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频是80后这一代里最会讲故事的小说家之一”,新锐批评家李德南在《看那苍凉而幽暗的人生——孙频的叙事美学》开篇做出的论断,或许尚需时间检验。但可以肯定的是,孙频以其独具风格的小说,已构建起一片自足而丰富的小天地。这片天地起始于作者“以张爱玲之眼看世界,以张爱玲之心理解人事”的尝试,但已渐渐具有个人的气象,用作家蒋韵的话来形容,“黑夜中绽放的花朵,也许,比白昼的怒放更奇异迷人”。 今天的#最爱女作家#专题介绍80后作家孙频“也黑暗也迷人”的小说天地。她的中篇小说《醉长安》曾获得读者票选的小说月报第十五届百花奖,浏览获奖创作谈,请回复“一个人的爱情”。 作家孙频,女,1983年生,毕业于兰州大学中文系。2008年开始小说创作,已在《人民文学》、《十月》、《当代》、《钟山》等刊发表中短篇小说一百余万字。部分小说被各种选刊选载。现供职于太原市文联,山西省文学院签约作家,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小说月报》选载孙频作品一览 中篇小说《红妆》(2010年增刊2期选载) 中篇小说《同屋记》(2010年第8期选载) 中篇小说《醉长安》(2012年第1期选载,获第十五届百花奖) 中篇小说《凌波渡》(2012年第7期选载) 中篇小说《异香》(2013年第3期选载) 短篇小说《掮客》(2013年第4期) 中篇小说《无相》(2013年第10期) 中篇小说《瞳中人》(2014年贺岁版选载) ++++++++++最爱女作家++++++++++ 孙频:也黑暗也迷人 作者│蒋韵 其实,对于孙频,我的了解是浮光掠影的,不过直觉告诉我,她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当然,这句话与隐私无关,我所谓的“有故事”,是对人群的一种区分方式,也许,是指那些身上留着深刻的生活痕迹的人,也许,是指人与生活的冲突。有些人,生来是和生活冲突的,那几乎是他们的命运。 现实中的孙频,是安静的,沉静的,纤尘不染,与世无争。其实,她不知道,偶尔在黯淡的楼梯口或是走廊里和她相遇,我心里的那份高兴。我喜欢看见那张干净的青春的脸,那双被丰富的心灵照亮的动人的眼睛,那让我感到踏实和安心:那象征着一个我所热爱的天地和世界,善良、美。 但是在她的小说中,我却读出了那种强烈的冲突感。无论是《无相》还是《青铜之身》,故事后面,穿透纸背的总是一个不安宁的、挣扎的、精彩而痛苦的灵魂——这是一个在精神上永远不会和生活和解的孩子。明白了这一点,你会突然悲从中来,因为你知道,那痛苦是没有解药的,它植根于一个人对于人性的透彻的了解与深深的失望。 时代教会了她的大多数同龄人永不和自己叫板,因为,生活已经足够艰辛,足够沉重,当这个群体还没有机会成为社会的中坚和主流时,他们已经现实而明智地选择了一个咬紧牙关的姿态:咬紧牙关承受生活赋予他们的一切。也许,这“咬紧牙关”的另一种说法就是——接受强大的命运。这其中深不见底的无助与无奈,黑夜般的无助与无奈,在孙频小说男女主人公们的身上,表现得如此淋漓尽致,如此痛彻心扉。尽管如此,我却仍然能在这一切背后看到那个不甘心的作者,那个不甘心的孙频。对,孙频也咬紧了牙关,却是咬紧牙关向生活做着不屈服的、孤独和无望的抵抗,就像人类永远的骑士堂·吉诃德。所以,她小说中才会流露出如此痛苦,如此纠结,如此绵长和黑暗的气息。那气息无处不在,就像无声泛流的大河,滔滔地淹没了每一行字句。 其实,任何时代,任何时候,都有这样孤独的、悲壮或卑微的抵抗者,代表着一个时代的品质,以及它的胸怀,这似乎是一个文学的母题。从这个意义上讲,孙频的表达,既是当下的、时代的,同时也具有了超越性。 我从来不认为,对于人性洞察的深浅,必然和年龄有关,和阅历有关。生活告诉我,洞察是一种深刻的才能。作为一个小说家,毋庸置疑,孙频在她安静的、冷静的、不动声色的描述之中,或鲜明或曲折地呈现开来,如同一个导游,曲径通幽地带你直入灵魂的深渊或是人心的坟园,每每会让你惊叹她眼睛的独特和犀利。