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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国家地理》:揭秘松阳木雕的前世今生

 dxj_360 2016-06-11

你可能去过黄家大院,甚至不止去过一次,也欣赏过木雕艺术殿堂的精美木雕,可你有深入了解过松阳木雕么?你知道这些木雕是谁雕刻的么?东阳木雕又为何会转移到松阳?


 2016年4期的《中国国家地理》杂志新鲜出炉,小编第一时间与大家分享《中国国家地理》杂志上松阳木雕的魅力。《中国国家地理》杂志月发行量达百万册,是国内发行量、影响力最大的杂志之一,也是社科、人文、地理、旅游方面的权威杂志。继松阳古村之后,松阳再次荣登该杂志。 



松阳木雕——一朵“在野”的木雕之花,由《中国国家地理》杂志特邀撰稿人、浙江省散文学会副会长鲁晓敏撰写,《中国国家地理》杂志特邀摄影师冯木波等人拍摄,一共12个版面,图文并茂地揭示了松阳木雕的隐秘,篇幅之多可谓罕见。



中国国家地理:松阳木雕

一朵“在野”的民间艺术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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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传统村落——周山头村 徐征/摄)



清末民初,东阳木雕每况愈下时,却是松阳木雕正当时

2013年春天,一个偶然的机会,古建专家洪铁城来到松阳县黄家大院的集成堂。当他推开一扇虚掩的大门时,他看到一个难以忘怀的盛景,一层层、一排排的牛腿、雀替、穹顶、花窗等木雕扑面而来,华丽斑斓的木雕几乎占据在梁枋上的每一个细部,他激动得几乎难以自持,仿佛寻找到了失散多年的旧友。从事东阳木雕研究三十多年的洪教授一字一顿

说道:“这是典型的民国东阳工,它代表了民国东阳工的最高水平!”


难怪洪教授会如此激动,一个困扰他几十年的问题此时又涌上心头——那就是晚清、民国的经典东阳木雕究竟去哪了?


此后,我多次陪同洪教授来到松阳村落考察木雕,石仓,界首,周山头,靖居,下田,呈回……我们叩开了一座座华堂高屋之门,一件件琳琅满目的晚清民国的木雕次第浮现在我们视野中,这个答案随即变得清晰起来。


(木雕“和合二仙” 吕劲天/摄)


东阳木雕兴起于唐宋,繁荣于明,鼎盛于清,随着晚清社会经济的衰弱、人才的凋零、木雕传承日渐式微,以及近代西式建筑的大量普及而走向衰退。到了民国期间,江南地带已经很难寻觅东阳木雕的经典之作。但是在浙西南的松阳县,这一时期木雕异军突起,以黄家大院为代表的木雕在民国初年达到了鼎盛。于是,洪教授作出了一个合理而大胆的推测——晚清民初时,一部分东阳木雕空间移动到了松阳。


事实真是如此吗?

我查阅了大量的资料,原来到清中后期,松阳大规模种植烟叶,产品远销日本、东南亚等地,一跃成为浙江省最大的烟叶种植、加工、出口地之一,光绪三十二年(1906),仅出口晒红烟就达22147担,值银24.3万海关两。后来松阳晒红烟荣获巴拿马国际博览会金奖,松阳也被定为全国七大晒烟出口基地之一。山下阳《张氏族谱》留下了轻描淡写的一句——“赤手搏万金”;与此同时,石仓区域铁矿的开采、冶炼、销售业形成了一条龙产业,达到“暮铸万斤铁”的水平。《阙氏族谱》中有 “无不获厚利,增产业以万计矣”的记载。烟产业和铁矿业为从业者带来了巨大的财富,民间资本日益雄厚,出现了阙、汤、黄、潘、何等豪商望族,黄家大院、何家大院等一大批炬耀乡里的民宅和200多座宗祠在这一时期开始营造。


此时的松阳,俨然成了一个巨大的露天建筑工地,东阳木雕工匠源源不断地进入了浙西南的偏远山区之中。仅以石仓一处为例:从清嘉庆一直延续到民国初年的100多年时间里,石仓先后矗立起了上百幢民居,建筑面积最大的达到了4384平方米。这些木结构的民居几乎到了无处不雕的地步。虽然随着时代的变化和朝廷的更迭,但松阳经济呈现出了强劲的后发优势,成为浙西南经济最发达的地方。门外是一个个乱世,门内的东阳师傅在一座座民宅中专心致志地雕刻着,“嘭嘭嘭”的斧锯声传遍松阳大地的每一个角角落落。即使到了民国,门外已经是一个全新的世界,而处于文化滞后期的松阳置身于潮流之外,依然埋头营造着新的大型木构建筑。


