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食先生
旧时,某地有一户姓裴的殷实人家,夫妇两人,膝下一儿,取名裴耀,意味着父母希望儿子长大后能够出人头第,光宗耀祖。由于夫妇俩年近四十才生下这个儿子,便视若掌上明珠,从小娇生惯养。这裴耀长得倒是比较周正,相貌不凡,人也聪明伶俐,能说会道,看什么东西甚至过目不忘,读私塾时深得老师喜欢,屡屡被老塾师夸为可造之才,前途不可限量。但令人很不能理解的是,后来他嫌读书太累人,竟然死活都不愿再读下去,辍学在家。父母为他想方设法找些谋生门路也都不愿意干,成天无所事事,东游西荡。这还不打紧,因为从小吃好的喝好的惯了,养成了每天每餐都要吃香喝辣的坏习惯,还常常振振有词地说“连孔夫子也注重‘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咧”,达不到自己的要求宁可不吃,使得其父母又担心,又埋怨,不知如何是好。慢慢地,裴耀的父母年老体衰,加上长期劳累及为儿子过度操心,先后因病去世。留下裴耀,既不能劳动生产,又不会经营谋筹,兴盛的一个家业很快就败落下来,再经他这个饕餮之徒胡乱挥霍,坐吃山空,便彻底地穷了。从小养尊处优的裴耀变成了穷光蛋,也只好流落江湖,幸亏他还有点文字功底,靠给人代写书信、文书、对联等东西勉强度日,经常东一餐、西一餐,饥一顿、饱一顿的,简直形同叫花。即便落到这种地步,他还是很讲排场,穿戴务必齐整,追求好吃好喝,只要手头有几个钱,一定会衣着光鲜地跑去酒店饭馆吃上几顿好的,甚是招摇,哪怕接下来喝凉水都没关系。这一天,裴耀朝曾经交往颇多的一个朋友家走去,因为他好几天没有正儿八经吃上一顿饭了,肚子饿得发慌,便想去朋友家好好打一次秋风。这位朋友名叫李石,也生在一个殷实之家。参加过乡试不中,便在家继承祖业,务农兼做生意,倒也挣得一份偌大家业。其为人豪爽,乐善好施,裴耀贫穷后,没少受到过他的周济,但李石力劝裴耀谋个正当门路,赖以成家立业,让裴觉得很不中听,表露过心头的不快,因此就产生了疏远,两人已有很长时间没有来往。而裴耀心中亦另有一番算计,他想把李石家作为最后一个退步,到了万不得已才找李解决难题。今天实在是又饥又馋得忍受不住了,只好觍着脸皮上李家去。
时已黄昏,太阳收尽最后一抹余晖,隠落到了山那边。飞鸟归巢,农夫返家,田野上顿时一片寂静。李石领着几个做工的下人在田垄中收拾好物件,也准备回家,看到眼前情景,颇有感触,不由得冲口而出:“辛劳人倦,难耕南垄之田;”刚好裴耀来到近旁,将李石的话听得清清楚楚,灵机一动,立刻接上了茬:“迷蒙夜至,谁作东道之主。”李石:“谁?”裴耀:“我。”“何往?”“特来。”“老兄好?”“小弟安。”“几时回府?”“明日返舍。”“去,不敢羁留,”“来,定要叨扰。”李石见到很久未曾会面的朋友,心里还是感到很高兴,说完了见面时几句带玩笑意味的寒暄话后,便将裴耀引到家中,两人匆匆用过晚饭,来到客厅,分宾主坐下叙话,一个多时辰过后,李石表态说:“不嫌茅舍窄,暂歇一晚;”裴耀回答:“且喜华堂宽,何妨数日。”