁为师,除了努力学习家传的这部《欧阳尚书》之外,杨震还博览群书,对儒家的群经“无不穷究”。当时的儒生为之语曰:“关西孔子杨伯起。”杨震的儿子杨秉,杨震的孙子杨赐,杨震曾孙杨彪,以至于杨震的玄孙杨修,全都是“少传家学”,“少传父业”,“少传家学,笃志博文”。
    从袁安开始的号称“四世五公”的汝南袁氏,其家学是《孟氏易》。袁安的祖父名为袁良,从袁良开始,袁氏世“习《孟氏易》”。袁安“少传良学”,很早就开始跟祖父学习。袁安通过察举的道路,走向仕途,位列三公。袁安的儿子袁敞,袁安的孙子袁汤,袁安的曾孙袁逢和袁隗(以及再下一代玄孙袁绍和袁术),也都是绍继家学,“少传《易经》”,“少传家学”。并且也都是因此而通身至显,位列三公。
    东汉后期,中国文化史上发生了两件大事。一件是廉价的文化载体——纸张的大量使用,另一件是洛阳太学熹平石经的开凿。以这两件大事为契机,文化的传播范围大大地扩展开来,文化学习的成本也大大地降低,因此,一批新的门阀士族在全国各地纷纷涌现出来。从黄巾起义开始,天下大乱,一些世家大族被消灭于战乱之中。但是,也有一些名门世家被保存下来,同时,更多的门阀士族涌现出来。
    著名的“清河崔氏”本来就是北方大族,三国时期后,上升为门阀士族,并且是第一等的门阀。在整个魏晋南北朝以及隋唐时期,无论是“崔卢王谢”,“崔卢郑王”,还是“崔卢李郑”,清河崔氏一直被尊为一等大姓之首。在清河崔氏数百年的发展历史中,最著名的人物有两个,一个是三国时期的崔琰,另一个则是拓跋魏时期的崔浩。
    崔琰是促使清河崔氏上升为门阀士族的关键人物。据《三国志》本传记载,崔琰读书起步较晚,“年二十三,乡移为正,始感激,读《论语》、《韩诗》”。其后,崔琰又拜在大经学家郑玄门下,攻读经学。崔琰初仕袁绍,曹操破袁氏,领冀州牧,辟崔琰为别驾从事。
    崔琰相貌堂堂,举止端庄,深受曹操敬佩(妒忌)。有一次接见匈奴使者时,曹操心里突然涌出自卑感,自惭形秽,觉得自己的容颜貌似不足以威慑匈奴。于是命令崔琰假扮成自己,曹孟德本人则“提刀立于床头”,装扮作一个侍从的样子。接见完毕后,曹操派人追问匈奴使者对自己的印象如何。匈奴使者居然慧眼识人,脱口说道:“魏王雅望非常;然床头捉刀人,此乃英雄也。” 
    崔琰之后二百年,清河崔氏又涌现出一位奇人,这就是崔浩。崔浩的七世祖崔林,曹魏时官拜司空,封安阳亭侯;曾祖崔悦,为后赵石虎司徒右长史;祖父崔潜,为后燕黄门侍郎;其父崔宏,号称冀州神童,北魏初累官至吏部尚书、大人,赐爵白马公。据《魏书》本传记载:崔浩“少好文学,博览经史。玄象阴阳,百家之言,无不关综,研精义理,时人莫及。”
    崔浩凭借自己的学识,参与了北魏初年的重大军政决策。崔浩多谋善断,算无遗策,屡建功勋,在北魏统一北方的过程中起了重要作用。崔浩作为军事谋略家,深为道武帝拓跋珪,明元帝拓跋嗣和太武帝拓跋焘所器重。除了在军事和政治上的成就外,崔浩在天文、历法、法律、饮食、宗教等文化方面也都做出过重要贡献。崔浩最终因修史被拓跋焘杀掉,然而,拓跋焘很快就后悔了。《魏书·世祖纪下》记载,太武帝北巡阴山,这时北部尚书宣城公李孝伯疾笃,传者以为病逝。拓跋焘说道:“李宣城可惜!”既而又说:“朕失言,崔司徒可惜,李宣城可哀。”
    《魏书》本传评价说:“崔浩才艺通博,究览天人,政事筹策,时莫之二,此其所以自比于子房也。属太宗为政之秋,值世祖经营之日,言听计从,宁廓区夏。遇既隆也,勤亦茂哉。谋虽盖世,威未震主,末途邂逅,遂不自全。岂鸟尽弓藏,民恶其上?将器盈必概,阴害贻祸?何斯人而遭斯酷,悲夫!”