翻开地图,我发现了这样一个现象,中国最好的建筑木雕大多集中在江南丘陵地区的浙闽皖赣四省交界地带。浙江的东阳木雕和皖南的徽州木雕工匠大多出自东阳,只不过一个以工匠命名一个以使用者命名。有不少学者提出了新观点——东阳木雕是徽派木雕的主源,所以应该统一称作东阳木雕。其实它们之间的关系是交错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并不是简单的并列分类,而是一对统一的矛盾体。当学者们为命名争论不休的时候,其实离它们不远的还有一个松阳木雕(以使用者命名),它虽然师出于东阳木雕,但是有着自己的鲜明性格。当人们都把赞赏的目光聚焦到这东阳木雕和徽州木雕时,高峰期最晚到来的松阳木雕恰恰被忽视了。


(石仓人家 吕劲天/摄)


我还发现了它们具有的共同点,三大木雕都诞生在丘陵中的盆地。东阳木雕诞生在“金衢盆地”,代表作是卢宅;徽州木雕诞生在“休屯盆地”,代表作是承志堂;松阳木雕诞生在“松古盆地”,代表作是黄家大院。一种木雕对应一个“盆地”,这是一种巧合吗?

盆地意味着稳定、安居、富足,有了财富的积累和文化的积淀,这样的环境是木雕等工艺的温床。松阳属于古处州府, 已有1800多年历史,它是处州府最早的建制县,虽然不是处州中心,但它怀抱处州最大的盆地,坐拥着处州最大的粮仓,是浙西南富饶的“小天府”,所以精美的松阳木雕才有可能诞生在这里,并辐射到了周边县市。


东阳地处徽州与松阳中间,徽州与松阳如同东阳的左膀右臂,这三大区域之间虽然隔着崇山峻岭,但又畅通无阻,新安江和钱塘江作为连接东阳与徽州的主动脉,而东阳所在的金华府与松阳所在的处州府是隔壁邻居,成千上万条古道和瓯江支流如同毛细血管一样连接着两块区域。三块区域之间貌似被山水割离,事实上又紧密地扭结在一起。


(吴弄人家 吕劲天/摄)


这正好印证了一个事实,以东阳为圆心,以“钱塘江——新安江”和“瓯江——松阴溪”为半径,东阳木雕辐射到了徽州与松阳。盆地相对封闭的因素,又决定了即使吸纳了外来文化,也将会保持自身文化的特性。徽州木雕与松阳木雕融入了地域文化后,不断地兼纳、杂交、改造与渐变,形成了东阳木雕割舍不断的分支。从某种意义上而言,它们都属于东阳木雕的范畴。


三者经度大致在118—120度左右、纬度在28—29度上下,地域上的接近性,文化上的互通性,开发时间又是错开的,所以,徽州大规模的建设趋于尾声的时候,徽州、东阳又刚刚经历太平天国战乱的荼毒,经济处于低潮期,这一带木雕市场出现了萧条,却正是松阳经济方兴未艾时。我查阅了资料,清代有不少汤溪、兰溪、永康、东阳移民迁居松阳,他们都是来自金华府,或许其中就有来自东阳的木雕工匠。随着工匠的流动,木雕空间移动到了松阳也就顺理成章。


当人们还在为清末民初时期的东阳木雕抱憾时,前后脚之间,松阳紧跟着东阳的脚步,走出了低调而奢华的一步,为东阳木雕续上了坚实的历史脚印。事实上,东阳木雕从未衰落。


 

黄家大院,一座籍籍无名的“木雕殿堂”

集成堂,武技楼,竹菊轩,我在迷宫一样的黄家大院中一幢一幢地穿行。各式木雕占据在每一个建筑物的细部,大的雕件超过2米,小的只有几公分,这座花了60多年时间才建成的大院简直就是一座“木雕殿堂”。此时,午后的阳光仿佛非常配合我,光线变得柔和起来,给这些构件涂上了一层蜜蜡色泽,包浆变得越发的醇厚,看起来更加充满了历史丰韵感。


(黄家大院外景 佚名)


“岁寒三友”、“五子登科”、“连升三级”、“金榜题名”……那些惟妙惟肖的儒家人物仿佛随时都会扭动,跳跃,欢叫,嬉笑,交谈;凤凰、仙鹤、锦鸡、绶带鸟、鸳鸯……一只只栩栩如生的飞禽栖息在枝头,那些鸟儿仿佛随着我的一声吆喝一转眼就 “呼啦啦”地飞走;牡丹、卷草、石榴、松树、竹子、梅花、荷叶……一株株奇花异草似乎还在吐纳清凉,满是清逸、豁达和淡泊。工匠甚至将日月山川也搬到了宅第的梁柱上,大有万里江山奔来眼底的磅礴大气。



