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人人都有故事, 这是[有故事的人]发表的第260个故事 (作者供图,图文无关) 雪 之 恋 兰兮 雪儿死了。 她妹妹、妹夫来接她了。 她自遥远的越南,踏着泥泞的路,回到依然是异乡的南国;再随妹妹魂归故里。 柔弱纤瘦如她,可受得了这样的碾转,找得到归去的路? 在她精神和体质都十分黯淡的时光,她把自己塞进了我的宿舍;看顾弱小的个性使然,虽然还没说过几句话,我就买回早餐、水果,招呼她一起分享。 她脾胃虚寒,食量不大,睡觉还冒冷汗。好在公司业务正处于淡季,外单不是太多;晚上偶尔加个班,她有足够的时间休养生息。 她长我几岁,刚二十七;正是好年华,雪儿却像极了历经风霜的、饱经沧桑、孤苦伶仃的老树,随时一阵飓风就能摧折了的样子。 哎!可怜的人! 六个月大了,是个男婴!他的眼睛好像还会动…… 雪儿自言自语着,未经世事的我听得心惊肉跳。 她晃晃悠悠独自来到陌生的南国。她执意要逃离,要忘却,要独自疗愈。然而,回忆却时刻纠缠着她孱弱的神经,她身心都很不安宁。 我在拖地,地板怎么就那么滑呢!我摔了出去,肚子正好重重地抵在茶几的一角。什么都没有了,我的孩子,还有他…… 我昏迷了好大一会儿,醒来身子底下黏糊糊的,我爬着去拨了妹妹的电话,妹妹找到她的同学家,人家就把我送医院了,孩子没有了…… 他正出差呢,陪他的学生们实习,那个女孩儿当然是和他在一起的,快四年了他们都是在一起的。 我错愕! 你都清楚这些,你为什么还要和他生孩子?你怎么这么糊涂! 孩子,我们谈恋爱时我就知道他很喜欢小孩子,我们有了孩子,他就回家了,为了孩子他就回心转意了。 可怜的雪儿! 孩子没有了,我就要去找我的母亲了。妹妹在医校,我去看了妹妹,我跟她道别,说要去庐山散心。其实我要去找我的母亲了。 生下妹妹刚满月,母亲就上了庐山,再没有回来;舅舅几经打听,有人见这么个女人往上攀,神情恍惚,口中念念有词,然后就跳崖了,尸骨也没有人见。 我跟妹妹由外公外婆抚养,那个叫做父亲的男人很快把勾搭着的那个女人娶进门。 我要去找母亲了。我取出五万块钱,还有三万多在卡里,我把密码写下来留给妹妹。我买了最喜欢的衣裳,我住最好的酒店,点最贵的菜。我从小到大受人白眼、被人抛弃、受人嫌弃、给人背叛,我死之前总能放肆一回的了。 我计划挥霍掉那些钱就去跳悬崖。 妹妹找到我的时候,我正在酒店的卡拉ok房被灌酒,几个男人亵渎我;妹妹没来的话,可能我一清醒过来就去死了。妹妹翻到了银行卡和密码预感到我要出事,就赶过来了。 妹妹把我带到进了禅院,她陪了我半个月;我情绪稳定了,妹妹就返回了学校。 我在寺院呆了半年多。我游魂似的,也没有听进什么经卷、也没有找到什么信仰,但是我知道我不再有兴趣走近死亡。我感到我母亲时常陪伴在我的左右,护佑我,她说她不要看到我血肉模糊的样子。好吧,我答应母亲了,从小我就没有违拗过母亲的意志。 然后我就下了山,我去跟他办离婚;他又惊又喜,怕我下一秒会反悔,把两万块钱抓在手上:一签字它们就是你的了,房子也是你的;这是额外给你的,你养养身子。 我的心里冷哼一声,我为自己一直的死心塌地、死皮白赖祈求他别走,还怀上他的孩子感到悲哀。 孩子啊,还是你聪明!你怎么可以落生在如此无情的世界,叫这个人父亲呢!你半路抛弃我是明智的,你再投胎一家好人家吧! 我为自己的执迷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我再不能怀孕了;我也差点儿就去死了。 经历过生死,还有什么看不开的呢! 我把房子、钱留给妹妹,我就往南往南,我怕冷;南国四季都没有雪。 我洒下几滴同情的泪水。雪儿不爱动的时候,就弄吃的给她;讲笑话给她逗乐。 我不能怀孕了,我找个大一些的男人,疼我就行,能过安稳日子就好了。 她这老气横秋的心态,弄得我也心境凄然;好在有一帮同学朋友,时时逃出去释放下压力。雪儿渐渐地也能同我一起出来玩儿,散散心了。 其实她是很优秀的女孩儿,外语十分好,教过书,表达、文笔都不错。公司在越南的新厂落成,选拔管理人员,雪儿就报了名,顺利入选。 我很担心她的身体,寒湿的体质,脾胃不好,又不懂得照顾自己。她能习惯吗? 然而她一心想逃得远远的,况且外派工资是这边的三倍多。用她的话说,及早攒点儿钱吧;找不到合适的也可以养活自己。 哎!她还这么年轻,却放弃了明媚的阳光,时时表达着对未来的担忧和不安。 雪儿去了,她的床位给新毕业新入职的女孩儿占了。 开朗乐观忙着谈恋爱的小妹,一下子把我也带动得活力十足,我们一起学溜冰、去爬山、宿营海滩,竟然很快把雪儿忘得差不多了。 偶尔听得回来述职的经理讲,雪儿干得很棒,升了业务主管,收入也大大提高了。 我们都为雪儿高兴!这么算来,干个七八年回来,她就有一笔可观的存款了,她就可以安心了;不管找不找得到一个爱人,她都可以过好日子了。 晴天霹雳! 下一个消息竟然是雪儿去了:赶货、加班、咳嗽转肺炎、痢疾;送到大医院里已经昏迷了,再没有醒过来,具体什么病也不很清楚。 一个生命,历经磨难,几番蹂躏;刚要恢复元气,却意外地给病魔摧毁了。 我情绪低落,把一批bra的尺码弄错、报废;我恼羞之下就递交了辞呈。 我结束了我的第一份工作,离开这家港资外企;走出那间满是雪儿影子的宿舍,走出一段因雪儿蒙蔽了昏暗魅影的心情。 多少年过去了,翻开,却是清晰如昨;雪儿蹙眉托腮的清秀侧影,如在眼前。 人事沧桑,往事如烟;还有谁能忆起,曾有那么一个女子,深深地爱过,切切地痛过;然后轻轻地走了,如一抹光影,在水云间消散不见了。 作者:兰兮,女,文学爱好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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