李石吩咐下人:“两杯茶来;”裴耀急忙摇手,说:“一壶酒好。”李石:“厨间无灯无火;”裴耀:“柜里有酒有肴。”李石:“灶下僮仆皆已睡;”裴耀:“房中嫂子尚未眠。”李石:“为客贪杯,断非君子;”裴耀:“作东惜酒,亦是小人。”待酒菜端上桌子,两人开始对饮。李石提醒说:“夜已深,不可传杯弄盏;”裴耀不以为然:“天未明,正好行令猜拳。”很快外面传来更声,李石又提醒:“咚咚咚,当当当,三更三点;”裴耀兴犹未尽:“来来来,斟斟斟,一口一杯。”两人继续放怀畅饮,直到临近黎明方止,各自回房安歇。
第二天上午,李石起床后去厨房洗漱,看到裴耀蹲在天井阶沿上面磨菜刀,觉得有点奇怪。他们原来非常相好时,相互间曾时常弄些搞笑戏耍之事,心想这家伙仍然玩心未泯,又要搞什么古怪了。但终究还是有些不安,便高声发问:“有心问客,何故操刀而磨?”裴耀立即应答:“无故扰主,该当杀身以报。”李石感到好笑,这家伙越来越没分寸了,怎么说出这样的话呢?可又见裴耀一脸严肃,不像开玩笑的样子,转而一想,这家伙已穷疯了,万一破罐子破摔,真的弄出点不成体统的事来,那可不是当耍的。心有所思,口中跟着冒出一句:“倘死吾家,难免一场官司事;”裴耀正等着这句话,立刻接口而出:“欲全我命,须拿十两烧埋钱。”意思是你要想留住我的命,就必须给我十两银子,权当是花掉的安葬费。竟是勒索银两来了!这家伙吃了喝了,临走还要捞上一把,真让李石哭笑不得,他已多次周济过裴耀,再加上一次也不过寻常事罢了,便进房间取钱。但平时用钱都是到店铺账房支取,此刻家中只有几两碎银,没办法就只好加上几件首饰,拿出来交给裴耀,说:“首饰凑成十两;”裴耀立刻放到戥子上面称量,回答说:“戥头尚欠八钱。”意思是不够十两,少了八钱。李石见其一副财迷迷的小心眼状,禁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赶紧催促裴耀:“一番豪取汝速去;”裴耀没有示弱,挺认真地回复李石:“八钱短少我重来。”意思是你少了我八钱银子,算是欠账,我还会来讨取的。李石不再理睬他,连连挥手:“恶客恶客,快走快走;”裴耀收起银两,嬉笑着回答:“好东好东,再会再会。”欢天喜地地离开了李家。
话说裴耀扎扎实实地打了曾经的好朋友一次秋风,不仅好酒好菜地弄了个肚儿圆,还捞到了十两纹银,这笔钱可不少,足够他无忧无虑地维持一段长达数个月好吃好喝的日子。心里头这个乐呀,一路上手舞足蹈,喜不自胜。再一寻思,自己这次采取的办法是强讨恶要,即最后李石所说的“巧取豪夺”,不也是很成功的嘛!看来,这倒是可以作为今后一个主要的谋生之道,或叫混世之术亦可。凭自己一肚子的才华和三寸不烂之舌,再加上任人难敌的强讨恶磨的功夫,谁个敢不服膺?这就叫“天生我材必有用”也!裴耀哪,裴耀,你本来就叫做“白要”啊。能够白要,为何不要?不要白不要嘛!