大院太让人意外了,不是亲眼所见,让人难以置信,恍如置身东阳某处宅邸。的确,黄家大院是东阳木雕的登峰造极之作,数百根柱子,如同一座森然排列的树林,大梁,小梁,单步梁,枋,牛腿,斗栱,挂落,雀替,门窗,绦环板……全都做了清水成活的雕梁画栋,它们之间呈现出连续的图纹样式,亦能独立成画。这样的规模、精致程度放眼全国也极其罕见。建于明景泰七年(1456年)的东阳卢宅被誉为“民间故宫”,九进院落,大小房舍150余间,卢宅的建筑构件体现了东阳木雕的最高水准。黄家大院原有占地面积10000多平方米,现存6406平方米,黄家大院的后人告诉我,大院前后花了60年时间才建成,仅仅一个集成堂就让十多个师傅雕刻了3年之久,达到了几万工!就雕刻的作业量而言,黄家大院略少于卢宅,但是比起徽州木雕的翘楚之作承志堂、东阳木雕的顶尖之作义乌黄山八面厅、东阳的史家庄花厅,就建筑面积、占地面积和木雕作业量而言,它们与黄家大院相去甚远。


(黄家大院之竹菊轩(冯木波摄))


大院主人黄秋光是个有故事的人,辛亥革命期间,黄秋光被处州军政府以没有剪辫子为由,罚款了五万五千块大洋,被人戏称——一条辫子五万五。一个昌盛的家族,一夜之间跌到了谷底。当大家都觉得黄家将应验“富不过三代”的谶语时,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黄家没有因此而一蹶不振,黄秋光奋发图强,从晒红烟、贩卖中药材拓展到了经营布号、染坊、钱庄、纸业、南货等行业,加上田地出租,形成了一个庞大的家族产业。1921年,恢复了元气的黄秋光花费了五万五千块大洋建成了豪华的“集成堂”,正好等同当年他罚没的金额。这不是简单的巧合,而是黄秋光的刻意所为,他以一个让人匪夷所思的面子工程一洗当年的耻辱。


(黄家大院之集成堂 冯木波/摄)


黄秋光不是一个附庸风雅的商人,而是一个有情怀的儒商,集成堂不仅仅是面子工程,也是黄秋光献给自己的六十寿礼。集成堂的梁枋、牛腿、雀替等构件上雕了204个篆体寿字,据说用遍了汉字篆书中所有字样,据说许多出自他之手。一个个陌生的篆书汉字,笔划繁复而规范,一笔一划,一撇一捺,被他精炼圆匀地书写在木头上,又被一丝不苟地阳刻下来。我们似乎还可以感受到潜藏在黄秋光手腕中铁一样沉重的力量。而那204个笔划不一的汉字,如同一根根深浅粗细不一的线条,无论如何曲折、迂回与婉转,最终都指向了一个字——寿!黄秋光将美好的期盼凝固在一个个充满力量的小篆“寿”字木雕中。洋洋洒洒地204个寿字,由此获得“百寿厅”的称谓,或许算得上中国木雕史之孤例。



我询问了黄家大院的后人,这些木雕的确出自东阳木雕师傅之手,仅仅一个集成堂就让十多个东阳师傅雕刻了三年之久。这些师傅平生默默无闻,他们作为旧社会地位卑微的匠人,没有留下自己的名字,但是他们在黄家大院的木雕世界中寻找到了精彩人生。百年之后,一件件木雕脱离了工匠的视野,当年的创作者无法意料到自己的作品会遭遇些什么,也无法想像他们呕心沥血之作会引起怎么样的关注。对于他们来说,这只是职业,他们尽心尽力地为主人做好服务,并没有想到日后成名,工匠地位低下,自然也留不下姓名,他们齐刷刷地淹没在了茫茫人海中,只留下一个统一的称谓——东阳师傅。


(木雕师傅潘吴林 冯木波/摄)


游览了卢宅、承志堂和黄家大院之后,我在三者之间找到了密切的联系:在木雕内容、雕法、技巧上和外观都没有明显的区别,卢宅以作业量大夺魁,承志堂以人物雕见长,黄家大院以工艺难度更胜一筹。如今,卢宅和承志堂早已誉满天下,不可思议的是,黄家大院至今仍然籍籍无名。


假如将松阳比作一座巨大的木雕楼宇,那么黄家大院只是这座楼宇中的一间房,它是散落在全县无以穷极的木雕中的冰山一角。


 

牛腿,松阳木雕中的极致风雅

松阳民居中带天井的三合院、四合院以及多重组合的院落几乎到了无宅不雕的地步,民居内的檐柱、横梁、牛腿、屏风、门窗等建筑材料,甚至日常使用的床、桌、椅、案等家具上均可一睹木雕的风采,堪称视觉的盛宴。


这些乡土建筑的木雕形式可谓是五花八门,无奇不有,体量最大的木雕当数月梁。木雕工匠将笔直的原木做成两头弯曲的月形梁枋,或者将原本就是弯曲的木头顺势做成月形梁枋,梁枋上刻着简洁大方、线条飘动的线雕,最常见的样式是顺着月梁两肩卷杀雕刻出饱满而富有张力的弧线,延续到梁的垂直面上,线条是立体的,流畅的,中间凸起,形成棱线,由宽向窄逐渐伸缩,最后弯曲成仙鹤张开的尖嘴,或刻成龙头、鹿头、龙须、虾须、卷草、飘带等等,或刻成一些飘荡的几何形状。更加讲究一些的大户人家,将月梁当作纸页,把刻刀当作画笔,刻画出“双凤朝阳”、“龙凤呈祥”、“双龙戏珠”、“双狮耍球”、“蝙蝠捧寿”、“花开富贵”、“状元及第”以及“百子图”、“百寿图”等吉祥图案,以祈求上天赐予家族富贵长寿,平安吉祥,保佑子孙昌盛,光宗耀祖。绝大部分人家的月梁保持木头原色,露出木头的色泽与纹理,也有些更讲究的人家上了红柒,或者施以重彩,或描金涂粉,将梁枋装扮得五光十色,登堂入室便一睹喜庆富丽。