    在北方,能够与清河崔氏分庭抗礼的是范阳卢氏。范阳卢氏原来也是北方大族,在三国时期上升为门阀士族。促使范阳卢氏门第上升的关键人物是卢植。据《后汉书》本传记载,卢植“性刚毅有大节,常怀济世志”,“才兼文武”。卢植少年时,与郑玄一起拜大经学家马融为师。马融是伏波将军马援之后,马家为东汉“马窦邓梁”四大外戚之首,自然骄贵无比。马融爱好音乐,生活豪奢,不拘儒者之节。马融讲课时,常坐高堂,设绛帐,前授生徒,后列女乐。讲课时,“多列女倡歌舞于前”。卢植始终专心听讲,“侍讲积年,未尝转眄”。学成辞归,“阖门教授”。时人谓:“卢植名著海内,学为儒宗,士之楷模,国之桢干也”。
    卢植之后,范阳卢氏世代官宦,世代书香。据《魏书·卢玄传》记载,到元魏时,卢道裕尚献文帝女乐浪长公主,卢道虔尚孝文帝女济南长公主,卢元聿尚孝文帝女义阳长公主,“一门三主,当世以为荣”。
    篡夺曹魏政权的河内司马氏,也是三国时期兴起的门阀士族。据《三国志·司马朗传》裴松之注引司马彪《序传》记载,司马朗(司马懿长兄)的祖父名为司马俊。司马俊,字元异,“博学好古,倜傥有大度”,位至颍川太守。司马朗、司马懿的父亲为司马防。司马防,字建公,“雅好《汉书》名臣列传,所讽诵者数十万言”。
    司马防有八个儿子,依次为司马朗(字伯达)、司马懿(仲达)、司马孚(叔达)、司马馗(季达)、司马恂(显达)、司马进(惠达)、司马通(雅达)、司马敏(幼达),都是一时之才俊,号称“八达”。司马防对待儿子很严格,即使儿子弱冠成人后,也要求他们“不命曰‘进’不敢进,不命曰‘坐’不敢坐,不指有所问不敢言”。
    司马防在做尚书右丞(京兆尹?)时,曾经举荐曹操为洛阳北部尉,是曹操的荐主。等曹操晋爵为魏王之后,于是请司马防到邺城叙旧。在饮酒时曹操戏问司马防:“孤今日可复作尉否?”司马防回答曰:“昔举大王时,适可作尉耳。”曹操大笑。
    河内司马氏是世代相传的书香门第,家中藏书极为丰富。《晋书·列传第七·宗室》称:“安平献王孚,字叔达,宣帝次弟也。……孚温厚廉让,博涉经史。汉末丧乱,与兄弟处危亡之中,箪食瓢饮,而披阅不倦。”
    据《晋书·宣穆张皇后传》记载,建安年间,曹操曾聘请司马懿为官,司马懿最初不愿意出山帮助曹操,于是伪装患了“风痹”,“口不能言,身不能动,托病不出”。有一次,司马家正在麦场上晒书,突然天上下起了暴雨。司马懿爱惜书籍,一时忘记了装病之事,慌忙爬起来收书。这件事被家中一个奴婢看见,她以为是司马懿病好了,急忙跑去司马懿的妻子张氏那里去报告。张氏“恐事泄致祸,遂手杀之以灭口”。
    晋武帝司马炎虽然贵为天子,却仍然以“诸生家”出身自居。司马炎最宠爱的妃子是车骑将军胡奋的女儿胡贵嫔胡芳。有一次,司马炎与胡芳“摴蒱”,胡芳不知谦让,与司马炎“争矢”,竟然把司马炎的手指头划破了。司马炎很生气,斥责道:“这样放肆,此固将种也!”意思是说,你胡家跟俺司马家比不了,俺司马炎是“诸生家”出身,俺是一颗读书种子,而你,却是“丘八”出身——将种。胡芳反唇相讥:
    “北伐公孙,西距诸葛,非将种而何?”
    呵呵——司马炎听了,“甚有惭色”。
    东晋时期,注重以家学相传,教育子弟儿孙提高文化修养最有名的,是陈郡谢氏。陈郡谢氏到东晋中期谢安之时,已经上升为与琅邪王氏齐名的头等门阀。但在此之前,陈郡谢氏就已经是几代的书香门第了。谢安的曾祖谢缵,三国时在曹魏担任典农中郎将;祖谢衡,以儒雅清素而知名于世,西晋惠帝时“仕至国子祭酒”。谢安的伯父谢鲲“通简有高识,不修威仪,好《老》、《易》”。谢安的父亲谢裒,官至太常卿。谢安的从兄谢尚,少年时便好学,曾经被人称赞为“此兒一坐之颜回也”。谢安自己则“及总角,神识沈敏,风宇条暢,善行书”。
    陈郡谢氏非常重视对族内子弟后代的文化教育,谢安自己更是如此,经常召集后生晚辈在一起,讲论学业。仅据《世说新语》中的记载,谢安同本族子弟讲论学业,就有如下这么几次:
    一,谢公夫人教儿,问太傅:“那得初不见君教儿?”答曰:“我常自教儿。” (《德行第一》)
    
