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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简书作者：于蓝  小龙女和王语嫣都是金庸小说里的绝世美女。她们温柔美丽，冰清玉洁，天真浑朴，不谙世事，是男人心目中的完美女神。似乎导演们都很喜欢让演小龙女的演员去演王语嫣，以至于我以前看电视的时候，经常误以为这两个是一个人。 虽然是这样，我们却都更容易对小龙女有印象，王语嫣则难以给人留下深刻印象。小龙女是面冷心热，也不乏个性。而王语嫣则是面目模糊的，除了她的博学和对表哥一以贯之的痴心之外，这个形象很难有什么能让人记住的地方。无论我们怎么回想她，也只能想到： 表哥！ 表哥…… 表哥~~~~~~~ 小龙女和王语嫣的性格虽然有相似之处，但绝不相同。如果说小龙女是世外仙姝，王语嫣则只是邻家妹妹；小龙女是不食人间烟火，王语嫣则是不辨五谷。一言以蔽之，两人是“仙”“人”之别。 一 两人都是惊艳出场。然而金庸并没有写成套路，而是写出了细微的差别。 杨过抬起头来，只见一只白玉般的纤手掀开帷幕，走进一个少女来。那少女披著一袭轻纱般的白衣，犹似身在烟中雾里，看来约莫十六七岁年纪，除了一头黑发之外，全身雪白，面容秀美绝俗。（《神雕侠侣》） 段誉一转过树丛，只见一个身穿藕色纱衫的女郎，脸朝着花树，身形苗条，长发披向背心，用一根银色丝带轻轻挽住。段誉望着她的背影，只觉这女郎身旁似有烟霞轻笼，当真非尘世中人。（《天龙八部》） 两个人穿的衣服，一个是“轻纱般的白衣”，一个是“藕色衣衫”。给人的感觉，小龙女是清冷脱俗，王语嫣则是娇柔美丽。  再看两人神态举动。 杨过抬起头来，与她目光相对，只觉这少女清丽秀雅，莫可逼视，神色间却是冰冷淡漠，当真是洁若冰雪，也是冷若冰雪。（《神雕侠侣》） 那女子左足在地下一顿，嗔道：“阿朱、阿碧，都是你们闹的，我不见外间不相干的男人。”说着便向前行，几个转折，身形便在山茶花丛中冉冉隐没。”（《天龙八部》） “左足在地下一顿”“嗔道”，这实在已经是小女儿家神态了。小龙女则是“清丽秀雅，莫可逼视”。金庸妙笔生花，只在细微处见功力。只一出场，两人便是天上人间之差。 二 金庸塑造的女主角中，小龙女和王语嫣一直被人诟病为没有性格。 有点冤枉了小龙女。谁说小龙女没有性格的？孙婆婆被全真教人打伤，弥留之际求小龙女收留杨过。小龙女应允之后，带杨过回了活死人墓。这时候两人之间有段挺有意思的对话： 杨过心想：“不知我睡哪里？只怕她要我睡在地下。”正想此事，小龙女道：“你睡我的床罢！”杨过道：“那不好，我睡地下好啦。”小龙女脸一板，道：“你要留在这儿，我说甚么，你就得听话。你跟全真教的道士打架，那由得你。可是你若违抗我半点，立时取你性命。”杨过道：“你不用这么凶，我听你话就是。”小龙女道：“你还敢顶嘴？”杨过见她年轻美丽，却硬装狠霸霸模样，伸了伸舌头，就不言语了。小龙女已瞧在眼里，道：“你伸舌头干甚么？不服我是不是？”（《神雕侠侣》） 小龙女的性格其实特别有意思。她表面上特别硬气，不论是对杨过也好，对别人也好，都是一副冷冰冰凶巴巴的样子。她从小被师父培养当掌门，所以很能担负得起责任。不论这件事情她懂还是不懂，都给人一种很有主见，很值得依赖的感觉。但她实际上又是特别天真的一个人，心地非常善良。这种反差就让人觉得特别可爱。 《神雕侠侣》中有一段是李莫愁师徒侵入古墓。杨过和小龙女联手抗击，二人生死与共，情愫渐生。这一章节对小龙女性格描写得最为丰满。 李莫愁和弟子洪凌波进入古墓之后，小龙女知道恐怕难以胜过两人，决心与李莫愁同归于尽，却让杨过带上东西下山。 小龙女将包裹缚在他背上，从壁上摘下长剑，递在他手中，厉声道：“待会我叫你走，你立刻就走，一出墓门，立即放下巨石闭门。你师伯厉害无比，时机稍纵即逝，你听不听我话？”（《神雕侠侣》） 当二人逃脱出古墓，本来可以把巨石放下，把李莫愁二人永远阻隔在墓室内的时候，小龙女的反应： 小龙女摇摇头，道：“且慢，等我先回古墓去。”杨过一惊，忙问：“为甚么？”小龙女道：“师父嘱咐我好好看守此墓，决不能让旁人占了去。”