自此以后,裴耀连过去替人代笔的营生也不太愿意干了,每天在周围四乡八里游走转悠,寻找实施自己既定策略的机会。有时他走到某个富有人家,故伎重演,像在李石家那样强要豪取,由于他的确口若悬河,能说会道,巧舌如簧,加之又能够见事作题,随机应变,倒也常或多或少有所斩获;更多的做法是悉心打听哪里举办什么红白喜事,当主人家酒席开始的时候,他一定会及时出现,不论生熟,坐到酒席上,旁若无人地吃喝起来。如果受到阻拦、非议,他会说出一大通可以吃或应该吃的所谓道理,没人能够说得过他,而且他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形态,也没人能够让他离开酒桌。在这样一些情况下,人们往往看在裴耀父母的份上给他一点面子,因为裴耀的父母在世时为人低调,又肯帮助乡亲,很有人缘;而主人家一般说来也不愿多事生非,认为不过是多加一张嘴巴而已,总采取息事宁人的态度。再加上裴耀有几个包括李石在内的在当地颇有名望的朋友,他们常在暗地里帮助裴耀,替他了难,为他消弭争端。便也一直基本上相安无事,顶多让他遭到一些嘲讽讥笑与背后的议论指责而已。但是裴耀并没有去思索个中缘由,还认为是自己有本事,所使用的方法也特别奇妙有效,能够攻无不克,战无不胜,谁也无法对付。于是就越发变得肆无忌惮起来,甚至发展到别人家里来不得客人,买不得好食品,一旦发现有这类情况,裴耀准会按时赶去这户人家,毫不客气地撮上一顿,完了嘴巴一抹,说声“叨扰”,一溜烟地走了。裴耀的行为举动,使乡人已经烦不胜烦,心中的反感越来越大,慢慢地,关于裴耀的怨声四起,人们也就把他当成了一个祸害,给他起了“白吃先生”、“白食先生”的绰号,小孩子们甚至当面叫他“白要”。裴耀不但不以为耻,而且没半点恼怒,反而乐呵呵地,即便听到了也不过一笑了之。李石那帮老友都给过裴耀无数次好心的规劝和善意的警告,可他根本听不进去,依旧我行我素,弄得老友们心也逐渐冷了,那番帮助和保护裴耀的心思便消失了不少。
却说乡人之中也不乏知书达理之士,他们中间也有一些人包括那位老塾师在内,都三番五次地规劝过裴耀,却也是都没有任何功效,以致有人当面指责裴耀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老塾师更是为自己曾非常钟爱的学生变成这等“无耻之尤”而痛心疾首,连呼“孽障孽障,天不容也”。后来,他们组织了一批人,同裴耀面对面地进行了一场专题辩论,申明:如果裴耀输了,必须痛改前非,改弦更张,收拾心情做个好人,正经过日子,如有违反,任凭乡亲们采取任何手段予以惩治;而假若己方输了,只怪自己修为太浅,道行不够,就公开向全体乡民宣布输于裴耀,日后除非裴耀做作奸犯科、伤天害理之事,便再不干涉他的行为。殊不知,裴耀竟真的具有他自己事先向众人夸耀的“我可有当年诸葛亮舌战群儒、骂死王朗之才”,用他的侃侃而谈加强词夺理加巧言令色,居然使众人败下阵来。老塾师当场怆然涕下,大呼:“天哪!如此孽子,看来使天都发愁啊!而今只能够祈愿老天爷大发慈悲,让如此逆天行事的他,日后不会得到太过分的报应,也好告慰裴氏先祖及其父母在天之灵啊!”可乡民中还是有些不甘心者,憋不下自己的怨气和怒火,聚在一起商议,既然用说理的方法感化不了裴耀,那么就寄希望于官府对他进行惩治,遂以全体乡民的名义向县衙递上诉状,告裴耀的强横行径,请求官府给予严格处置。那县令细看状子,心想裴耀的行为举止虽属乖舛与不雅,也确实有损人道及个人之德性,但他乃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之士,从来没有用过武力威胁他人,况且说话一直文质彬彬,从未出过恶语,甚至连污言秽语也没说过,既不影响到社会治安,更没有危及到老百姓的生命财产安全,怎么也够不上依法进行惩罚。便打回诉状,不予受理,只责令地方上多加劝喻训诫。这下让告状者没辙了,没想到居然连官家都不愿意惹,那才真叫无法可想啦,也不知前世造的什么孽,碰上了这么一个谁见了谁发愁的魔头,认命吧!