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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茶

 云中公子 2016-06-01

中国茶

作者简介:
   赵正文,曾用名垚之、云中客。1968年2月出生于河北唐县,1989年毕业于河北师大中文系,1987年开始发表诗歌作品。在《诗神》《天津诗人》《河北文学》《花溪》等发表大量诗歌作品,近十年主要致力于散文诗的研究和创作,在《散文诗》《散文诗世界》《散文诗作家》《神州》《派度诗刊》等发表大量散文诗作品,代表作品有《中国茶》《写意壶口》《故土》等。散文诗作品多次获奖,突出奖项有:2005年《散文诗》“校园诗星”奖,2007年“国酒茅台杯”全国散文诗大赛“十佳散文诗人”提名奖,2009年全国“茶文化主题散文诗大赛”金奖(金奖五位,名列榜首)。2014年获“全国散文诗人全国校园作家”散文诗大奖赛校园组金奖。作品入选《年度最佳散文诗》《当代美文选粹》等多种选本。有诗集《杖藜行歌》出版。2014年获得国家“五个一精神文明建设奖”。
   作者现为太原师院附中高中部语文教师。讲课激情洋溢,幽默风趣。“热爱语文,热爱讲台,热爱学生”是他的为师信念。
   信阳毛尖(河南信阳)
   风生水起江淮地,豫韵楚风是茶都
  
清明刚过,谷雨未临。春气洇染的大别山山明水润。那一队队踏歌而来的采茶少女,家住附近的哪个村庄?
   东曦既驾。鸡公山上天鸡啼晓,紫气蒸腾的罗山色如眉黛,淮水、浉河携手跳起欢快的舞蹈。
   信阳毛尖!草木之色定格为绿,日月之色定格为金。清碧微黄的色泽,让我坚信你紧闭的矜悯和柔情。形如少女,色如少女,香如少女,韵如少女的信阳毛尖啊,让南来北往的行人闻香驻马。
   青苔地上消残暑,绿树阴前逐晚凉。明月浸春水,壶天浮绿云。翳桑飞渡,让我的浮槎生涯,在这天圆地方的杯盏之中停泊靠岸,暂得领悟松涛泉石的逸兴:玉叶光莹,汤响松风;金渠体静,味醇香永;醍醐灌顶,快活自省。一切皆成佳境!
   可是谁能说清这信阳毛尖,醇香微苦的滋味浸含着淮水茶民几多辛酸的血泪?而她自身的命运也正随着一枚小小的茶梗,在一杯不甚分明的水里,上下沉浮。
   但我有一种意念,清晰而坚定:毛,是采茶的农家少女水灵灵的眉睫;尖,是品啜者发自肺腑的一声尖叫。
   黄山毛峰(安徽黄山)
   状如雀舌能开口,香如白兰溢四方

   烘烤。再烘烤。蜷曲。再蜷曲。
   通体的香兰之气便收卷于一枚小小的雀舌,等待谁处子之唇的轻轻一吻?
   复活于水。复活于我焦灼的鼻息和滚烫的舌尖。复活于一次隐秘的远航。
   于是,乳燕飞觞,微波栖凤;炉烟起处,玉乳生香。翠袖捧来,红莲细步点点碎于月影之下,让我在触杯之前,先怀惠衔德,感念天地造物之精妙。
   自古名茶出名山。中国黄山,桃花峰下,云山松谷之中,晨烟浮起的吊桥庵里,慈光正氤氲于倒垂的日脚。
   黄山南麓的向阳之域,山水翕聚,风光秀丽。新安江水倒映的山川层峦叠翠。古桥古塔、古巷古坊的市井风光里,飘溢着贡菊和雪梨的清香。
   黄山毛峰啊!几千年沉浮荣辱的古老徽州,终于等到今天,一群锦心绣口的诗人,扯一抹杞梓林梢的落晖,在一片舒展的木叶之上,谱写这錾金的诗句——海贝吐珠,锦上添花。
   峨眉雪芽(四川峨眉山)
   一壶香茗品禅味,半榻茶烟养性灵