(黄家大院围廊 吕劲天/摄)


由于斗栱不能为民间所用,因此聪明伶俐的木雕工匠便将斗栱变异处理,如在横栱上雕花卉或将挑出的栱变成卷草,直线形的栱变化成多边或弧线形,使得它们外形既像斗拱又非斗栱,这样的工艺打了一个擦边球,与封建礼制的规定并不冲突,既满足了虚荣心,又不落人以口实,可谓是两全其美。


与斗栱形成呼应的是雀替,它在松阳木雕中也是出彩之处。有的整块雀替雕成了一捧盛开的菊花,有的雕成卷伏在梁下的龙头,有的雕成浮在粱下的祥云,有的雕成向外伸展的梅枝,枝头落着一只灵动的喜鹊或者绶带鸟……配以挂落,饰以回纹、卷草纹、方胜纹、拐子纹、斜卐字纹,瓜、藤、叶组成瓜瓞绵延的寓意,暗喻子孙昌盛,福泽绵延。各种图纹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幅绵延的精彩画卷。


(包朝龙/摄)


除了梁枋、牛腿、雀替等处是必雕之外,联系柱与柱之间的木构件——穿,大都雕成藏头露尾的神龙、鸱吻,看上去如同蜷缩成一团的猫,所以当地人称之为“猫梁”。“猫梁”头尾相交,拱成不规则的圆圏,一圈一圈如同波浪一般很有节奏地翻滚在瓜柱与立柱、瓜柱与瓜柱之间。木结构建筑最怕火灾,一场大火便将华丽的大屋化为灰烬,于是木雕工匠在木结构建筑的上方雕刻出一只只传说中可以克火的鸱吻,事实上是一场心理预判与暗示,让屋主人有着建强的底气与良好的期盼。


(玉岩镇白麻山村钟氏祠堂竹子雕饰牛腿,寓意节节高升 叶高兴/摄)


在所有的松阳木雕当中,牛腿是最精彩、最出挑、最奢华、最人文、最体面的部分(木构建筑从立柱顶端向外挑出、承托屋檐的三角撑称作牛腿),也是在整个木构建筑中工艺最繁缛的一环。从东阳一路过来,我清晰地看到了一条木雕传播的廊道——东阳,永康,武义,宣平,松阳,一站接着一站,跨越了山川、旷野、溪流的间隔,以木雕的方式缩短了地理的距离。这一路上的民居地理位置、文化环境、建筑时间并不一致,木雕风格却非常接近,刀法如出一辙,它们长着亲兄弟一般的相似面孔。


仔细端详过松阳牛腿之后,它与源头之间已经发生了悄然的变化——那就是受到了西风东渐的熏染,西洋美术的风格悄然地浮现在松阳牛腿上,它们明显采用了多层次浮雕、散点透视构图的技巧。随着刀法步步深入,比例渐趋合理,躯干更加矫健,目光炯炯有神,五官更加本真,笑容更加自信……然而人物的衣着仍然薄衣少带,浅浅的刀纹划过木头表面,划出了飘逸的衣裳。东西风凝聚在一把小小的刀笔上,完成了优雅的过渡与融合。


(黄家大院木雕——“灵猴献寿” 吕劲天/摄)


黄家大院的一对“灵猴献寿”是写实与写意结合的典范,咧嘴,竖耳,瞪眼,吸鼻,双手紧紧地捧着桃子,摁在心口上,刚劲的脚死死地抠住石头,生怕失去好不容易到手的桃子。别只看眼睛的雕刻只是一个小微之节,但却蕴含着“一点传神,带动全局”的神力。通过灵猴的眼睛,我读懂了它的窃喜。夕阳罩在猴子身上,纤毛毕现,金光灿灿。侧耳聆听,似乎可以听见灵猴“怦怦”的心跳。


这是一对通灵的猴子,在这个世界上,很难再有第二对如此神作之木雕灵猴。三分工艺,七分匠心,这组木雕将这个不知名的东阳师傅的内心世界淋漓尽致地显现而出。我一直臆想,工匠一定有偷的经历,或者偷物或者偷师或者偷情。在他下手之际,跳跃着与灵猴一样蠢蠢欲动的心,他用灵猴的眼观望自己的过往,在那芸芸众生中努力地寻找着她、他、它。刀笔下,他刻下了真实的自我,他只是很普通的一名匠人,但与他相遇的片刻,我有着脱帽致敬的冲动!