    二,谢太傅寒雪日内集,与儿女讲论文义。俄而雪骤,公欣然曰:“白雪纷纷何所似?”兄子胡儿(谢朗)曰:“撒盐空中差可拟。”兄女(谢道韞)曰:“未若柳絮因风起。”公大笑乐。即公大兄无奕女,左将军王凝之妻也。(《言语第二》)
    三,谢公云:“贤圣去人,其间亦迩。”子侄未之许,公叹曰:“若郗超闻此语,必不至河汉。”(《言语第二》)
    四,谢太傅问诸子侄:“子弟亦何预人事,而正欲使其佳?”诸人莫有言者,车骑(谢玄)答曰:“譬如芝兰玉树,欲使其生于阶庭耳。”(《言语第二》)
    五,谢公因子弟集聚,问:“毛诗何句最佳?”遏(谢玄)称曰:“‘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公曰:“‘訏谟定命,远猷辰告。’”谓:“此句偏有雅人深致。”(《文学第四》)
    另据《晋书·列女传·王凝之妻谢氏》,谢安还曾经用 “《毛诗》何句最佳”这个问题询问侄女谢道韞。谢道韞回答称:“吉甫作颂,穆如清风。仲山甫永怀,以慰其心。”谢安很高兴,认为谢道韞颇有“雅人深致”。
    六,谢遏诸人共道“竹林”优劣,谢公云:“先辈初不臧贬七贤。” 《品藻第九》
    七,谢公与时贤共赏说,遏、胡儿并在坐。公问李弘度曰:“ 卿家平阳何如乐令?”于是李潸然流涕曰:“赵王篡逆,乐令亲授玺绶。亡伯雅正,耻处乱朝,遂至仰药,恐难以相比!此自显于事实,非私亲之言。” 谢公语胡儿曰:“有识者果不异人意。” 《品藻第九》
    由于陈郡谢氏注重子弟的文化教育,因此族内人才辈出,数代不绝。晋宋之际的大诗人谢灵运,萧齐时期的大诗人谢眺,都出自陈郡谢氏一门。
customavatars/30163.jpg履虎尾,不咥人,厉!嘻嘻,无咎。
二,以清白风气相标榜的道德之家(上)
    
