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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树青春,一枝繁花知识窗2016年4期 来稿者:程宇瀚

 王浩然 2016-05-20
  我庆幸能遇见阿明,就算彼此已失散于江湖,但若无他,我的青春将注定彷徨;我也庆幸十六岁时曾远行,让青春之树陡然开出一枝繁花。
  十六岁,我读高二,教材上的字符像天书一样,男生女生聒噪喧嚣,这些,让我每一天都在痛苦中度过。盛夏的雨,下得没完没了,像逃脱云朵的珍珠义无反顾地扑向大地,碎裂在池塘里、树冠顶,也碎裂在我的心里。
  终于,那个雨后初霁的午后,几近歇斯底里的我选择了逃离。
  走时,回头望了一眼那个生养我长达十六年之久的家,黝黑的窗户,像是青春的黑洞。等着我回来吧,在他日我衣锦还乡的时候。
  当手机里母亲的未接来电攒满四十个时,我已坐车到达成都,这座盛放但也埋葬了很多梦想的希望之城。我回了报平安的短信,关掉手机,漫无目的地闲逛着,不知何去何从。偶然,遇见一间咖啡厅在招工,面试比想象中简单,我如愿成为这里的服务员。
  新人都需要老员工来带,我的师傅是阿明,一个比我大不了几岁,却已经在这里工作了近三年的少年。阿明出身农村,完成义务教育后就开始像浮萍一样飘游在外,辗转于此,终是落了根。实际上,咖啡厅里的员工大都十七八岁,拥有野草一样难言的过往,从穿上工作服那刻起,生命模式就从“成长”切换成为“生存”。
  工作服很紧,衣领很高,扣上第一颗扣子,就喘不过气来。第一天上岗,我敞着领口,阿明看见,眉毛一挑,说那可不行,被主管看到,你今天就白干了。我一边委屈地扣着,一边想,以前班主任再严厉,也没在我们的校服穿法上这样挑刺。
  是的,我低估了这份唾手得来的工作给我带来的挑战。服务行业,卖的就是形象,我们在打扫、上菜、交流时都有着严格标准来约束,就连走路,都得优雅从容。我此前从未想到过,连刀叉的摆放都能有那么多讲究。私人企业,利益至上,一切量化,唯考核论。
  最惨烈的一天,还是来了。为一桌客人换烟缸,一不留神扬起一撮烟灰,不幸得到客人的投诉。在实习期内就被投诉,我开创了咖啡厅的先河。主管只允许难过不已的我去休息室平静一会儿。狭窄的室内,等待上晚班的同事正打着扑克牌。
  我百无聊赖地发短信,被一声怒喝吓得一激灵。抬头就见下铺的同事凶狠地看着我,昨晚的蚊香,是不是你点的?我茫然地点头,他又连珠炮似地说下去,你知道吗,蚊香灰掉到我的床铺上了!我不欢迎你住我上铺,请另谋高就。
  一旁的同事纷纷侧目,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又继续打起了牌。
  那一天,主管的“逐客令”委婉却也暗藏锋利,她说我可能不太适合这份工作,请去别处寻找发展。我走时,阿明来送我,两人坐在人山人海的街头,静静地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他们有的步履悠闲,有的行色匆匆,他们都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我想去北京。我能吃苦,定能扫天下。这番豪言壮语,单纯如我,发自肺腑。
  我忽然很想念母亲,以及她烹的黄辣丁;我想念班主任,她批评我的话难听但不会暗藏锋利;我还想念同学,他们会骂我笨但不会意味深长地看着我,或请我另谋高就。那间种满紫罗兰的小小教室,漂泊在外的游子,真的开始想念你了。
  带着疲惫回到家乡,走时那天的云朵依然在天幕里波澜不惊,家中却已人间万年。母亲骤老许多,说话语无伦次,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看着餐桌上热气腾腾的黄辣丁,我紧紧地抱住了她。
  高三,我终于找到了那首动听的歌——《yesterday once more》。学习累了,静静听一次,那年站在咖啡厅里孤独遥望的少年,又清晰地跳动在眼前。
  高考后,一张重点大学的录取通知书静静地躺在了我的信箱里,人生,开始向春暖花开处转弯。进了大学,旅游、考证、健身、兼职……我过得风生水起。一日,忽地想起阿明这个改变了我一生的少年,于是在阳光灿烂的周末,乘地铁一寸寸靠近那间咖啡厅,第一次以顾客的身份走进它。
  遗憾的是,阿明已经离职,听说,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我相信,阿明已不甘心在这座小小避风港里沉沦,他和我一样,已展翅翱翔。
  年少的我们,都单纯莽撞过,且为它付出了代价。谁的成长,不曾灰暗波折,荒败颓唐?我庆幸能遇见阿明,就算彼此已失散于江湖,但若无他,我的青春将注定彷徨;我也庆幸十六岁时曾远行,在天涯海角处认清了生命本该有的模样,让青春之树陡然开出一枝繁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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