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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块碑,让无数碑帖专家栽了跟头

 雲泉 2016-06-23

【黑老虎丛谈】

这块碑,让无数碑帖专家栽了跟头

花点时间看完本文,从这块碑入手认清黑老虎。

不做冤大头,要做伏虎罗汉!

这块碑,让无数碑帖专家栽了跟头

没错,这块碑就是欧阳询的《九成宫醴泉铭》!

这也是历来碑帖界考证最难的一块碑,难在哪里?

《九成宫》为天下名碑,自唐以来屡经椎拓,碑石的剥蚀、风化,加上剜挖、铲磨,笔画时粗时细。

北宋时碑石被动过手脚,南宋时又大动干戈,明代又近乎把碑石重新剜挖一遍,多种整容方法能用的全用上了,本貌早已不存。

《九成宫》在宋、元、明、清时期,就有众多翻刻本,即使今天看到的宋拓本也未必是从原石椎拓而来,不少也是山寨货。

我们今天在陕西麟游看到的碑石,碑文点画枯瘦无肌,就是允许你再去随意椎拓,也只是留个纪念品罢了,聊发一丝怀古之幽情。

《九成宫》和《王羲之十七帖》、《怀仁集王羲之书圣教序》版本众多,纷繁复杂,众说纷纭,碑帖界对此有三大黑老虎之称,而《九成宫》当属第一。

难!真难!

我们就从这只最大的黑老虎开始吧,一起练练手,摸摸老虎尾巴。

这块碑,让无数碑帖专家栽了跟头

有朋友讲了,对《九成宫》的考证现在不是已经盖棺定论了吗?

明代驸马李祺藏的拓本——李祺本是最早拓本,难道还有什么疑问吗?

书店摆的,网上卖的,几千万的书法爱好者看到的不都是这一本吗?

众多出版社几十年印刷了近千万本的《九成宫》,不也是这一本吗?

这块碑,让无数碑帖专家栽了跟头

朋友,你案头正在临摹的也是这一本吧?

李祺本在上世纪抗战时期面世,琉璃厂庆云堂的张彦生之子张明善在上海旧书店买到,后捐献于北京故宫。

未见前期任何著录记载,《九成宫》北宋早期拓本就这样忽然从天而降般现于人世。

碑帖鉴定家王壮弘先生称李祺本“无愧海内第一本矣,所谓绝无仅有者”,更有不少专家对它有”近乎唐拓“之誉。

碑帖鉴定家马子云先生1960年在故宫文物分级鉴定时,将李祺本鉴定为”北宋早期拓本,霞蔽亏三字未损,珍品甲”,他同时也在档案中注明”有若干勾描与补墨“之语。但这个注明后来被碑帖界严重忽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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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李祺本现世之前,还有一本《九成宫》拓本,赫赫有名,曾经清末大臣、金石学家端方所藏,现藏日本东京三井美术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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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方本有吴昌硕题签“九成宫醴泉铭海内第一唐拓本”,有钱大昕、杨守敬、蒋衡、许应曾、朱善旗等金石碑帖专家题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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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昌硕和钱大昕断为“唐拓本”,杨守敬鉴定为“北宋罕见之本”。

端方本在李祺本现世前曾有海内第一,九成宫最早拓本之美誉。

雅合文化传播上一篇”黑老虎丛谈“里面谈到过,龚心钊1934年腊月花了6000大洋购藏的《九成宫》党崇雅藏本,翁方纲和郑孝胥这两位金石大家也鉴定为北宋拓本。

1932年秋,碑帖鉴藏大家朱翼盦花了5000大洋购入一本原藏清廷旧宫的明代库装本《九成宫》,朱翼盦断定为“北宋初拓天下第一本',珍如手目,将斋名改为“欧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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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斋本”现藏北京故宫,1960年被马子云先生鉴定为:“北宋拓,碑文未曾剜凿,珍品乙。”

朱翼盦先生在欧斋本的题跋中,还写到:”在北方者,光宣间以毛文达本为第一,有覃溪(翁方纲)跋。今归胜芳王氏,秘不示人,常熟翁文恭当时曾见之,谓是半“栉(zhi)'字本,见其日记中。“

他提到的这件秘不示人的《九成宫》毛文达本,现藏于北京故宫,直到今天也还是没有完整印刷品公诸于世。

该本在光宣年间北方曾号称第一,翁方纲的题跋虽然没有看到过,但估计翁氏鉴定为北宋拓本,也是最起码的结论。

1960年,故宫文物分级鉴定时,马子云先生对毛文达本的具体鉴定意见,没有查到。

故宫所出《名碑善本》一书中,也只是简单地注明“宋拓本”,到底是北宋还是南宋,没有给出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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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翼盦先生与《九成宫》真是缘分匪浅,购入库装本之后不久,“项城袁氏一本,原为梁闻山(梁巘)物,今在余戚旌德吕伯威家,曾留予斋旬余日,洵善本也。”