    在《世说新语·方正第五》中,记载了这样一个故事:

    卢志于众坐问陆士衡:“陆逊、陆抗,是君何物?”答曰:“如卿于卢毓、卢廷。”士龙失色,既出户,谓兄曰:“何至如此,彼容不相知也。”士衡正色曰:“我父祖名播海内,宁有不知?鬼子敢尔!”

    这个故事到了唐朝,被房玄龄等人写入了《晋书》的陆机本传:

    范阳卢志于众中问机曰:“陆逊、陆抗于君近远?”机曰:“如君于卢毓、卢廷。”志默然。既起,云谓机曰:“殊邦遐远,容不相悉,何至于此。”机曰:“我父祖名播四海,宁不知邪!”议者以此定二陆之优劣。

    清代大儒章学诚有句明言:“六经皆史也。”儒家的六经,当然都可以被看做是第一手史料,不过,儒家经典讲述的,主要是为人处世的道理,儒家的学说,从根本上来说是关于伦理道德的学说。在儒者眼里,文章是用来“载道”的,“道德”从来是与“文章”相提并论的。门阀士族以家学世代相传,同时也就把自己的清白家风世代相传下去。因此俺才认为,门阀士族是以封建伦理道德相标榜,以清白家风世代相传的道德之家。

    关于中国的传统道德的具体内容,似乎有多种说法,多种条目,从来没有统一过。

    孔夫子的《论语》,就是一部关于人伦道德的著作。书中关于道德的条目不少,其核心就是“仁”一个字。关于“仁”字,《说文》第八篇(上)解释说:“仁,亲也,从人二。”清段玉裁按:“《中庸》曰:‘人者仁也。’……犹言尔我亲密之词,独则无耦,耦则相亲,故其字从人二。” 

    孔子所提出的“仁”,是中国伦理道德史上的一个重要范畴。那么,什么是“仁”呢?孔子的仁包括这几个方面:

    子曰:“克己复礼以为仁。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焉。”

    这句话是孔子对颜回提问的回答。所谓“克己”,就是严格约束自己;所谓“复礼”,就是把一切言行纳入“礼”的轨范。一个人若是能约束自己的言行思想,使自己的思想言行符合礼的原则,就算是达到了“仁”的要求。颜渊听了,还不太明白,于是“请问其目”。孔夫子回答说:“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

    孔夫子还认为,孝悌是“仁”的根本。《学而》篇用孔夫子的弟子有若的话对此做了明确的解释。有若曰:“其为人也孝悌,而好犯上者鲜矣!不好犯上而好作乱者,未之有也。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孝悌也者其为人之本欤!”子弟敬爱父兄,出于心理的自然,也是一种基本道德。孔子所提倡的孝悌,目的在于防止犯上作乱。提倡“孝”,是从纵的方面调和人伦关系;提倡“悌”,是横的方面调节人伦关系。从孝悌出发,孔子还认为应该:“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这是《颜渊》篇中对齐景公问话的回答。

    孔夫子的“仁”字,除了包含这些具体的道德条目之外,还有着特别强调为人在世的原则也就是人格气节的一个方面。

    《卫灵公》曰:“志士仁人,无求生以害仁,有杀身以成仁。” 

    《子罕》曰:“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又说:“三军要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志也。”

    《述而》曰:“不义而富贵,于我如浮云”。

    《雍也》曰:“贤哉回也!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

    “孔曰成仁,孟曰取义”,到了孟夫子那里,更强调的是另一个“义”字。孟子是儒家亚圣,孟子继承了孔子的学说并加以发扬,孟子进一步提出了关于“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妇有别,长幼有序,朋友有信”的“五伦”道德规范。孟子的“义”,特别强调为人处世的一个原则——“人格气节”。孟子喜欢打比方,喜欢“寓言”,在《告子上》篇,孟夫子用鱼与熊掌的对比,引申出对“生”与“义”的价值判断:

    “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

    在《滕文公下》篇,孟夫子更发出斩钉截铁般的警示:“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

    《公孙丑上》曰:“自反而缩,虽千万人吾往矣。”又说:“我善养吾浩然之气……其为气也,至大至刚,以直养而无害,则塞于天地之间。”

