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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日子  这几天，脚好多了，可以忍着疼走路了，用不着为拿几米内的东西犯愁了，也能颠颠跛跛的出门了，自然日子好过了许多。但那些简单之至而做起来又实在不易的事情却让我记忆犹新，那些扳着指头数着过的“无脚”的日子好像就在眼前，让我一想起来就百感交集，感动不已，眼眶里也噙满了泪花…… 从那天起，我就开始了“无脚”生活。首先面临的就是住院的往返。从住院部门口到病房有 洗脸、上厕所、拿东西等日常琐事也成了问题。由于4岁时患过小儿麻痹后遗症，双腿双脚都有不同程度的损坏。虽然左脚做过“三关节”矫正术，把变形向下着地的脚背矫正了过来，脚背的小关节已被固定死了，活动受限，但相对来说，还能够撑得起身体的一部分力，是我的“好脚”，因为右脚就只是起着一个支点的作用。左脚不能动了，右脚搭不起力，拄着双拐也迈不开步子，只好用两个高木凳挪着“走路。“从卧室到厨房、卫生间也只不过十来米，但挪到位也是不容易的。得先坐在凳子上，把另一个凳子搬起来，放到身体的右边，用两只手撑着两个凳子，把屁股从左边的凳子移到右边的凳子上，然后移动左边的凳子。如此往复动作，像螃蠏一样横着往前移。双腿沉重的拖不起来，只得用手帮忙，还得用力撑着凳子。每天往返十几趟，凳子越搬越重，有时候腕关节也会脱臼，不小心凳子就会一下子滑落在地上，落地声音越来越大，自己想控制都控制不了。特别是厕所的转角处，凳子不容易放平，身子又不容易放正，转弯的时候不小心就会失去平衡从凳子上栽下来，所以经常弄得筋疲力尽、狼狈不堪。洗脸时得单腿跪在凳子上，保持身体的平衡，才能够得着洗脸台。许多事情都得这样腾出双手来才做得成。时间长了，小腿跪得又红又肿，碰都碰不得。 这算不上什么，难过的是躺在床上的时候。看着窗外自由自在行走的人们，看着一双双灵巧自如的双脚，就会好羡慕，好向往。不自觉地就会想起小时候瘫在床上的岁月，就会想起自己原来的跛脚，就会想起骑着摩托四处游历的情景。  我从一个瘫子到用手拿着腿“走路”、扶着人走路、用不能穿鞋的跛脚走路以及矫正后的跛脚走路，整整治疗了二十七年，耗费了父母多年的薪水和精力，也让我有了一个与别人不同的成长过程。尽管我能读中学、大学，走进工厂，走向社会，但谁都不知道我每天在想些什么，关心着什么，期望着什么，努力着什么。我走路的时候，总是低着头看着地，设法避开坑洼、石头和难以逾越的障碍。对于那些潮笑、愚弄的目光和举动，我已经从胆战心惊、害怕、躲避，到逐渐麻木了、适应了。受了委屈，总是自己躲在角落里默默流泪，并且学会了用自己的舌头舔干自己的伤口。而一旦出门，又不得不貌似坚强。日子得一天一天地过，生活总得继续下去。丑就丑吧，谁愿意怎么说就怎么说，谁让我成了这样呢。难怪楼门的狗只冲着我叫，原来它也是有审美眼光的。在这些眼光中，我看到了自己形象的丑陋，我也爱美，但我没办法，丑是我无法改变的客观现实，活着就得接受。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呢？！那是十六个军医花了整整半年的时间日日夜夜守护在我身边，为我精心治疗的成果。此刻我耳边还鸣响着我能走路的一刹那军医们激动人心的欢呼声…… 能够丑着走路，对我来说，就是命运的转折，就是一个天翻地覆的变化，就是值得我终生铭刻、惊天动地的大事。 说实话，如果我怕于出丑，不设法爬出门外，也许至今我还瘫在床上，靠父母养活。那会是一种什么样的状况？我不言而喻，生不如死吧……  五十多年过去了，一路走来坡坡坷坷，颠颠跛跛，确实不易。虽说庸庸碌碌，没什么成就，但毕竟自己养活了自己。残腿残脚，走路难看，但却支撑着我走过了风风雨雨艰难的岁月，使我得以生存自立，活出自尊。好歹能走路啊！能走，就是我不幸中的万幸。 现在不能动了，憋在沉闷的屋子里，别提有多别扭了。听着楼下车棚里摩托车启动的轰鸣，邻里大婶相互喊叫着上街的声音，就更加想念往日平常而痛快的生活，想念有脚的自由。想念那新鲜的空气，阳光和雨露，青翠的树木和幽静的大道，想念骑着摩托车狂奔的自在和脖子里凉风袭袭的爽快。