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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乐总是使人疼痛

 a岳阳 2016-05-29
刀锋,使人明亮。而音乐,却使人疼痛。
  但又常常使人难以自拔。
  
  每当音乐的内核打动我时,我常常像一匹受伤的狼,站在寒冷的极地。四周是茫茫的白雪,寒风卷起雪片,拍打着自己瘦弱的躯体。每当此时,我总是努力挣扎,必须挣扎,自己与自己开始搏斗。这是一种残酷的较量。这种较量的结果是,使世俗中的自己无话可说。使黑暗中的自我伤痕累累。
  
  这是一种有趣而又悲壮的追逐。
  
  我所知道的音乐是一种理念,近似于神祗。或者是天堂出逃的天使。她们怀抱神的大音,撒下黑暗而又尖锐的种子,于尘埃中长出血和花朵,让所有的行走者欲喊无声,欲哭无泪,欲说无语。或者,正当夕阳西下,尽收眼底的是一条茫茫古道,这道上走着,你,我,他。走着,你们,我们,他们。每当音乐开始切割的时候,我的内心总是充满了忧伤。我看见了另一个自己,在尘世的光线里,在生命的荒野里,流浪,如一个黑人水手。
  
  近来,听雅尼的CD,这种流浪和无依的感觉尤甚。特别是那首Nighting Gale。这是一首让人流泪的曲子。每当自己面对时,却总想逃避。这是一种别无选择的疼痛。这首以长笛起,配着和弦,进入低缓、抒情的序曲,然后慢慢把你拉入难以自拔的境地;再以钢琴,大提琴相佐,音阶相互错杂。仿佛让你进入了某种参差地带。这里,流动的不仅仅是旋律,而是生命的本体演绎。由缓到渐缓,低音部与高音部相融,单弦与和声相兼,特别是到第二乐声部,大提琴与小提琴、长笛三者相互跳跃、流转,演绎成生命内部的跌宕,然后再配声乐结尾,融成一首整体的生命绝唱。在短短的五分四十四秒里,使你无法逃离生命中最本体又最尖锐的那一部分。这是一首深入到泥土之中的曲子,让生命像土豆一样生长起来,而我们在此所面对的,却是字我生命中最黑暗的部分。Nighting Gale,标题与旋律形成致命的反差。正如自己此时,坐在黑暗当中,聆听着这最初的春天,将怎样滑入,黑暗最隐秘的底部。
  
  这是一首致命的音乐,对自己而言。使人的灵魂受伤之后,再进行敲击或者撕裂;这是一首革命的旋律,让你在世尘的艰难之中,更加清醒地关照自我。
  
  生命在行走,音乐却在奔跑。当阿炳拉着二胡,走在清风明月中,那琴声如遍地的红高粱,立在深秋的田野,让所有的收割者跪在地里,流着咸咸的泪水,面对辽阔而又苍茫的远方,絮絮叨叨着自己心中,最神圣的隐痛与最真切的苦难。每当我面对《二泉映月》的时候,我几乎无法正视自己:世俗中的自己是如此黑暗,而神性中的自我又是如此虚幻;那低吟申诉的旋律,宛如一根根钢丝,在阴暗的天空下,抽打着生命的苦难。残酷的阿炳,残酷的音乐,让世俗中的人找不到归家的路。也许这正是音乐存在的理由,音乐的生命在于内核的凝聚、爆炸,使许多人在自我的信念中流浪奔跑。事隔多年,那如泣如诉的琴声,仍像春天里的狼群,在我灵魂的视野里纵情奔涌,让我深陷于黑暗,又钟情于黑暗。
  
  虽然,阿炳的时光已经远去,但他的音乐,仍然活着。音乐,实质上是我们永远的精神城堡,是神秘永恒的上帝蝙蝠,面对音乐,沉默或者奔跑,或许是我们,唯一的出路。
  
  当深入民族之根的音乐,在我们心里激荡的时候,这不仅仅是一种疼痛,我们的内心,奔涌的东西,已经远远超过,音乐本身。如美国的摇滚,英国的乡村音乐,意大利的普鲁斯,甚至巴西的鼓乐,非洲部落音乐,太平洋岛屿上的土人音乐,以及印巴佛教音乐,斯里兰卡的轻音乐等等,无不渗透着民族的本体文化和世俗流动的乐态动感。它们的旋律,无一例外地充满着诉说与希望,苦难与等待,充满着生命里的坚守与忍耐。如美国黑人三人演唱组曾唱过的一首Anything,事隔多年,这首歌仍旧在切割自己,吞噬自己,使自己在黑暗中沉默,明亮里对抗,在生命的走动中回首。这是一首不幸的音乐,旋律在自己的灵魂空间,涂上了蓝的背景,开满了素色的花朵,在这二者介入之下,奔涌出具象的忧伤之河,产生沙化与断裂的理念地带。这样的音乐是能置人于死地的。你如果深陷其中。
  
  这就是音乐。音乐能使每一个人感到喜悦,也能感觉疼痛。无论你走在何处,也无论你是否明白。就其本身而言,音乐是没有国界的,也是不分语言的。无论你是否懂得,你会明白,旋律给你带来的,往往是语言背后的东西。当我们聆听的时候,当我们解读的时候,或者,当我们自身成为音乐的时候。我们都是音乐的一部分。音乐,是我们生命中永恒的花朵,黑色的花朵,洁白的花朵,甚至火红的花朵。或许,当我们解读音乐的时候,音乐也在解读我们。正如我们,走在大地上,注视着自己的背影,而大地,却在宁静安详的沉默中,观照着所有的生命。
  
  必须与音乐展开追逐,并在追逐中忍受伤害。
  
  当我们站在大地上,听见风的低吟,鸟的鸣叫;看见树叶的飘飞,云的奔涌。阳光在蓝天里流动,我们的心或者喜悦,或者沉默,或者安详。但有一点我们无法回避:音乐每在此时,都会从心里升起,像草莓在绿叶丛中。如果此时的你,正好在某个触动神思的地方,你的内心,就不仅仅只是音乐了。每当我走在大地上,看见云卷云舒,我总是无法逃避一种声音,那像幻觉一样的旋律,常常使我坐卧不安,甚至使我,想绝尘而去。这是一种永远的疼痛。这种疼痛是一口深不见底的井。“在那遥远的地方/有位好姑娘/她那美丽的眼睛/就像天上的月光……”每当我听见这首曲子,我总是抑制不住内心的忧伤。辽阔无边的草原,蓝天和风是唯一的背景,一个姑娘站在蒙古包旁边,挥手向她身边的恋人告别,明知道这是一个必然的无果之恋,过程却单纯得凄美无比。可以想象,王洛宾在创作这首曲子时,泪水与忧伤在一起流淌。那时的王洛宾,在草原上游荡,像一个孤魂,遇到心仪的异性,最后也只好,在姑娘的挥手之中,黯然远去。三毛在《橄榄树》中尽情哭泣:“不要问我从哪里来/我的故乡在远方/为什么流浪/流浪/流浪远方……”这首曲子写尽了人生的苍凉与无奈,展示了人生永远不可企及的那一部分无奈与守望。正是因为如此,世俗的痛苦,不仅仅是自身的痛苦,也是灵魂的必然挣扎。当三毛用一只丝袜离我们而去的时候,橄榄树正在发绿。也许,这是一个不必要的叙述,但与音乐有关。
  
  音乐总是使人疼痛,这是真的。我们追逐她的内在,像一个拾荒者,在广袤的大地四处寻觅。我理解的音乐,只与生命有关,与生活无关。只是生命在流动,音乐却在奔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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