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每天清晨四五点钟,在老城区的大街小巷都会响起嘹亮的、抑扬顿挫的“男高音”或“女高音”:“倒马桶!”“马桶拎出来哦!”这声音风雨无阻,每天准时“唱响”,从老一辈唱到了小一辈。睡梦中的人只要一听到这吆喝声,立刻引起条件反射,睡得再死也会马上睁眼醒来,睡眼惺忪忙不迭地起来把家里的马桶拎到大门口去,否则一旦错过了倒马桶的时机,就会十分的尴尬。


一般说来,倒马桶的事都是家里女人们包干的,所以女人对倒马桶的事就会特别“上心”,不少人经过长年累月的“训练”,睡得再死也会醒得比吆喝声早,倒完马桶回来后再闷头睡觉,也有的干脆前一天晚上就把马桶拎到门口放着。


每天清晨,当马桶与马桶车的盖子打开的刹那间,一股极其刺激的“阿莫尼亚”气体立刻弥漫在大街小巷的上空。


拎马桶辛苦,倒马桶的更辛苦,倒马桶是一种累活、脏活,一辆粪车满载有200公斤重。倒马桶的工人一过上半夜就得起床,准备妥当后于清晨时分便开始摇铃大声叫喊,开始清倒马桶。一车倒满,便要拖着沉重的粪车到专门的地方集中倾倒。


弄堂房子源起于19世纪后半叶,小刀会起义和太平军东征进逼上海,都使租界地价飙升,用地面积节省和用材简单的弄堂房子应运而生。到20世纪中叶,能有条件住公寓、乃至小洋房的,是为数甚少的社会上层,上海的市民绝大多数住的就是以石库门为主的弄堂房子。

当然,不同档次的弄堂房子之间,也有很大区别,如新式里弄和旧式里弄就在所处地段、居民文化素质、房屋外形、结构、屋内设备等方面相去甚远,一般市民如住在有着“新村”、“别墅”名称的新式里弄,已属不易。

在百姓眼里,居住在新式里弄内的人家,多半家道殷实,至少不愁吃穿。一代文豪鲁迅生前即住在山阴路上的大陆新村,这里的起居条件自然要比一般旧式里弄的房子好得多。

上海人家中最不雅的,也最让外人鄙夷的东西,莫过于每天清早家家户户门前置放的马桶。

宁波人美其名曰“子孙捅”,待字闺中的女儿一旦出嫁,嫁妆中必有此物。闹新房那天,客人中的小孩还会拿手去新马桶里摸,因为里面有炒米花、红蛋、红枣和生的花生等食物。枣子代表“早生贵子”;炒米花代表“白白胖胖”。

而客人摸到长生果后,也要发问,“这花生是生的还是熟的?”主人一方连忙应答,“生的!生的!”涂着簇新红漆的马桶在新婚之夜还是颇受人欢迎的。
在上海滩,宁波人相当多,重视传宗接代的意识在马桶的命名上亦有反映。只是随着“新阿嫂”(宁波人对新娘子的叫法)的称呼渐被“某师母”或“某家姆妈”所替代。

簇新的木制马桶早已呈现破旧之相,所谓“新箍马桶三日香,过是三日臭澎澎(沪谚),”油漆脱落尚不打紧,要命的是家家刷过马桶后,多将盖子打开放一边,马桶斜搁在石库门的外墙底,让其阴干。此刻一、两只马桶也罢了,整个弄堂一字排开,就像对走出家门去上学或上班的居民行欢送礼,那些因浸透了粪便味的潮湿木桶散发的臭分子,弥漫在早晨的弄堂里,足以叫人窒息。如果有贪睡恋床者,也会不时被此起彼落的刷马桶声与刷桶者的大声对话惊扰清梦。

听久了,还能在这怪诞的弄堂交响乐中,将风格迥异的刷马桶者分辨出来。只有碰到下雨天,这道旧式里弄清晨必有的“风景线”才会暂时消失,各家女主人往往在后门口稍稍刷几下,草草收兵回营,不会让它在外淋雨。但若雨在早晨下过即停,又恰逢太阳当头,那么,这道弄堂风景线绝对会像雨后的彩虹,重新回到人们的视野中。

以前弄堂房子中的大部分还没有煤气、卫生设备的老房子,在60年代末城市燃气事业有所发展后,有部分人家用上了煤气,但抽水马桶仍是大多数居民不敢奢望的家庭设备。

这种现象即使到20世纪90年代中仍没得到改观,因而成为市府下决心克服的目标,“消灭一百万只马桶”的口号也时常见诸报章。

为了救一时之急,社会上有人发明了所谓的电动抽水马桶,即用电动泵粉碎排泄物,然后直接打入地下水道,由环卫部门直接经营的这项生意,在诸多的旧式里弄中还挺红火,但
没有采用电动抽水马桶的居民对此疑窦重重,这种混杂着“米田共”的污水直接排入下水道,岂不造成严重污染?然而老房子的邻里关系相当微妙复杂;
况且,要改善居住质量的观念在近年来已成为共识,对电动抽水马桶的非议也不致让邻居之间失和。于是使用这种马桶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20世纪90年代后,由于生活节奏的加快,对生活质量的要求升高,越来越多的上海人已讨厌使用传统的木制马桶,每天仅刷洗一次,几次光顾后,里面货色已多,虽说放在家中的阴暗角落里,见不得人,但其阵阵臭味仍可让人在局促的空间里感觉得到它的存在。

看来,消灭城市中仍旧存在的马桶,不能将希望寄托在直接排污水于下水道的电动马桶上,更不可能将现有的旧式里弄统统拆光,而在改造旧屋时,安装传统的抽水马桶,应是首要任务,因为在城市燃气化已经基本实现的情况下,只有解决卫生问题,住在老房子的居民才算真的少了“后顾之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