由于表现形式较难,以竹子为题材的牛腿在东阳木雕中并不多见,在松阳却有大量实例。呈回村汤宅雕刻着一对寓意别致的回形竹子牛腿,这只牛腿造型独特,采用双面透雕,S形的图纹寓意着吉祥如意,福运临门。竹子在中国传统文化之中,与梅兰菊并称四君子,它代表着挺拔向上,节节高升,不屈不挠,谦虚慬慎,它是品行品德品味的象征。但是,竹子的性格在现实生活中也有不可取之处,过多强调气节,不懂人情世故,只知直而不知绕,只知挺拔而不知弯曲,当遇到困难之时,不妨转折迂回,往往能取得事半功倍的效果。这只牛腿以弯曲生长的姿态婉转地教诲后人,不能一味追慕竹子的品格,也要懂得人生世故,该直就直,该曲就曲,外圆内方,才能在世间立足。在不食烟火气的精神世界中,这对形象逆反的竹形牛腿传递着实用主义人生哲学。


(周山头村古民居中葡萄松鼠牛腿,寓意子嗣兴旺 叶高兴/摄)


此外,周山头的“和合二仙”、后宅村的“喜上梅梢”、白麻山村的“节节高升”、雅溪口村“福禄双星”、张山村“三夫人”、大岭头村的麒麟、呈回村麋鹿、吴弄村的仙鹤、山甫村的狮子、何山头戏曲人物等各式牛腿,其题材大胆,构图饱满,姿态传神,即使在徽州和东阳也数佼佼者。


平面浮雕,
浅浮雕,深浮雕,高浮雕,镂空雕,锯空雕,双面雕,多层叠雕……这些工匠使用了奇异的技巧,但他们并不是在炫技,而是以感人表现出立体的绘画效果。他们将一生都托付给了木雕,他们的文化功力之厚、修养之深、视界之清新,刀法之神出鬼没,都是后世难以比拟的。

 


雕花月窗,增加了东阳木雕一个崭新的品种

松阳民居在厅堂正中多设有神龛,供奉神像或者祖宗牌位,以求神仙和祖宗庇护。旧时供神像或祖先牌位需要一个小阁子或者一张桌子,体现对祖宗的敬崇和虔诚。松阳先人独辟蹊径地在厅堂太师壁上方开设一个圆形月窗,将神龛供奉在精美的月窗之后,这样一来将神龛摆放在厅堂最重要和最显眼的位置,又不占用公共空间,同时,雕花撰朵的月窗将厅堂装饰得高雅别致,真是一举三得。我一次次在民居中看到这些月窗,他们的祖先的牌位安静地摆放在窗后,一个个圆圈如同祖先绽放出的笑脸,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地笑看后世的平静生活。

(吴弄村古民居中的格扇门,冰裂纹,中间嵌竹、梅等小雕件 叶高兴/摄)


除了神龛之外,月窗在松阳民居中得以广泛应用,用于廊道之间的隔断、前后厅和里外间之间的隔断、廊道与楼梯的隔断,相当于屏风的功能。这些月窗以镂空花雕或平板花雕为主,造型千姿百态,装饰线条流畅,形式大方,虚实相交,荡漾着浓郁的文士气质,有的镶嵌着各式纹路,有的满工雕刻,有的中间留白,各种雕刻手法运用自如。由于似隔非隔的透视效果,打通了内部空间,增加了廊道三度空间、四度空间的艺术呈现,又增加了采光和通风,使得建筑内部通彻明亮。我在吴弄村的一户宅第,透过房间上的一扇月窗,看到了摆放在天井中的兰花凳,上面摆满了坛坛罐罐,开着花花朵朵,红艳艳地从窗子中流淌进来。我还看到了敞开的大门外,一树石榴在墙角摇摆着,绿光荡漾着白墙上,光影一团团地揉动着,阴暗的室内瞬间明丽起来。


(吴弄村古民居中八仙木雕花窗 叶高兴/摄)


松阳几乎村村都有月窗,月窗具体面世的时间已经很难考证,今天存世的月窗大多出现清中后期。上品的有吴弄村叶宅的双圈月窗、下田村宋宅单圈斜万字纹月窗、黄家大院武技楼镶嵌冰裂纹月窗等,雕工最细腻精到的当数大岭脚村的缠枝藤如意钩月窗,如意拐子环环相扣,缠缠绵绵,团出一个古雅的月窗,绦环板上雕着松、竹、梅、兰、仙鹤、喜鹊等吉祥植物和花鸟,枝枝蔓蔓间透着古雅气韵,施以栏、红彩漆,整个花窗呈现出文雅、繁缛、富丽之气。尺寸最大的当数山下阳村张氏宗祠的月窗,直径超过了两米!这些月窗尺度不一,有的用四块或者两块板材拼接一起,有的甚至用单板镂空雕刻,组成单圈、双圈或者是满工的月窗,这些月窗最大的难度是圆弧的比例不能出现丝毫差错,否则将会弯曲和错位,工匠们全凭经验拼接,体现了极其细腻和精到的技艺。