（《神雕侠侣》） 就算是面对死亡，也一定要坚守承诺。这是小龙女身上很让人敬重的地方。所以我们看《神雕侠侣》的时候，虽然对杨过的机敏应变印象更深刻，却也不曾忽略小龙女。就是因为这些看似不起眼的细枝末节。  可是王姑娘是真的没啥性格。她心里只有表哥大人。 段誉初见王姑娘时，有这么个桥段：阿朱和阿碧得罪了王夫人，王夫人要把两个人的手脚砍了当花肥。侍女跑来报信，段誉很着急，王姑娘也很着急。但是她着急的缘故却是： 王语嫣也甚为焦急，皱眉道：“阿朱、阿碧二女是表哥的心腹使婢，要是伤残了她们肢体，我如何对得起表哥？”（《天龙八部》） 她着急不是因为担心阿朱阿碧，而是怕伤了二人，在表哥面前不好交代。虽然是一笔带过，但细思极恐。 王语嫣在家担心表哥，却只是一筹莫展。直到段誉提起来，才想到自己可以离家出走，去寻找表哥。 段誉道：“嗯，慕容公子身有危难……”突然想起一事，问道：“你懂得这么多武功，为什么自己不去帮他？”……王语嫣甚觉有理，但总是鼓不起勇气，犹豫着：“我从来没出过门，也不知少林寺在东在西。”（《天龙八部》） 看到这里，大家心里都会恍然大悟：原来除了表哥之外，王姑娘真的是万念俱空。她这一生，生也为表哥，死也为表哥，又何尝不是一个悲剧呢。 三 王语嫣善良吗？这事真的不见得。 王语嫣跟着段誉跑出来之后，就碰上了包不同。包三哥看段誉很可疑，要捏断他的胳膊。这个时候居然是阿碧出来求情： 阿碧忙道：“三哥，这位段公子的脾气高傲得紧，他是我们救命恩人，你别伤他。” 王语嫣无动于衷。  众人要去找慕容复，段誉眼见无趣，只好辞别。心里特别希望王姑娘能留他一留。王语嫣却说道： “半夜三更的，你到哪里去？太湖中的水道你又不熟，不如今晚在这儿歇宿一宵，明日再走不迟。”（《天龙八部》） 这般冷言冷语，留还不如不留。气得段公子眼泪差点掉出来。 《天龙八部》少室山混战中，慕容复与段誉较量，段誉不敌，被慕容复踩在脚下。那时候王姑娘也在场，然而她的表现实在是让人心寒。 慕容复”呼“的一掌拍出，击在段誉脑袋右侧，登时泥尘纷飞，地下现出一坑，这一掌只要偏得数寸，段誉当场便脑浆迸裂……段誉……一瞥眼，看到远处王语嫣站在包不同和风波恶身边，双眼目不转睛的注视着自己，然而脸上却无半分关切焦虑之情。（《天龙八部》） 后来段正淳来救儿子，也被慕容复打败。王语嫣明知那是段誉的爹，却“拍手叫道：表哥，好一招‘夜叉探海’！” 段誉心急之下，使出六脉神剑，把慕容复打得落花流水，却因为王语嫣一声”手下留情“饶过了慕容复。慕容复恼羞成怒，反而恩将仇报，要置段誉于死地，幸有萧峰等人相救，才保住了段誉的性命，慕容复羞愤之下，差点拔剑自尽。 王语嫣却只知道关心表哥。对别人则是极为不近人情。 ……忽见段誉眼随在旁，问道：“段公子，你又要助你义兄、跟我表哥为难么？”言辞中大有不满之意。适才慕容复横剑自尽，险些身亡，全系因败在段誉和萧峰二人手下，羞愤难当之故，王语嫣忆起此事，对段誉大是恚怒。（《天龙八部》） 我就不明白了，虽然你对人家没感情，但人家也毕竟是几次三番救过你命的恩人。你表哥要杀他，连情都不求也就算了，人家连自保都不行吗？而且是表哥同学一直胡搅蛮缠的好吗？看不出谁对谁错吗？ 这一章以后，王语嫣的形象彻底毁了。 这哪是天真，这简直是变态。没见到表哥之前，姑娘本来也算是通情达理，偶尔还能关心一下段誉的安危。可是见到表哥之后，她的眼里除了表哥之外，再也没有第二个人了。 她大概也不是不善良，她只是全无自我而已。 而小龙女真的是很善良。 她和杨过经过重重劫难，终于找到办法解毒，从此可以双宿双飞。两人正用内力逼出小龙女体内毒液，几乎快要大功告成，却被郭芙莽莽撞撞射了几根银针，导致毒液倒流，无法可救。 眼见就要生离死别，小龙女的反应令人敬佩，也让人心疼： ……转头瞧杨过时，只见他眼光之中又是伤心，又是悲愤，全身发颤，便似一生中所受的忧患屈辱尽数要在这时候发泄出来。小龙女不忍见他如此凄苦，轻声道：“过儿，咱们命该如此，也怨不得旁人，你别太气苦了。”（《神雕侠侣》） 后来两人发现郭芙为李莫愁所害，小龙女反劝杨过去救： 小龙女明亮的眼光凝视着他，奇道：“过儿，难道你不去救她？”杨过恨恨的道：“她将咱们害成这样，我不亲手杀她，已是对得起她父母了”小龙女叹道：“咱们不幸，那是命苦，让别人快快乐乐的，不很好吗？”