也因此,她决不是一个温情主义者,她从不诗化什么,比如青春,比如爱情,她给我们带来的,常常是被最寻常的平庸所洇没的幻灭:青春未老先衰,爱情千疮百孔,那其实才是最恐怖最荒诞的幻灭,如同无声无息的、漫天的毒雾,让人窒息。她似乎信手拈来,却让生活崩溃。 在这几个故事中,这些故事里的人有母亲是妓女的特困大学生,有为了救父亲用毒蛇杀死哥哥的女孩,有为了一点尊严甘愿活成娼妓的女大学生,有为了上学而在月夜追债的祖孙两代人,有在月光下全身绑满胶带试图从高压线上越狱的犯人。但他们终究会在最黯淡的生活中选择一点尊严,选择一种有光泽、有温度、有暖意的美。孙频说到底是一个浪漫的人,一个浪漫的理想主义者。 对,我就是这样固执地相信,孙频是一个浪漫的理想主义者,她与生活的冲突,她不屈的抵抗,正是缘于她对某些东西的极端珍视和爱,比如善,比如美,比如生死不渝的爱情。这样去理解孙频,也许,是对我自己的一种安慰。我看到了孙频的悲悯,尽管生活满目疮痍,可她对这个世界,仍然抱着无尽的、赤诚相见的勇气和善意。 黑夜中绽放的花朵,也许,比白昼的怒放更奇异迷人。 ——本文为孙频小说集《隐形的女人》序言 ++++++++++自述++++++++++ 写作的意义 作者│孙频 我经常想,之所以有一天我坐下来开始写作终究是因为我内心的软弱。年龄愈长,我愈是强烈感觉到自己的弱小,就像身体深处一处永远填不满的洞,我用感情、用幻想都填不满它,于是,我开始向文字投奔。 再后来,我对小说越来越迷恋——我迷恋的其实是那个创造的过程。对一个写小说的人而言,写作意味着凭空创造出一件事物,比如一个人,或一种爱,然后将它揽入自己的空想中,将它抱紧取暖,然后将自己的灵魂慢慢渗于此处,给予其真正的生命。然后,它在这个世界上就真正地活下来了,尽管这种生命可能只是昙花一现。写作像凝结在冬天房间窗户上的冰花,带给我们童年一般最纯真、最抵达心灵的安慰,我们从那些冰花里看到的不是两种温度的交战,而是内在的心灵和梦中的森林。文学把我们带入第三维空间,而且这个空间有着对无常的克服。世俗生活中最恒常的便是无常,而文学创作无疑是一种安慰人心的好工作,因为它像一切艺术一样使无常接近永远。 然而,欢喜和无常总是相伴而生。我在用文字创造一个世界的同时愈加明显地感觉到了自己内心里、身体里的种种卑劣、种种奴性、种种丑陋,甚至有时候我都会对自己心生恐惧。于是我渐渐明白,一个写作的人身上同时居住着上帝和魔鬼,同时具备着享受幸福的能力和接受痛苦的能力,两种存在一直在对峙、纠缠,所以,这些人永远不可能抵达宁静的生活。但偶尔在极少数幸福的时刻里,这些人也会体验到人世间强烈的、难以形容的美,在无边无际的烦恼和苦难中,这一点灵光闪现的美的泡沫便是所有文学作品诞生的源头。原来,所有这些软弱的人们归根结底仍然爱着所有的美和幸福,却终生不得安宁——这种悖论几乎无法克服。也许,彻底的安宁和幸福会让一个作家丧失了写作的终极动力。 于是,写作成了这样一件事情,作家们取材自最易变的生命虚幻之物,却又宣称存在于无常中的这个世界的意义。这其实类似于佛陀的献身,即在虚无中创造永生。而我也明白,写作其实又是这样一件事情,那就是,作家是个谎言,写作是痴人说梦,真正的作家像一切艺术家一样一定是非常不幸福的,艺术家在饥肠辘辘时打开自己的袋子一看,袋子里只放着几粒五光十色的珠子而已。说到底,这是另一种落魄,所以,作家除了需要孤独,还需要勇气。 至于孤独,那几乎不可避免,因为真正的创作都使人孤独,要求牺牲人生的乐趣。但是写作的好处在于,透过所有的文学创作可以寻觅出最极致的境界,也可以称为是对人生之意义的信念,或赋予人生之意义的勇气。到达这种境界的道路很是艰难,也就是这种艰难使文学成为了一件有意义的事情。我想,正是基于此,一个人格并不完善的作家的命运变得高贵而意义深远,使他付出任何牺牲也在所不惜。 就因为这种写作的意义,我开始写作。 ++++++++++分享与关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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