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湖上 ［英］贝慈（1905-1974） 革文译 十月秋阳漠漠，湖面色泽渐暗，成千上万的枯叶飘落在湖上，好像布满黄色的小舰队。它们多为白杨树叶，高大的树身在无风天气也颤动不已，黄叶淅淅沥沥地往下落。但是在雨天或是雨后，这些小舰队似乎又飘然而去，湖面上只剩下残留的睡莲叶，它们在盛夏时节像翡翠盘似的把湖面盖个满当，而如今已色作橄榄黄。那在蓓蕾时期游蛇似的黄色细草，以及茂密的芦苇，也都稀疏起来，它们被风霜织成了许多凌乱的篓状小洲，水鸡一听到什么陌生的声音便溜到那底下去躲藏。
整个夏天，在这莲叶田田的世界里，水鸡过着不胜迷惘的生活。它们找不到可以畅游的地方，整天只能在莲叶覆藏的水面探行，不时把头歪歪低低。它们在那绿叶的世界，跟在冬天的冰雪世界一样，茫然失措。这时到了清净的水面，它们就活跃多了。湖面很长，除了两处小岛外，大体连成一片。湖上的鸟儿兴致来时，发狂似的参差其羽，时上时下，像无数骚乱的黑色小飞机，在水面上起起落落。还有野鸭子飞来，其速度比水鸡快得多，阵容几乎壮观。雄鸭脖颈处闪着绿缎般的光泽，它们于此着陆，其势仿佛长期在外飞行的空军中队归来。
钓鱼一事则只有等到夏末才有可能。干旱之后，水面既浅且清，可以看见成群的黑鱼在晒太阳，但羞怯易惊，无法捕捉。只有等到晚间，天气转凉，水色变暗，鱼群游上来以银色舞蹈划破水面，这时，才有可能钓着一两条，也许是一条初生的鲈鱼，或是比沙丁还小的鳊鱼。这整个时期，特别是在晴热的早晨，大梭鱼往往会露出湖心，十几二十个一群，状若黑色的电鳙，呆呆地浮在水面，偶尔才猛烈地甩动一下，在水面上漾起道道涟漪。
说来奇怪，在这水上及其周围的一切生物，都与水密切相关。除了心不在焉地站在岸边赤杨下的一只鹪鹩，或在十月的午后鸣叫着从岛上飞过来的知更鸟，所有的鸟儿都是水鸟一类。白嘴鸭似乎从没有来过这里，燕八哥也是如此；偶尔可见一只鸽子拍打着翅膀掠过湖面，飞到林间去了；甚至连海鸥也属于田畴上的禽类。但是春天，野天鹅会回到淡黄的芦苇丛中筑巢；两只高大的苍鹭每天在河边的草地上踱着步子，一遇声响则奋力把头翘起；鹬鸟在附近湿地棕色翎羽般的草丛上空飞过；有时，一只翠鸟也魔术般地闪过赤杨树下的阴暗树篱。但有时，这里也会好长一段时间寂无声息。大鱼跃过最后一下，湖面慢慢寂静下来，黑水鸡沉默了，树叶也在十月的空气中停止了颤动飘落。深红色的浮萍在这滑腻如脂的水面之上静定下来。
在这种晴和的日子，湖上的色泽真是绚烂。湖的南岸，白杨、赤杨、槐木、七叶树在湖中投下柠檬黄和胭脂色的水帘。樱桃园、梨子园火红一片，几乎光秃的秋柳是挡不住那金焰的。橡树依然葱翠，但在远处的山毛榉却如赤峰挺立。湖面本身就呈现出意想不到的绚丽色彩：一座岛上满是榅柏，依然郁郁青青，但枝头挂满了无人采摘的熟果，如万盏金灯一般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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