    托名管仲的《管子》书中,提出了所谓的“四维”。在《牧民第一》中,借管仲之口指出,“四维不张,国乃灭亡”,“何谓四维?一曰礼,二曰义,三曰廉,四曰耻”。

    到西汉时期,大儒董仲舒又对孔孟的“仁义”加以总结,上升为“三纲”、“五常”的伦理道德原则。董仲舒认为,“仁义礼智信”,是为“五常”。“三五”之道是处理人伦关系的基本法则。

    按中国的老规矩,这些四维五常三纲之类的关于伦理道德的条目,应该有一个标准的总结才是。然而,或许是条目太复杂了吧,貌似一直没有见到一个统一的说法。传说后来有个上联是“一二三四五六七”的骂人的对联,其下联则把“耻”字放在了第八位。耻居第八无争论,而前七个字却有多种说法:“忠孝仁爱礼义廉”,“孝悌忠信礼义廉”,“忠孝信悌礼义廉”,“忠孝仁信礼智廉”,“忠孝仁智礼义廉”,等等。(呵呵,列入这个内容,有点不恭敬了,自罚面壁。)

    门阀士族除了遵守儒家伦理道德的具体规范之外,特别注重清白廉洁,独行特立,刚正不阿的气节。前面提及的陆机答卢志问的故事,所反映的反映出的精神就是:不畏强暴,独行特立,“自反而缩,虽千万人吾往矣”。

    陆机陆云兄弟,其家族是著名的吴郡陆氏。江南吴郡,在孙吴时期形成了所谓的“四大姓”,即“顾、陆、朱、张”。《世说新语·赏誉》中对四姓评价说:“吴四姓旧目云:张文、朱武、陆忠、顾厚。”

    关于江南世姓,貌似有多种说法,例如,在《世说新语·赏誉》中有这样一段对话,一位秀才是这样回答的:
    
    吴府君圣王之老成,明时之俊乂;朱永长理物之至德,清选之高望;严仲弼九皋之鸣鹤,空谷之白驹;顾彦先八音之琴瑟,五色之龙章;张威伯岁寒之茂松,幽夜之逸光;陆士衡、士龙鸿鹄之徘徊,悬鼓之待槌。凡此诸君:以洪笔为鉏耒,以纸札为良田;以玄默为稼穑,以义理为丰年;以谈论为英华,以忠恕为珍宝;著文章为锦绣,蕴五经为缯帛;坐谦虚为席荐,张义让为帷幙;行仁义为室宇,修道德为广宅。

    吴郡陆氏世为“江东大族”,在孙吴时期,尤为显赫。陈寿所著的《三国志》,以简练著称,给魏蜀吴三方将相臣子立传,一般都是合数人而为一卷。唯有孙吴的陆逊,以及蜀汉的诸葛亮,才有单人独传。可见陈寿对江东吴郡陆氏的景仰尊崇。

    陆逊,原名陆议,字伯言,吴郡吴县人,世为江东大族。吴郡陆氏的正宗嫡派本来应该从陆逊的从祖陆康算起的。陆逊的父亲陆骏很早就去世了,所以陆逊幼年时候,由从祖父庐江太守陆康抚养。陆康与袁术有隙,当孙策平定江东时,陆康乃将陆逊以及宗族送回吴县。陆康的长子为陆绩,就是在袁公路席间“怀橘”的那个“陆郎”。陆逊辈分比陆绩低,但年龄却大上数岁,因此,吴郡陆氏家族的族长,就由陆逊来担任了。陆逊破蜀抗魏,战功显赫,出将入相,地位崇高。陈寿在陆逊本传后的《赞》中评价道:“忠诚恳至,忧国亡身,庶几社稷之臣矣。” 

    陆逊卒后,吴郡陆氏的势力并无削弱。陆逊的长子陆抗以建武校尉“领逊众五千人”,以后逐年升迁,到孙皓时,官拜大司马,荆州牧,镇守上游,手握吴国兵权。东吴陆抗,与西晋襄阳守将羊祜,猩猩相惜,可谓是“一时瑜亮”。陈寿对陆抗评价如下:“贞亮筹干,咸有父风,奕世载美,具体而微,可谓克构者哉!”