   冬寒未解,谁身披朝霞,破雪而出,纤纤玉指只轻轻一掇,便携来漫天的雪香。
   清明时节的峨眉山云雾空濛,而雨更是明润得让慧心禅性的高僧法眼一亮。
   于是山水之灵气氤氲,日月之精华延宕,万般灵秀在一夜间钟毓于一顶小小的茶芽。
   于是便有成群的僧尼沐浴更衣,口诵南无,静心采撷。然后,以太阳为炒炉,以溪石为晾床,以经声为熏香,乃斫,乃煎,乃炀,乃舂,将山间之野气和尘世之俗气,剔出这小小的珍木灵心。
   然后,以雪融之水文火慢煮——半夜招客至,孤吟对月烹。而枯藤老树的千年古刹,或古刹之外,谁能打坐于草木之中,以岑寂的心性临溪独坐,把盏品得这一杯清苦之水中永恒的禅味?
   或曰:佛近在心。
   我曰:佛已消隐于茶烟之外。
   西湖龙井(浙江杭州)
   静试恰如湖上雪,对尝兼忆剡中人

   清柔绵密的西子湖水养育了西施,也养育了西子湖畔的芸芸众生,和这一叶形美色润、味甘韵永的西湖龙井。
   暮春三月,江南草长,天台山上云雾缭绕。谁英姿勃发,一夜间从华顶峰向四面八方铺开,遍及石梁水洼和大大小小的村寨。然后香风回旋,落定狮封山下一个叫龙井的村庄。
   杂花生树,群莺乱飞。芙蓉国里,杜鹃花开,杜鹃鸟啼。石梁飞瀑溅湿葛玄仙人和济公活佛宽大的衣襟。于是这一瓯有灵有性的小小茶汤,便推杯换盏,普济众生。
   于是,西子湖水牵手天台云雾,也正是这一瓯小小的茶汤,便在这清清淡淡之中,融解了万千墨客骚人难释的情怀。
   碧云引风,湖天水阔;茶花浮香,仁心暗结。西湖的水啊,我的泪!只消抿一口,便能浇灭你心头的万丈肝火。或者,让你也化作那一团火焰,在我小小的杯盏中燃烧!
   ——燃烧!
   苏州茉莉花(江苏苏州)
   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芬芳洁白人人夸
  
栖落于我杯中的是几片一级三窨茉莉小叶。
   一种隔世的快感倏尔临近,又倏尔远逝。
   像一只忧伤的水鸟,打开翅膀,打开羽毛里固有的芳香和美丽,自上而下款款栖落于我的杯中。
   水不再是水,叶也不再是叶。玉簟清风,水天云影;是沉静的大海,是倒悬的天空;是返老还童的时光之羽,舞动已经逝去的生命。
   一种飞翔已高过天穹。采茶的幺妹双睛含雪,正由远及近缓步走来,嘴角洋溢着猝临的幸福。一些过往的情节便在澄明的水里复活,就像文字复活在我笔下洁白的纸页之上。
   苏州茉莉!绿叶白花的窨制:拌和。摊晾。收堆。起花。精窨吸附。那是我和你灵与肉的彻头彻尾的媾和。
   苏州茉莉!色鲜。形美。气正。香醇。质清。品高。韵和。神灵。
   我呷口无言!
   益阳黑茶(湖南益阳)
   茶市斯为最,人烟两岸稠

   水底的天空,鹰隼翔集。
   目光如炬,身姿如铁,云里雾里,翻动黑色的翅膀。这铁打的颜色,源于太阳里一滴殷红的血。
   于是,雪峰山上,资水岸边,整个三湘大地,鹰隼试翼,风尘吸张。
   看,那是谁?从稠重的夜色里归来,穿过历史的隧道,最后站在蒙顶山上,高举一杆不倒的大旗。
   山松带笑,樟木含香。一种不种自生的情结,便自茶坊酒肆随古朴的茶歌延宕开来,不绝如钟。
   于是,山崖水畔,村村寨寨,每一处有足迹的地方,都是茶马古道的起始和终点。
   莫道壶中波涛浅,且喜匏樽锁大江。荡涤昏昧、明正心智的益阳黑茶啊!非精行俭德之人,莫饮。
   一饮得味,再饮得神,三饮得韵,四饮得灵,五饮得和,六饮得敬……和则兴,敬则通;兴盛通泰,八方和美。
   益阳黑茶,白沙溪水里裸浴的黑美人!正临风扬眉,向我转动她乌溜溜的眼眸,让我由衷地坚信:
   只一沾唇,便可让我们的身心百毒全解。
   君山银针(湖南岳阳)
   细咂慢品悟禅味,木兰舟上望君山