玉岩镇大岭脚村祠堂中的雕饰月窗,如意拐子环环相扣,团出一个别致的月窗 叶高兴/摄


在松阳之外,很少找到雕花月窗。可以说,月窗是东阳木雕一次技术创新,由此也增加了东阳木雕一个崭新的品种。这种含而不露、奔而不放的艺术阐述出了木雕的鲜活之美。


在松阳村落中,我们无法忽视大规模违制的事实。从商周起至明清,规定庶民庐舍不准做斗拱施彩绘不能过三间五架,与重制度的东阳民居相比,松阳民居多有五开间、七开间、九开间,甚至有十五开间的华堂大屋。这一座座巨大的违制民居堂而皇之地出现在松阳大地上,与建筑相对应的是,松阳木雕相对于东阳木雕而言更加大胆豪放,原本应该出现在皇家建筑和官方公共建筑的龙、凤、鸱吻等图案附着在松阳宗祠、香火堂、民居等建筑中,民间禁止使用这些图案和图纹,但是在松阳村落中大量出现。一方面,松阳僻居山高路远的浙西南,天高皇帝远,从明代木雕中就有大量民间禁用的斗拱出现,习惯成自然,松阳木雕多有违制图案也就不足为奇了;另一方面,表现出屋主对功名和仕途的无限渴望;再者,松阳木雕的黄金期出现在晚清和民国初年,此时的封建体制已经式微或者解体,“三纲五常”被打破,逾制的图案在松阳木雕中得以明目张胆地使用。

 

在松阳,传统的木雕依旧传承有序

汤兰公所建于清嘉庆十四年(1809),是当年金华府的汤溪、兰溪两县布业染坊商人在松阳集资兴建的会馆,总面积达到了1100多平方米,也是松阳木雕的顶级作品。


推开大门,门厅,中殿,大殿,东西两侧厢房,一座回廊式建筑清晰地呈现出来。巨大的抬梁、穿斗混合式构架让公所显得气派辉煌,描金涂彩将建筑渲染得庄重威严。随着时间的流逝,表面的油柒已经部分剥蚀,露出木头的原色和纹理,更显岁月沧桑。抚摸着粗大的柱子,轻易就能找到时间的入口。可以想象当年商贾云集的场面,人声鼎沸,布匹交易,银票往来,“噼里啪啦”的算盘声在大殿上响起。旧日的风花雪月已经不在,如今的汤兰公所非常寂静,难得有一两个游人入内驻足。


在公所中厅,洪铁城教授又发现了一个秘密——设计者在次间与稍间之间大胆地偷掉一个檐柱,然后用精雕细刻的垂莲柱、角梁、月梁、牛腿、斗栱、枫栱、雀替等构件,进行睿智超人的奇妙重构,从而使明三暗五的空间意图得以实现。就连见多识广的洪先生也不由再次发出惊叹:“如此新颖别致的创造在国内很难找到如此完美的第二例,称得上中国古代建筑结构史、木雕史上一大创举,一大奇迹。”


让很多专家觉得奇怪的是,汤兰公所的木雕技术与东阳有类似之处,却又不尽相同。汤兰公所的木构与木雕出自东阳师傅之手吗?我没有找到答案。但是有一点,这些建筑师和雕刻师一定拥有东阳木雕的技术血统。他们掌握的不仅仅是一门绝活,更是胆量、自信和信仰汇聚而成的精神!


(石仓古名居)


在石仓古民居群中,仅列入保护的40余幢民居总建筑面积超过了50000平方米,如果加上毁于战火和火灾的民居面积将超过70000平方米,这几乎是故宫建筑面积的一半!再加上全县在建的民居木雕,那更是一个瞠目结舌的数据。即便时间上是错开的,但这么浩大的一个木雕作业量该要多少东阳师傅啊?该要多长时间才能够完成呢?


后来,在《松阳县志》中找到了这么一段字:“石仓阙氏有一支代代相传的泥水匠、木匠、石匠队伍,技艺精湛,名噪一时。石仓工匠在清至民国时期走南闯北营造官署、宗祠、庙宇、民宅,足迹遍及福建、江西、皖南等地。”


我在石仓的走访中也得知了这样一个事实,石仓历史上出过许多有名的木雕师傅,黄家大院、城隍庙、汤兰公所等建筑也留下了他们的木雕杰作。原来,面对松阳这个广阔的市场,东阳师傅毕竟人手有限,他们招纳了一大批松阳本地工匠打下手。石仓木雕师傅瞅准了这个机会,他们跟着东阳师傅学习雕刻技艺,随着技术的突飞猛进和眼界的开阔,他们又融入了闽派以及本土特色,形成了东阳木雕之外的松阳木雕流派。以石仓木雕工匠为代表的松阳木雕工匠在走南闯北中带回了各地经典的木雕样式,吸取各派精华,甚至大量使用了彩雕。他们在同一个屋檐下,与东阳师傅精诚合作,以精湛的木雕技术在浙西南留下了石仓、桑岭、横樟等村落留下了一幢幢木雕经典建筑。