想念那个可以放开自由活动的广场和清静恬阔的田园。想念一个个有恩于我的人，帮助过我的人。尽管只是一个微小的举动，一个支持的眼神，都会在我的脑海中留下深刻的印象。 我第一次看电影是在西安韩森寨影剧院，那时我9岁，一个寒冷的冬天。中午吃饭的时候，邻居的姐姐跑来告诉我，“下午学校包场电影《地道战》，打鬼子的，可好看呢。哎，给你说也没用，你又看不到，要不我叫老师带你去。”“真得吗？！”我从来没有想到过看电影。更让我没有想到的是，老师派了三个同学来接我。路很远，三个比我稍大的同学轮流背着我往影剧院赶。走到半路下起雨来，不一会，全身就湿透了。我穿着棉衣棉裤，背着越走越重，速度越来越慢，路也越来越滑，不小心摔了几跤。等走到剧院时，我们四个都成了泥人。尽管电影早都开始了，我也没怎么看懂，但那是我流着泪水，滴着泥水，全身颤抖地在那么大的二层楼影剧院看的我人生拥有的第一场电影…… 我还享受过农忙假。那是我读初二时，1970年5月的一个周末，老师宣布要放两周的农忙假，去五福公社帮助贫下中农麦收。收麦子，看农田，我真是特别的高兴。但学校没有安排我去。经过我多次的请求和说服，老师终于被打动，同意我去了，前提是自己克服困难。回到家里，我央求哥哥帮帮我，把我送到五福。哥哥舍不得我难过，答应请假送我去。 第二天一大早，哥哥骑着车子，带着棉被、席子和兴奋的我，跟在长长的下乡队伍后面，把我送到了五福公社。 在农村和贫下中农同吃同住同劳动，我亲身体会到了农活的艰辛、农民的不易和农村生活的贫苦。炎炎烈日下，长时间地弯着腰割麦子的确是件体力活。不一会，我就受不了了，腰弯不下去，口干得要冒烟，手上也打起了泡，每割一把都很疼，每动一下都很累。农民朋友们总是站在我旁边，帮我传递割下的麦子，还给我找些写写算算记账的差事。我知道，她们是怕我摔着累着，又怕伤我的自尊。看到我隐隐作疼的病腿，她们痛惜不已，把自己舍不得吃的腊肉做给我吃，甚至把下蛋的母鸡杀了配上中药给我炖汤喝，想治好我的腿，让我长得壮实些，将来能够自己养活自己。让我非常的惊奇和感动。使我深深感受到了农民的善良和朴实，那种巴心巴肠为人的真实情感时时教我做人做事。也让我深刻的认识到一个人必须要自食其力才能挺起腰杆，做一个普通劳动者无尚光荣。 这也使我懂得了跛脚的价值，懂得了平常日子中的不平常之处，懂得了我今天所有的一切是多么的来之不易，懂得了别人为我做出的付出对我来说是多么的宝贵。  也许在别人眼里送你去医院看病，为你推车，扶你上梯坎，陪你去厕所，拿蒸筒为你驱寒，载你出门等等这些表面微不足道的小事，却是我想了又想、难以解决的大问题。也许生活中就是有几步难走的路，有人给你搭把力就过去了。一旦过去也许就会慢慢好起来。 生活中就是有好多个“给你搭把力”的人帮助过我，所以我才得以正常生活、学习和工作，才得以有一个健康的思想和感恩的心。 这些天我一直在练习走路，效果不好。医生说由于碎骨接不起、位置不好，导致第二关节僵硬，影响行走，不能再回到以前走路的状态了，走路更难看、更艰难，要想得开。现在看来的确如此，两个多月过去了，走动别扭困难，也很疼。有什么想不开的呢，该面对的都得面对。难看没什么，脚伤能好才是大事。只要能走，能锻炼，能骑车，能自理，能溶入自然，就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受点苦而已。活着就是经历苦难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处，有自己的苦楚，都不容易，多一点爱心，多一点宽容，多一点理解，氛围就会和谐一点，日子就会好过一点，生活就会快乐一点。 人生苦短，善待自己，善待别人，珍惜亲人，珍惜朋友，过好平平常常的每一天才是最重要的。  家常便饭，随意简单。一杯淡茶，清香怡然。晒晒太阳，看看大山，让心情随着微风徜徉，让快乐伴着歌声流淌。 活着多好！ 我要好好活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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