   我终于明白,品茶绝对与功利无关。
   与长枪烈马、美人乐歌,甚至感官里那些膨胀的欲望无关。就如我茶盒中这一枚枚紧索挺直、气清骨健的君山银针。
   壶中的天空,溪水淙淙。你悬空竖立,徐徐下沉,然后一端着附杯底,屹然耸立如雨后春笋。
   如指示方向的磁针,让漂浮的我在今夜找到回家的路途。
   于是,岁月的波涛里,时光不再漂浮,心绪不再漂浮。爱恨情仇、得失荣辱,随这一杯小小的茶汤消隐为禅意的虚空。
   拂去红尘纷扰,牵出胸中万卷。尘世不再喧嚣,幸福不再邈远。银白色的雾气,在这茶汁澄明、叶底清亮的琼浆玉液之上,荡开崇高的意旨。就是这一枚枚小小的珍木灵芽,让我们照见一个古老民族的大气、沉稳,无私和谦容。
   池塘生春草,园柳变鸣禽。一只黄鹂在岸柳之上,呷一呷嗓子,开始了又一轮歌唱。
  

云南普洱(云南西双版纳)
   春城多嘉木,雪芽香如梅

   大雪山的春生芽本身就是一瓣芳洁的梅花。
   肩挎竹篓的哈尼少女扭动性感的腰身,走过凤山古桥,把一片片鲜活润泽的新叶背回村寨,背回水湾里吉祥的家园。
   采摘,萎凋,杀青,揉捻,凉晒,紧压……哈尼少女袖口盈风,把心里一重一重的梦寐,连同元江的雪浪和江城的梅香,一同揉进只待封签的龙团和玉坨。
   然后,一包一包,一罐一罐,送上通关大道,接受海内同心的品验。于是茶便被捧上桌来,和琴、棋、书、画、诗与酒并称为文人七宝。
   而茶自有其别样的德艺,别样的内涵和说道,自有其廉、美、和、敬的精神内核。明月松风,高人雅士,忙里偷闲,苦中寻乐,围炉夜话,以茶涤心陶性;清淡自有清趣,浓酽自有浓情。天与地,山与水,草与木,自然与人文,物质与精神,全在这一盏小小的茶汤中达到圆通与和谐。
   茶禅一味。而品啜者只消明白:品普洱茶,恰同品玉溪烟,须一嗅、二嘘、三咂,必要时闭目摇首,那一口回甘润喉的清爽之气方能彻心彻肺地舒展开来。
   洞庭碧螺春(江苏吴县洞庭山)
   自古湖山有宿缘,烹茶悟道来东山
  
山不在高,有茶则灵。
   而一提起这洞庭碧螺春,我便杳然忆起江苏吴县太湖群岛,洞庭东山莫厘峰下,石桥村那位名叫碧螺的姑娘。
   年方二八,俊脸蛾眉。晨曦带露,你将盈把的鲜嫩叶芽揽于怀中,酥胸蒸绿玉,才有了这漫山遍野“吓煞人”的乳花香。
   卷曲如螺,细嫩紧结。像一位玉面含羞的少女,把八百年风情掩于袅袅的香怀,一梦经年。
   然后,以芽为舟,以叶为帆。一芽一叶,便在一方小小的灵动之水中,怀抱前世的梦想,破雾远航。萦纡于我们曾经牵手游过的鹤汀凫渚、曲岸流沙,找回自己遗落于水面石罅的灵和香。
   找回可以置换的春天!
   莫嗔焙茶烟暗,且喜晒谷天晴。洞庭碧螺春啊!干而不焦,脆而不碎,青而不腥,细而不断。
   恰同我和碧螺之间这一缕难解难分、袅袅不绝的情缘。
   恩施玉露(中国湖北恩施)
   玄宗坐朝愁未解,太真含笑捧茶来