也就是说,大部分的松阳木雕实际上出自松阳工匠那一双双糙手。他们在移植了东阳木雕的造血干细胞之后,随着时间的推移,不停地繁殖与壮大,东阳木雕在手中完成了蜕变,出现了升华,使得松阳木雕集中呈现出具有各派的风采,成为东阳木雕一支性格鲜明的支系。


从雕刻的木料来看,松阳木雕大多用香樟、枫香、银杏、柏木、椴木等木料制作,更加讲究的人家用红豆杉。松阳地处山区,由于木料充足,用料也显得奢侈,许多大户人家挑选粗大木料作为梁枋,如官岭陈氏宗祠甚至整幢建筑使用上好的红豆杉作为木料,这在东阳是很难实现的;从色泽上看,东阳木雕是素颜,也就是清水成活,显露出木头原始的纹理与色彩。松阳木雕承袭了一次成器的硬功夫之外,一些木雕表面饰上红漆金粉,工艺更加繁缛,满室富丽堂皇,画面更具冲击力;从木雕题材上看,东阳木雕重规矩,儒学、典故、传说中的人物雕刻是主流。松阳木雕不受礼制的束缚,讲究施法自然,类型更加丰富,题材更加广泛,节奏富于变化,装饰不拘手法,随性而不随意,形式更加大胆。


松阳木雕松阳木雕师承东阳又跳出东阳,不是简单地临摹,而是勇于推陈出新,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实现了完美地超越。可以说,松阳木雕在东阳木雕的基础上,对东阳木雕的规格、品相作了一大提升,使得东阳木雕的内涵更加丰富。松阳木雕与东阳、徽州木雕融会贯通,工匠们将十八般武艺集中到这方小小的木块中,完成了脱胎换骨的涅槃过程,它的发展如实地记录的建筑木雕艺术流派的演化过程,因此意义非凡。三派建筑木雕融合一处,木雕与本地的道教信仰、民俗风情、传说人物高度的结合,由世俗化进入了艺术化,使得每一幢木构古建筑都是一件艺术品,这些人间瑰宝的创作者本无秘笈,靠的是慧心的领悟,慧眼的识别,靠的更是千万次枯燥乏味、汗透衣背的寂寞苦练,终于换来了一件件匠心独特的人间奇品。松阳木雕堪称奇观,成了多元木雕艺术的集合体,成了中国建筑木雕当中一朵“在野”的木雕奇葩。


复建的阙氏宗祠 冯木波/摄


在下宅街阙氏宗祠的复建工地,我巧遇木雕工匠潘吴林,他攀爬在梯子顶端,与大徒弟陈延升一起安装一只刚刚雕刻好的牛腿。在攀谈中得知,他今年已经54岁,从小跟着做木匠的父亲一起走村入户,干起了木匠活,后来改行从事木雕。近十年来,松阳县城天后宫、黄下村王家宗祠、李坑村的周氏宗祠、周安村吴氏宗祠等古建筑修复的上百件牛腿和梁托出自他手。  


当我向这位雕刻师傅请教关于松阳木雕与东阳木雕的关系,他证实了我的推断。他告诉我:“东阳木雕的名气大,古代有钱的地主建房喜欢请东阳师傅,一方面东阳师傅的手艺确实好,一方面也是为了挣面子。其实松阳木雕师傅技术也不差,像石仓、县城、古市等很多古建筑都是松阳师傅雕的。”


我们又参观了潘师傅的雕刻作坊,他的工作台上摆放着锯子、斧头、木锤、刨、大小圆口刀、三棱刀、平刀、凿子、铲刀、拉花锯等工具。一把铮亮的圆口刀在他手上娴熟地来回移动着,一只沉睡的狮子正在刀锋下渐渐显现出矫健的线条,似乎在伸展筋骨之后便要站立起来。“功夫在刀外”,工匠本人必定互印在雕件里。潘师傅目光平和,内心笃定,只有在这样的心境中,下手时才不会有任何的差错和扭曲。潘师傅以深厚的情感和苍劲的技巧对木头进行赞美,那些在他手中诞生的珍禽异兽、人物花鸟凸显出宝贵的生命价值。


潘师傅一边雕一边说:“松阳传统村落很多,市场很大,东阳也有很多古建公司懂木雕,但是他们很多通过电脑设计牛腿,机械化制作木雕,没有灵气,行话叫‘雕工太浅’。现在松阳本地有几十个木雕师傅在做,我们全部是手工雕刻的,所以松阳传统村落修复都喜欢请本地师傅出工。”

 


松阳三雕,丰富了中国传统建筑的类型

东阳住宅木雕体现出强烈的官宦气质,对礼教的尊崇,对制度的约守,而松阳民居更多的体现出隐士气质,民居主人在建筑的门面、梁架、门窗上大事铺张,不仅从美学上、哲学上体现出主人的情趣与追求,使建筑多了书卷气,充满了诗书画意,充满了随性和自然。他们将儒家经典、传统美德赋予建筑上,在潜移默化中教化着一代代居民。决定这一切的除了木雕之外还有砖雕和石雕。


