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英国人、法国人一样,康熙帝在十七世纪命传教士绘制的世界地图,本初子午线也是从本国的首都北京穿过。 南怀仁于康熙甲寅年(1674)绘制的《坤舆全图》 中国人的中心意识可能是世界上最强的。在漫长的前近代历史里,中国一直是东亚区域的政治霸主与文化中心。与此对应,“中国”一词自西周初年出现后,就与“天下”一起,构成了中国人两千余年的世界想象,直到他们终于发现自己只是五大洲之一亚洲的一部分。 许多学者指出了中国环境的封闭性:北方是大片的苦寒地带,西边不是戈壁与沙漠,就是广袤的高原,南边与东边,则有无边的汪洋。闭合自足的环境让更广阔的世界对中国长期不构成任何意义。 如今的情形当然完全不同。 在世界历史上,中国并不是最古老的国家;在今天的世界上,中国也不是领土最大或国力最强的国家,但中国始终拥有独一无二的地位。 中国的疆域虽然在不同的时期,伸缩不定,但中心地区却相当稳定,自秦始皇统一六国以来,中国的稳定疆域便已形成,多民族政权实体始终存在,统一时代的领土越来越广,于18世纪中叶达到了顶点。 乾隆时期清代疆域图 因此,中国以它的同一性与延续性闻名世界,无论人们通过书籍还是旅行来了解中国,他们都将看到一条从未中断的历史长链:汉族及其华夏族,一直是中国的主干民族;保持了二千一百年的君主世袭制;一千多年不间断的科举为主、选举为辅的人才选拔制度;可能源于夏朝而沿用至今的太阴历(农历);还有数千年字形基本不变的汉字,和语法基本稳定的汉语书面语…… 反过来,在同一之中又有着令人瞠目的丰富:蓝色与绿色构筑的东部,黄色与白色交融的西域,朴实如大地的北国,灵润如碧波的南疆,每一个省,甚至每一个市,都有自己鲜明的特色,从方言到菜肴,从服饰到礼俗,从建筑到交通,从地貌到水质,穿行于神州的土地上,每一程都有新奇的感受。 近代以来,没有比“变化”一词更能描绘对中国的感受了。德国传教士、《四书》的首译者卫礼贤在中国度过廿五年光阴之后,发出了这样的感喟:
德国传教士卫礼贤 卫礼贤说这番话,是在1926年。八十年过去了,中国变化之大,不是当时人可以想象的,但中国留下的恒定的东西,也没有印证上世纪初认为中国将脱胎换骨的论调。 这是一片奇妙的土地,随时会给人夺目的美感、梦幻的惊叹与悠远的思绪。言辞无法传递这些感受于万一,只有走进它,走遍它,你才能明白我说的话。 (本文为《总说中国》的第一篇,未完待续,敬请期待) 杨早著“新史记系列”之《野史记(修订本)》《说史记》 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15年4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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