   巍峨秀丽的五峰山崎岖骈联,香薰雾绕。芭蕉乡出产的玉绿更是芭蕉一样,鲜润得让制茶的小伙不忍下手杀青。
   铁的感觉过于重浊,于是一改锅炒为笼蒸。这让我们联想到当今最为时尚的桑拿。蒸之。捣之。拍之。捻之。穿之。封之。煮之。沃之。于是这蒸青的玉绿便有了三重的绿,三重的润,三重的鲜。就像贵妃出浴,浑身娇艳得涓涓玉露不打一处滴。
   清风生两腋,幽香透单衫。而真正的饮者,必须用碗才觉得爽快:一碗喉吻润,两碗破孤闷,三碗搜枯肠,四碗发轻汗,五碗肌骨清,六碗通仙灵。
   恩施玉露啊!叶婷婷,香袅袅,意浓浓。这小小的壶底乾坤中的波纹縠皱,和另一种穿肠之物一样,可以让我们在时光的倒影里,照见盛唐繁宋绿杨烟外的晓寒、红杏枝头的春意,浮出唐皇宋徽以及士子贫民几多悲欢离愁。任凭你是谁,任凭你如何调适表情,都不可能在这小小的杯盏之中留住擦肩而过的花间夕照。
   但你切不可错误的认为,一叶茶芽不会掀起太大的波纹。一滴水含蕴大海,一片叶鉴照山林。片叶茎芽,完全有可能在风光无限的水天云影里,廓清四海,重现山河。
   祁门红袍(中国安徽祁门县)
   卉木不是无情物,牵动心底万里春
  
红袖添香夜读书。这香指的就是祁门红袍浓醇馥郁的玫瑰香。
   年方及笄的王朝云为苏子把盏,香腮桃红,如红彤彤的朝阳之下两朵和烟带露的朝云,惹得年逾不惑的苏子一阵眼热。
   携来天上小团月,且试人间第二泉。碧融青瑞,把盏无俗客。虽非酒,一觞一咏,亦足以醉玉颓山,倾出你胸中的万卷诗文,写意人生,让心底所有不快之事,尽向毛孔散。
   茶可清心,酒能乱性。文君未寝,相对小窗,也只宜,一盏茶。
   胸中有淤血,心头有暗伤。揭开身体里隐秘的暗流,到底是一滴怎样的水,率先冲破你朱漆的大门,并唤醒你叶脉里沉吟的芳心。漂浮的感觉,梦里花开。
   也曾青涩,也曾紧结。叶芽初展,又是谁在那个惠风和畅的清晨,和烟带露把你从父亲的茶园摘回,萎凋,揉捻,发酵成这一袭激情如焰又欲焚不能的赧红。
   然后,分筛,风选,紧门,拣剔,拼和——让你的枝枝脉脉时时聚满燃烧的冲动和快意。
   遇水呈祥。当一切裸裎于一杯透明的水中,我真的不知道该以怎样的姿态和心境与你对视。时光的沙滩静落一群闲雅的鸥鸟。面对一杯茶,我们也许没有必要刻意品咂和倾述。让一切随风,来去自由,直至淡化到虚无,沾唇即忘,无须洞明这一盏茶汤的远近和深浅。
   安溪铁观音(福建安溪九峰山)
   无为茶,自然茶,天赐休心与道家

   这世界需要茶,就像磨损的时间需要修复。
   茶打坐在杯中,佛打坐在茶中。杯托为地,杯盖为天,杯子为人。天大,地大,人亦大。而铁观音居其中,佛手一挥。四海同安,江山永春;乡风德化,民心长泰;九峰平和,三才合一。
   二月几番雨,昨夜一声雷。造化的灵心涤除玄鉴,廓清万象,把一点飘然的仙气赐与这小小的珍木灵芽,让浮躁的众生品啜之后入静,坐忘,超然之圣,有梦今不到阳台。或者连这茶的本味也置于脑后,无苦无甘,或苦或甘;甘非所旨,苦非所宗;无味才是十足的禅味。
   甚至,有茶可饮,无茶亦可饮;有茶品之以口,无茶品之以心。而唯以心品之,方能不取茶相,不拘茶迹,不落茶痕。饮而不饮,不饮而饮;随心做主,立处皆真;情不随境转,心不被物迷,道心冥契,天人合一。
   早取一瓯茶,晚取一盏茗。五行三碗,以汤沃心。一品贵生,二品养生,三品乐生。醍醐灌顶,心智明正。由物质到精神的提升,全靠佛手轻轻一挥。
   茶已在手。汲新泉,趁新火。不必在意姿态和茶具,匏樽瓷陶,一样怡情。也不必为时光的流逝感到惶恐,茶会给时间的舆马安上刹车。
   静对一盏茶,其实就是和无情无义的时间较量心力。