我去过砖雕最富盛名的徽州地区进行考察,对两者之间做了一个比较,发觉有许多相似之处。


两者在民居装饰中都非常重视砖雕,门面往往是大户人家建筑中最奢华的地方,门楼、门套、门楣等处大体量地运用砖雕使建筑物显得庄重典雅。两者砖雕工艺截然不同,前者首先将烧好的砖块进行打磨,再进行描样雕刻,后者先在泥坯上雕刻成品再后烧制成型。看似泥胚易雕,其实不然,它的烧造工艺极其不易,开裂、变形、色差、缺损等造成大量的砖雕报废,成品率非常低。这种砖雕体积大、规模大、技术含量更高。松阳大型的古建筑砖雕门面多以牌楼式造型,他们将官署特有的建筑等级搬到了自己家中,祈愿子孙将虚拟的地位和权利转变成 现实,如西屏北直街叶氏古宅、石仓七村乐善堂、赤寿吴氏宗祠和大竹溪古宅等等,整面门墙落满青色砖雕,从气势上远胜以门罩砖雕为主的徽雕,而且松阳门楼配以石雕、石刻匾额、两侧布满书画。因此,在内容、层次、色彩、形式上也更胜一筹。


除了门楼之外,照壁、窗户、屋檐、屋顶、屋瓴、台基等处也广泛地使用砖雕。后宅村“宁静堂”照壁砖雕精湛,墙脊为花砖叠砌出跳二层,檐下饰以三幅砖雕图案,中间一幅为文房四宝,左侧为松柏常青,右侧为梅竹傲霜图。内容丰富多彩、寓意深刻精彩,用那些明暗交替的寓意教化着子孙,折射出阙氏先人对美好品德、高尚节操的追求与向往。一刀一凿子之间,不拘毫厘,一道道干净的线条进入视线,纵然百转千回却依然不失空灵的美感。


松阳石雕主要应用在排楼式牌坊、门楼、门楣、抱鼓石、柱础、天井、栏杆、台基、石板条、石护板、旗杆石、石凳等处,题材主要是动植物形象、博古纹样、别致的花纹和书法等,精雕刻镂,干净无暇,刀笔成熟稳健,方寸之间凸显天地。松阳石雕中最出彩的当属石牌坊,松阳古有时拥有60多座牌坊,现存7座石牌坊,牌坊是品德高洁、地位尊贵的象征,越把石牌坊建得巍峨就越能够显示出对先人的崇敬,越能传达颂扬之情,因此松阳石牌坊都很高大,雕刻别致精美。明弘治九年建造的兄弟进士牌坊和包杰进士牌坊是松阳石雕作品的代表作。


兄弟进士牌坊为仿木青石结构,四柱三间五楼,歇山顶,顶部梁坊斗拱结构,坊高8.52米,面阔6.35米,显得底气十足。额榜两面分别阴刻“兄弟进士”、“父子贤科”,正楼石扁额刻有“恩荣”。整块牌坊雕刻工艺炉火纯青,既有深雕镂空,又有浅刻细凿,线条舒缓流畅,图案细腻绝伦,极具匠心,成为牌坊建筑中的瑰宝。四柱夹杆石雕卷草纹,飞禽走兽栩栩如生,8只神采奕奕的石狮倚柱而立,在张扬中保持着内敛,在内敛中透露出威武。詹氏兄弟在科举场上无疑是幸运的,十年的寒窗苦读终于换来了光宗耀祖的功名,得以去实现读书人“兼济天下”的梦想。


(省级文物保护单位“兄弟进士”牌坊 吕劲天/摄)


木雕,砖雕,石雕,各种雕刻在工匠手里变化得活灵活现,各种形态处理得十分自由与洒脱,它们没有定式,它们的形态完全掌握在工匠手上,或许一念之间或许一时冲动或许一个激灵,都将创造出全新造型。通过三雕,我解开了一些时代的密码,窥探到了那个年代的华美,以及了工匠们的内心世界。


清华大学古建专家罗德胤曾说:“在乡土建筑领域,或者说传统村落领域,松阳无疑是我们这几年最大的发现。其中乡土文化、木构建筑、三雕艺术是古典中国的代表。”


近年来,松阳以拥有50个国家级传统村落而广为人知,一跃成为我国拥有国家级传统村落最多的县份之一。其实,松阳保存良好的传统村落超过100多个,每个村落都饱有成百上千件三雕文物,保守地估计,至少在数十万件以上。就数量上而言,或许是全国最多的县份之一。在松阳村落游走,我看到了由三雕、壁画、壁书、陶塑、卵石拼花等组成的乡土建筑,在这些风雅的文化图腾遮蔽下,松阳村落中究竟还隐藏着多少隐而不发的秘密呢?


撰文:鲁晓敏;图片:冯木波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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