（《神雕侠侣》） 小龙女的性格中，有一种很宝贵的东西，就是随遇而安。无论命运如何跌宕起伏，她也总是淡然处之。不管在什么情况下，她总不忘记替别人考虑。这就是她令人敬重之处。也是龙王二人天人之别。 四 王语嫣本来也是很聪明的姑娘，但只要见到了慕容复，就自动变成了无脑模式。段誉在王语嫣面前也是秒变无脑模式，然而人家还是有是非观念的。王姑娘是连同是非黑白都一并忘了。只要表哥做的，就一定是对的。 只要仔细看过《天龙八部》，很难不对王语嫣同学产生反感心理。因为她生活的全部就只有一件事：表哥。 表哥去哪儿，她也去哪儿；表哥说什么好，什么就是好的；表哥说什么不好，什么就是不好的。 小龙女则是独立的。她从来只是觉得自己喜欢杨过，喜欢和他在一起，但从来不曾把他当成全部的世界。 当黄蓉劝说小龙女，说她和杨过在一起，别人会瞧不起杨过，小龙女就痛下决心，不辞而别。虽然看起来很平常的事情，但是仔细想想，背后其实是她的硬气和淡定：我能离开你。  这很简单吗？并没有那么简单吧？当深爱一个人的时候，有几个人舍得就此离开呢？ 王语嫣做不到。慕容复要去当西夏驸马的时候，王语嫣就哭哭啼啼要上吊投井自杀。 自杀毛线啊。人家根本就不爱你呢。 小龙女讲话不多，说出来的话却句句有分量。在英雄大会上，当着几百人的面就说要嫁给杨过，我行我素，干脆利落。 小龙女摇了摇头，说道：“我自己要做过儿的妻子，他不会娶你女儿的。”（《神雕侠侣》） 绝情谷中质问公孙止的几句话更是掷地有声： 小龙女已抢上扶起裘千尺，在她脑后“玉枕穴”上推拿几下，抑住流血，然后撕下衣襟，给她包扎伤处，向着公孙止喝道：“公孙先生，她是你元配夫人，为何你待她如此？你既有夫人，何以又想娶我？便算我嫁了你，你日后对我，岂不也如对她一般？”（《神雕侠侣》）  柔情似水，却也嫉恶如仇。所以我们如杨过一样，也爱她入骨。 五 照我看来，段誉的几个好妹妹，都比王语嫣更有魅力。且不说清丽脱俗，侠骨柔肠的木婉清，就看天真烂漫的钟灵妹妹： 钟灵脸上又是一红，目光中闪耀着喜悦的光芒，说道：“你出了万劫谷后，再也没来瞧我，我好生恼你。”段誉道：“恼我什么？”钟灵斜了他一眼，道：“恼你忘了我啊。”（《天龙八部》） 娇憨天真，实在令人心动。 小龙女的常态是冷冰冰的，但可爱起来也把人萌化了。 比如在绝情谷与杨过相认，两个人相约与公孙止决斗。去兵器房挑兵器时，门一关，两个人难耐相思，就亲了亲。结果被公孙止的手下大煞风景地打扰了。 杨过脸上一红，当即双手放开。小龙女却想自己喜欢杨过，二人相拥而吻决没甚么不该，只是有人在旁干扰，难以畅怀，当下叹了一口气，轻声说道：“过儿，待咱们打败了那谷主，你再这般亲我。”（《神雕侠侣》） 看完整本《天龙八部》，真的没找到王语嫣有哪怕这么一处特别可爱动人的地方啊。 王语嫣有个特别强势的母亲。导致她性格懦弱没有主见。又因为生活环境与世隔绝，所以根本不知道如何与人交流，更无法与人共情。表哥是她生活中唯一的亮色，也是她的整个世界。她既不是超凡脱俗的女神，也不是尘世中有魅力的女子。她是一个尴尬的悲剧。 金庸后来修改了结局，王语嫣最终还是选择了留在慕容复身边。大多数人都不喜欢这个结局，但我觉得是对王语嫣形象的一次拔高。对于原著中塑造的王语嫣其人来讲，对慕容复彻底死心之后就立刻和段誉在一起，大概并不合情，但是合理。因为她本身就是无根的藤蔓，只能攀附于别人生长。 千万不要以为王语嫣这样的人在现实中不存在。实际上，在中国，王语嫣这样的姑娘大有人在，甚至更加典型。 然而我想说，天真纯洁，本来也没有什么不好的。红玫瑰与白玫瑰，向来就是女人魅力的两端。但就算是白玫瑰，也不该单薄成纸片。如果觉得自己的人生不受自己掌控，不如勇敢一点，推倒重来。对于那些太没有自我，对别人的付出与牺牲习以为常，习惯于坐享其成的姑娘，我只想说： 王姑娘，求你放过段公子吧。  于蓝：简书原创作者。编辑，公务员培训讲师。个人公众号：歪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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