——读赵正文散文诗《中国茶》

  • 茶字亮相,心便一静一沉。仿佛茶字有重量,可以平衡喧哗,清静耳目。世界也仿佛变淡,淡成茶青色,与黑夜白天平起平坐。
       此刻,手捧一卷 《中国茶》,茶字落地生根之际,心窝便已经郁郁葱葱。而赵正文笔下的茶香正从墨色中冉冉攀升,淋漓的襟一蓑烟雨,润润的袖日月清风。那些文字,一枚枚,一簇簇,正经过茶路,被历史风干,被眼目收集,存储于大脑。千千心思凝结成滴滴茶露,醉人茶香正沿着心音敲响早春的田野。浓眉大眼的文字大师,是一等一的采茶者,制茶者,烹茶者,品茶者,懂茶者。他正携青竹筐,入滴翠茶园。白衣胜雪,墨发披肩,采撷最美的文字茶芽,为读者烹制 《中国茶》。
       于是,青绿的汁流汩汩蔓延,纯洁的身姿不染纤尘,氤氲一袭晨意,散发一脉露华,点染晓风之清凉,身藏一份绵长的暑热。将文字轻轻采摘,小心轻放在自己的青竹筐。是美的模样,一读便满纸茶香。这茶香由墨字流淌出来,仿若具了灵性,鲜活如鱼,读之亦如鱼饮水,拥有素锦穿针般的安详。
       他是制茶者,所有的工序一一掌控。将青青茶芽慢摇,晾青,作青。我喜欢作青二字,青为原料,源自漂绿的大地。以几十年灵智为本,慧眼独具,耳听声韵如伴奏的歌曲,用心血研墨,以灵心为奇思妙想,把文字的茶芽凝成时间的胜者。这过程的拿捏,心血的注入,夺天工之巧,全在一个“作”字。赵正文对文字有再造之功,对茶亦有再造之德。这文字之茶另我等陶醉不已。明润得让高僧法眼一亮的峨眉雪茶,还是等待处子之吻的黄山毛峰,都是美的。如雀舌般能够开口鸣唱,如少女般能够开口笑。作者架构,描摹,上色,细节处理一丝不漏。成大师级的作品,不止十年功底。
       作者也是烹茶高手。茶香袅袅飞翔之下,不是水热,而是茶意在笔下腾挪。烹茶也是一种炼化,投入的不止是茶,更有明月一缕光亮,漫夜一袭文雅,千年古刹一声钟鸣。也有倒垂的日脚,采茶者的一脉幽情,几分爱宠。于是,枯涩的茶复活于水,明月清风亦复活于水,繁复的过往复活于水。烹煮的一刻,谁说不是一次重生?那被释放的彼时时空与今时今世重逢,人于此际将时间缝合俩俩欢喜。作者将中国茶煮就,置于你我案旁,书页翻动间,都是幽幽感动。
       正文是真正的品茶者。这里有几十年爱茶的深情,有巧手制作之功,是火热的爱升腾为舌尖的艺术。茶在他的世界拥有活泼的触感。他能品出苏州茉莉花茶隔世的快感;能品出西湖龙井万千墨客骚人难释的情怀;品出了君山银针飘香的大气沉稳无私和谦容。能品出就是了解。可见,他是茶的知音了。
       世上事因为懂得而智慧,世上人因为懂得而慈悲。茶岂止是一株株绿芽,一杯杯明水?茶之态更是一份人文存在,喝茶也是一种修行和了悟。从这种意义上来说,正文是中国茶的伯乐呢?能解草木心者,世上能有几人哉!
       因为懂得,他知道茶是诗,他的文字有诗的清新俊逸;他知道茶是画,他的茶里总有自然的山水;他知道茶是生命的载体,于是洞庭碧螺春化身为姑娘,恩施玉露拥有一首传奇。他知茶是药,可解烦去火,可清心明目,更可以赶走岁月淤积的暗伤,把疲惫的身心唤醒。他知茶是禅,是云卷云舒一握的光阴,是怡然宁馨的生命行走,更是一份尘世之中高迈的灵魂修行。知茶者,知生活;知茶者,是智者。
       读《中国茶》,是一份明慧的修行。在此,我们都要感谢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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