    吴郡陆氏人才济济,陆逊族子陆凯,曾任镇西大将军,后迁至左丞相。

    在《三国志》陆抗本传中记述了这样一件趣事:吴主孙皓不喜欢别人看自己的相貌(原因不详),“群臣侍见,皆莫敢迕”。陆凯说道:“夫君臣无不相识之道,若卒有不虞,不知所赴。”孙皓一听,有道理,于是特别准许陆凯看自己的面容。其他臣子呢?呵呵,照旧不许。

    据《世说新语·规箴》记载:孙皓有一次问丞相陆凯:“卿一宗在朝有几人?”陆凯回答:“二相,五侯,将军十余人。”

    由此可见,吴郡陆氏长盛不衰,有吴一朝始终是执掌军政的重臣,为吴国历代君主所宠信,不愧一个“忠”字的评价。

    陆抗有六个儿子,分别为陆晏、陆景、陆玄、陆机、陆云、陆耽。长子陆晏次子陆景均死于西晋灭吴之役。其余几个,最有名的就数陆机陆云了。

    陆机,字士衡,因曾被聘为平原内史,故世称“陆平原”。陆云,字士龙,因曾任清河内史,故世称“陆清河”。陆机陆云兄弟齐名,合称“二陆”。在陆机二十岁那年,吴亡。二陆兄弟于是乃“退居旧里,闭门勤学,积有十年”。由于二陆名声特别大,道德格外杰出,因此,一些根本不可能的事,都编排在了他们身上。刘义庆在《世说新语·自新》篇中,就讲述了一个“周处除三害”的故事:

    周处年轻时,蛮横强悍,任侠使气,整个一个地痞流氓,一大祸害。附近的河中有条蛟龙,山上有只白额虎,百姓合称他们是“三横”,“三横”当中,又以周处最为“巴北”。于是有人劝说周处去杀猛虎和蛟龙,实际上是希望三个祸害相互拼杀,最好是同归于尽。周处持强,立即杀死了老虎,接着又下河斩杀了蛟龙。等周处杀了蛟龙从水中钻出来,发现乡里人正在热烈庆贺,这才明白实际上自己才是真正的大祸害。周处决心悔改,于是去吴郡寻找“二陆”——“平原不在,正见清河……清河曰:‘古人贵朝闻夕死,况君前途尚可。且人患志之不立,何忧令名不彰邪?’处遂改励,终为忠臣。”

    唐代房玄龄等修《晋书》,把这个“故事”当作实事写进了周处本传。

    直至太康末年,二陆方联袂入洛。二陆初入洛阳,首先受到了太常张华的赏识。张华是当时著名的大名士,文章好,官也大,还通晓天文地理风水堪舆,王勃的名句“物华天宝,龙光射牛斗之虚”,所说便是张华的典故。张华赞赏说:“伐吴之役,利获二俊。”

    《晋书·张华传》叙述道:“初,陆机兄弟志气高爽,自以吴之名家,初入洛,不推中国人士。”《世说新语·赏誉》篇中云:“蔡司徒在洛,见陆机兄弟住参佐廨中,三间瓦屋,士龙住东头,士衡住西头。士龙为人,文弱可爱。士衡长七尺余,声作钟声,言多慷慨。”刘孝标注引《文士传》:“云性弘静,怡怡然为士友所宗。机清厉有风格,为乡党所惮。”

    太康年间的文坛,群星灿烂,展现出一种短暂的繁华。钟嵘在《诗品》中评论曰:“太康中,三张二陆两潘一左,勃尔复兴,踵武前王,风流未沫,亦文章之中兴也”。所谓“三张”,指的是张载,张协,张亢兄弟三人;所谓“两潘”,指的是潘岳和潘尼;所谓“一左”,便是左思。这几位是当时洛阳文坛上的大腕级别的人物。 

    陆机陆云兄弟,高傲自负,慷慨任气,耿直清厉。入洛后,首先压倒了张载兄弟,一时有“二陆入洛,三张减价”之谣。

    接着,听说“一左”准备撰写《三都赋》,哄抬首都文具物价。陆机本来也想敲成此帖——“闻思作之,抚掌而笑,与弟云书曰:‘此间有伧父欲作《三都赋》,须其成,当以彼酒瓮耳!’”