但终究还有一些人,特别是部分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总不甘心,于是,他们一番串连,凑了些钱,制作了一块大匾,上书“聖賢愁”三个大字,悬挂在村头一座古庙的大门上。其用意有两个方面,一是向全社会昭示,本地有个专事强要豪取、好图白食而人见人愁的“白要”、“白食先生”,请大家小心此人,也算是气一气裴耀本人,让他多少感到一点震慑;二是让天上的神仙菩萨知晓裴耀的劣迹,给他一点报应。大家心想,凡间的人对你裴耀是惹不起或不敢惹的了,可天上的神仙菩萨神通广大,应该是不会怕你的。
还别说,这回真的惊动神仙了。这一天,八仙当中的吕洞宾和铁拐李从此地经过,看到下面黑雾缭绕,怨气冲天,不知出了什么事,便降下云头,化成凡人,予以查看。来到村头,二仙见到庙门上的匾,对视一眼,哈哈大笑:“聖賢愁?此地竟有这等高人,倒要见识见识。”便向村人打听,几个村人便争先恐后地将裴耀之事详细告知。二仙听后点了点头,决定收服裴耀。便在庙前一块空地坐下,取出携带的仙酒,根据裴耀的惯常行为,故意将酒洒落一些到地面。那酒果然不同凡响,香气特别馥郁浓厚,迅速向四面八方散去。不一会,这酒香果然把裴耀引了过来,他立刻与二仙相对席地而坐,甫一坐定,就迫不及待地夺过酒壶,给自己斟酒。被二仙一把按住,曰:“这位先生,我们好像未曾相识,为何如此猴急?”裴耀笑答:“尊客此话差矣。岂不闻夫子有言,四海之内皆兄弟也。常言又道,相逢何必曾相识。我们能够坐到一起,就是天大的缘分,不必客套!不必客套!”二仙一看,这小子果然有两下子,倒也不可小视。便收拾心情,绞尽脑汁,一边喝酒,一边与裴耀天文地理、古代今朝地大谈起来。想不到裴耀不仅口齿伶俐,能言善道,而且肚子里也确实有货,脑子又转得快,到后来二仙竟然开始有点招架不住了。吕洞宾一看形势不对,朝铁拐李使了一个眼色,急速转过话题,说:“此番与先生真是盛会。先生的高谈阔论,令我等二人受益匪浅。然这样喝酒,没有任何佳肴佐酒,未免大煞风景。这样吧,我们行个酒令,就以“聖賢愁”三字为题,一人一字,吟一首诗,再贡献出自己身体上的一件物事作为菜肴。在下先献丑了,以期抛砖引玉。”便指着“聖”字说了开来:“耳口王来耳口王,壶中有酒我先尝。席上无肴难下酒,割下耳朵请君尝。”说完掏出一把小刀,将一只耳朵割下来,血淋淋地掷在地上。这一举动让裴耀着实吓了一跳,心想,这种场面多年来还是头一次遇到,看来今天的来者竟然是蛮子,我可得再多几个心眼,小心对付。不过,本人也是洞庭湖的麻雀——经过了许多风浪,还不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没什么大不了的!于是心定神闲,继续笑吟吟的饮着美酒。接下来,铁拐李指着“賢”字,也说起了酒令:“臣又贝来臣又贝,壶中有酒我先醉。席间无肴难下酒。割下鼻子把菜配。”也“咔嚓”一声,将鼻子切下来,血淋淋地掷到地面。然后,二仙眼睁睁地瞪着裴耀,看他如何了断。此刻,裴耀已明白二人今天是冲自己来的,真所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不表示一番,无论如何是过不了关的。好在自己早已想好了对策,可谓“胸有成竹”。便站起身来,朝两人一一拱手,说:“二位果然是真英雄真豪杰,行事壮烈,佩服!佩服!下面该小的了。”便指着“愁”字,吟诵起来:“禾火心来禾火心,壶中有酒我先斟。席间无肴难下酒,拔根寒毛表寸心。”说完,从颈后拔下一根汗毛,轻轻地放在那耳朵和鼻子之间。这下二仙可不情愿了,铁拐李首先嚷出了声:“先生此举有失公道。我等二人一割耳朵,一割鼻子,你却拔一根汗毛,何其不相等也。先生岂非忒不地道乎!”裴耀嘿嘿一笑,正色说道:“此言又差矣。耳朵、鼻子、汗毛,皆是人体上的物事,小的亦并无违背事先规定。况前人有言:‘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有何不相等乎?实话说吧,今天我是敬重二位老兄,才拔了一根汗毛聊表心意。要知道,鄙人从来都是一毛不拔的哦!既然如此,不再奉陪,先告辞了!”说罢,又满满的斟了一杯酒,然后端着酒杯,大摇大摆地走了。吕洞宾与铁拐李相顾苦笑,不由得大声感叹道:“无怪乎圣贤见了此人会发愁,连我等神仙,见了他也得发愁哪!”二仙只好黯然离开。
