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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州罗汉院

 花小鼠 2016-06-21
莲花化生石柱:花间百子

  挺拔灵秀的罗汉院双塔,是在第一次到苏州,从盘门去往苏州大学的路上透过车窗看到的。惊鸿一瞥,自然更让人难忘。于是这一回,在苏州的最后一个自由的早上,一睁眼,略微想想便决定,在去往怡园、艺圃和环秀山庄之前,先去这里。

  走进寺院所在的小巷,没多远便是定慧寺大开的寺门。虽然这明显新修葺过的寺院与刚刚露出尖端的双塔为民居所隔,但看样子曾经应是一体,在门口一问,果真如此。


  继续前行,买票进门。游客的稀少自在意料之中。穿过空无一人的前院,正殿遗址所在的院落里,除了静立两旁的双塔和殿基上若干雕花石柱,便只剩了三两位晨练的老者和若有若无的鸟语虫鸣。

  塔的表面涂饰一新,但只看逆光下秀丽的剪影,涂料的色彩便可忽略。左手边的一座底层用栏杆封着,右手边的则可入内,近距离地去看四面雕凿佛像的石构件——或许是某座石幢的一部分吧。从对面的塔门出去,沿着墙根是一排无头的罗汉,泛着紫色,衣折间积存的雨水尚未全干。


  沿着三面院墙,顺势建着长长的迴廊,左右相对的两面,分别在墙壁上镶嵌着从别处搜集来的明清砖雕和浮雕石件,砖雕上的人物,和进入院落所经过的门楼上镶嵌的那些一样,个个生龙活虎、眉开眼笑,连花鸟都显得精神饱满;再看对面源自墓葬的石雕,同样是世俗的表现,无论人物还是四季花草,却要呆板得多。而正中紧邻着后面花房的那道廊下,宋代的石雕残件中,则不但柱础上雕有围绕着婴孩儿的缠枝牡丹或者莲花,几个雕成坐墩造型的石件,在几条墩腿之间,竟还穿梭着腾跃或者顾盼的走兽之类,早已跳出平面,近于圆雕。这些应该都是罗汉院原装正版的遗物,与旁边明清石雕的造型相比,当然高下立见。回到迴廊起首处,聚在一起锻炼的老人身旁,还有几件雕刻已经模糊残缺了的多边形石座,一个的周围装饰着已经缺了鼻子的象和狮首,还有一个,则似乎每个角上都曾是一只展开了双翅的共命鸟,应该全与佛教相关。


  院中央的罗汉院正殿基址上,几根满布花纹的石雕立柱横列成几排。前排正中的两根高大完整,旁边则有只剩半截的,成为摆放盆花的基座。后排也有相对完整的,却没有什么纹饰。可见古人运用这费工费时的雕刻装饰,自然还是主次有别。只是不通佛理,总也想不出,这充满了世俗气息的缠枝花卉婴戏纹,何以运用在罗汉院。

  想不出答案的问题放在一边,还是来看这热热闹闹的童子穿花。走走停停,至少我的所见,宋代无名工匠以斧凿塑造的这些花间婴孩,没有重复一件!规规矩矩双手合十的,似乎只有一个,其余的,则不是在枝头打秋千,便是骑着枝条、挽着花蕾,竟让人想起西方画家笔下《仲夏夜之梦》或是《艾丽丝漫游奇境》那些生动活泼而又层出不穷的插图来。

  如果说北朝名手、隋唐巨匠,是饱含着宗教的虔诚塑造出那些远离尘世的菩萨佛陀,那么眼前这些千姿百态的婴孩,则应该更多的承载着对世俗生活的深厚情感。不要说嬉闹花间的灵动孩童,就连那些填充画面如波涛般涌动的缠枝花草,也不限于后世最常见的莲花和牡丹(虽然在这里也作了最多的表现),萱草、山茶、蜀葵……更多的则认不出来。我怀疑,那些北宋的工匠,在大略的规划之下,正是把长在身边、烂熟于心的那些花花草草信手拈来,用石锤和铁凿栽种在没有生命的石柱之上,浇灌以心血,使之顺势生长、灿烂开放。一时之间,又想起国博闭馆前四川彭州遂宁窖藏展上那些同样布满花卉的南宋青瓷罐来。



  此前一天,在忠王府所见的轩敞气派,更多的自然是劫波历尽之后的再造更新。完整之下,未免古意半销。而同样是庚申之劫的遗存,罗汉院大殿这些沧桑过后犹能幸存的石雕立柱,没有重新擎起油饰一新的殿堂脊瓴、没有重新领受络绎不绝的香火供奉,空守着寂寞,恐怕也是又一份的幸运。其实也是到访者的幸运。没有善男信女或者各色游客的往来熙攘,在这漫漫荒草间望着它们,除了雕刻之工和意匠之美,或许也会在某一个瞬间,感受到些许千年之前那些无名石匠们注入其中的世俗温情。





















  注:此类莲花化生题材的浮雕纹样,在山东长清灵岩寺等寺院的石柱上,也可见到,是佛教中的化生童子与世俗中连生贵子等观念和寓意的结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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