    俗话说“物以类聚,方以群分”,二陆初入洛阳,得到了张华的赏识,也遇到了一些同声共气的呼应。在《世说新语·排调第二十五》中,有这样一个故事:

    荀鸣鹤、陆士龙二人未相识,俱会张茂先坐。张令共语。以其并有大才,可勿作常语。陆举手曰:“云间陆士龙。”荀答曰:“日下荀鸣鹤。”陆曰:“既开青云,睹白雉,何不张尔弓,布尔矢?”荀答曰:“本谓云龙骙骙,定是山鹿野麋,兽弱弓强,是以发迟。”张乃抚掌大笑。

    荀陆二人此番答对,棋逢对手,成了文坛一段佳话。还有,在晋人裴启所著《裴子语林》中,也收入了陆机同潘岳的一段有趣答对:

    陆机在座,潘岳来,陆机便起去。潘曰:“清风至,尘飞扬。”陆则应声答:“众鸟集,凤凰翔。” 

    二陆所遇既然有雅人,自然也就有俗人。在《世说新语·言语第二》中记载说,有一次二陆去拜访侍中王济,此王济乃著名的美食家,据说,他家的乳猪都专门用人乳喂养。王济指着餐桌上的羊奶酪问陆机:“卿吴中何以敌此?”初次见面,谈论饮食,既粗俗,又无礼。陆机立即回答说:

    “有千里莼羹,但未下盐豉耳。”

    陆机的这个回答雅量高致,被时人推崇,传为千古佳话。

   王济以乳相询,已经够粗俗的了,谁知还有更为不堪者。在《世说新语·简傲篇》中记载,二陆在张华的指点下,去拜见玄谈名士刘宝:

    陆既往,刘尚在哀制中,性嗜酒。礼毕,初无它言,唯问:“东吴有长柄壶卢,卿得种来不?”陆兄弟殊失望,乃悔往。

    二陆在洛阳,志气高爽,文质彬彬,得到了赏识,自然也招来嫉恨。有一次,在众人广坐之中,范阳卢志公开发难:“陆逊、陆抗,是君何物?” 这在当时,称人父祖之名是非常无礼的行为。卢志发出此言,或许是出于京师人士对边远地区乡巴佬的藐视,或许是出于对二陆才华的嫉妒?但不论怎么说,这都是对二陆胆量的一个考验。弟弟陆云还在踌躇不定,哥哥陆机发出了针锋相对地回答道:“如卿于卢毓、卢廷。”陆云吓坏了,事后责备乃兄曰:“何至如此,彼容不相知也。” 陆机斩钉截铁地回答:“我父祖名播海内,宁有不知?鬼子敢尔!”本来,大家都以为二陆弟兄之间不分优劣,这件事就是区别二陆道德高低的试金石。

    而卢志呢,当时默默不语,其实是记恨在心。终于,在隐忍多年之后,卢志向着陆机的后心,刺出了致命的一刀……
customavatars/30163.jpg履虎尾,不咥人,厉!嘻嘻,无咎。
《君子行》
天道夷且简,人道险而难。休咎相乘蹑,翻覆若波澜。去疾苦不远,疑似实生患。 近火固宜热,履冰岂恶寒。掇蜂灭天道,拾尘惑孔颜。逐臣尚何有,弃友焉足叹。福钟恒有兆,祸集非无端。天损未易辞,人益犹可欢。朗鉴岂远假,取之在倾冠。近情苦自信, 君子防未然。
陆氏兄弟作为东吴亡国之臣服务于西晋ZF,可能这本身就会给他们的仕途带来不利(这也可能是为什么许多朝中北方士族有轻视之意的原因吧),如果时逢太平盛世倒也可以(至少没有性命之忧),可生于乱世则不免不幸了,陆机做才子,做为文学家是无可争议的,可却在偏偏卷入了八王之乱的斗争旋涡,又立功心切,自期甚高,志大而才疏(不是指文学上的),致使20万大军在洛阳郊外的鹿苑几乎全军覆没,正是祸集非无端呀!不知陆机在临死时,是否也会像李斯那样作黄狗之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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