裴耀激退两位神仙之事,很快便在乡间传开,人们深知连神仙都惹不起裴耀,就更加不敢对他作非分之想了,只能听之任之,裴耀也就越发变本加厉、为所欲为,好在他除了强要豪取、专图白食这个毛病外,还没有其它恶行,外表也一直保持着文质彬彬的样子,倒也没出过什么大事。但在事实上,裴耀已经实实在在成为当地一霸,令乡人痛恨与不齿。人们背后把他形容为古时“除三害”的周处,周处虽然为当地老百姓除掉了两害,但因自己的劣行令乡亲们深恶痛绝,也被乡亲们当成一害,后周处明白过来终于改邪归正,而裴耀只有劣迹,并且不思悔改,说起来还远远比不上周处。又过去了数年以后,一些新长大的年轻人终于忍受不了裴耀无休止的经常性骚扰,决定为全体乡亲除掉这个祸害。他们不听大人的多次劝告,制定出了一条妙计。在一次为纪念某事而举办的全村人都出席的大宴会时,他们将酒席摆在某酒楼的二楼上面。准备单独空出某个座位,预先将该座位下的楼板锯开,再虚掩住,然后再将座凳放在其上,单等裴耀到来,往上面一坐,就会连人带凳子摔到楼下,没摔死算他福大命大,摔死了就说是年久失修而发生的意外事故,那么,“白食先生”裴耀一生专图白食,最终死在白食之上,可算是一条顺路,也可谓“死得其所”,故而预谋者称此行动为“正当谋杀”。
这一天,宴会如期举行,这场所谓“正当谋杀”戏剧也按照预定的场景一一演出,当裴耀兴致勃勃地赶来,没顾上说一通客套话,便迫不及待地往那个空座位坐下去的那一刹那,许多胆子小的人都闭上眼睛或把头偏向一边,不忍看到那一悲剧场面的发生。谁知裴耀坐下去以后,什么状况也没出现,简直稳如泰山,依旧一边谈笑风生,一边大吃大喝。这让全楼的人惊呆了,那几个策划者观察了一会工夫,终于忍不住,纷纷走下楼去查看。只见那方松动的楼板下面,四个小鬼正站在迭起的两张饭桌上面,使劲地顶着松动楼板的四边,让其不至于坠落。大家十分气愤,当即大声斥责道:“呔!尔等四个小鬼,好生不懂道理,竟敢坏我们大事。此人历来强要豪取,专图白食,严重骚扰乡邻,令方圆四乡八里不得安宁。乡亲们深恶痛绝,恨不得其速死。尔等因何故要保其性命,为虎作伥?”四小鬼一脸严肃地回答说:“这你们就不懂了吧,此人在阳世为害一方,令你们不得安宁。倘若他死了,来到阴间,变成了鬼,岂不是要为害我们,令我们不得安宁乎?所以他不能死!”说完,四个小鬼更加用力地顶着楼板,还一个个直乐。众人只好无功而返,纷纷叹息:“此人令圣贤发愁,官府也愁,神仙来亦奈何不了,如今连鬼都不敢招惹他,真是无法可想了,难怪说‘祸害活千年’哩!”
据说,裴耀以后一直顺顺当当,吃“白食”吃了一辈子,可因为他一贯来大鱼大肉,美酒高醇,到晚年落下一大堆病,什么高血压、高血脂、高血糖啦,什么糖尿病、脂肪肝、冠心病、痛风啦,都来赶热闹了。又据说到此时他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才开始萌生悔意,但已悔之晚矣!他有时疼痛难忍,便大呼“上天报应”。是的,凡为非作歹者,不管其当初如何难惹,如何让人奈何不了,到时候总是会遭到报应的,所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是也。至于裴耀最后到底是何结局,笔者就无可奉告了。
(快过大年了,说个故事,供诸君一哂。此文是笔者依据小时候读到的几则在内容意义上有某种相近的小故事进行重新创作而写成的,亦曾多次讲述过,意在讽刺当代的白吃白喝现象。而现在那些恣意用公款吃喝者,吃得更加痛快淋漓而又心安理得,岂不是成了更厉害、更嚣张的“白食先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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