他在这本吕伯威本中写下题跋:“当是初剥未甚泐时所拓,除予自藏未剜本以外,所见尚无出此右者……虽然拓工潦草,然究是此碑上乘,不可多得”。

言下之意,也是北宋拓本无疑。

吕伯威本有梁巘(1710-1788后)、江恂(1709-1786)等人的题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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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伯威本系擦拓而成,拓工粗糙,虫蛀较多,现藏北京国家图书馆。

当代不少碑帖专家将其鉴定为南宋晚期本。

龚心钊6000大洋买的拓本,吴昌硕还是杨守敬、钱大昕都判定为唐拓或北宋拓本。现在碑帖界对此都鉴定为南宋拓本,没有异议。

前面讲的这些是原石拓本,翻刻本难道就没有专家看走眼、栽跟头的吗?有的是!

《九成宫》翻刻从宋代开始,历朝乐此不疲。

《九成宫醴泉铭》“自宋代以来,烜赫人寰。今日得一真宋本,议千金,碑帖之价,无重于此者。然重刻者亦无虑数十百本。盖此碑在宋时已多翻刻。今日所得,无论非宋本,即宋本亦不必从原石出。”(杨守敬)。

近现代传播广泛,影响最大的翻刻本是无锡秦蕙田翻刻本,参考的母本是南宋拓本。

其中大名成氏本最为有名,该本有翁方纲题跋八十二处,题签两条,还有吴昌硕题签,后面又有刘墉、桂馥、李翰文等题跋,官印及大小印章110多个。现藏上海博物馆,该本即为秦氏翻刻本。

这块碑,让无数碑帖专家栽了跟头

王壮弘先生鉴定该本为”宋拓精本“,把它夸上了天。上世纪80年代初书法热的时候,他将该本编入《书法自学丛帖.正书》中,一时风靡大江南北。印刷几万册后,才发现问题所在,改版撤下,换上端方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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翁方纲见过《九成宫》原石北宋拓本,为什么还辨认不出南宋拓本呢?

甚至连翻刻本也会辨认不出呢?

王壮弘也见过原石宋拓本数本,也知道有无锡秦氏翻刻本,还知道有一肥本、一瘦本之说,为什么还仍然会把大名成氏本当成“宋拓精本”呢?

真本和伪本,齐摆案头,逐字对照,也未必能看出真赝。

《九成宫》鉴定之难,可见一斑。

今天,体制内、体制外的碑帖专家、研究者对《九成宫》北宋拓本的鉴定上,仍存在较大争议,风平浪静之下,新的问题层出不穷。

看似解决了一个问题的同时,又掩盖了另外一个问题,往往按下葫芦起了瓢。

朱家溍先生在《碑版鉴定问题举例》一文中,举例说明欧斋本早于李祺本,但声援者甚少,影响不大。

目前,《九成宫》版本研究中的问题集中在哪里呢?

1、李祺本 2、欧斋本 3、毛文达本 4、吕伯威本

问题一、李祺本和欧斋本到底谁先谁后?

问题二、这四本,到底谁是北宋拓本,谁不是北宋拓本?

问题三、如果是北宋拓本,他们之间的先后关系怎么排序?

有朋友讲了,用现在的科学仪器去测试这四件拓本纸张的年代,不就立见分晓了吗?

这种事情还真有人干过,但仪器测试结果告诉你,纸张的新老程度可以偏差120年左右。

举个极端点的例子,用宋代的纸,宋代的墨去拓,不就可以糊弄仪器了嘛。

你还敢相信科学仪器吗?

我们还是先按照几百年来沿用的方法,慢慢去分析,伏虎之术就藏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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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李祺本和欧斋本到底谁先谁后?

几十年来,除朱家溍先生撰文提出相反意见外,国内各大博物馆、图书馆这些机构的碑帖专家、研究者一致认为李祺本是北宋早期拓本,欧斋本为北宋(后)晚期拓本。

王壮弘先生在《崇善楼笔记》中更是列举出李祺本中“岩“、阙“、”晖“、”霞蔽亏“、”以“、”西“、”续“、”秽“、”机“、”之“、”变“、葳蕤繁”、“凤”、“凝”、“庆”等19个未损之字,作为“考据点”来作为李祺本胜出其他拓本的明证。

马子云先生在《碑帖鉴定》一书中,除了以上19字以外,还多列出李祺本中的“鹿”、“养”、“砾”、”镜“等4个未损之字,作为胜出欧斋本的证据。

上海图书馆研究员仲威又将李祺本中”长廊四起“的'四“字底横不连石花,“本乏”二字完好作为李祺本是北宋早期拓本的考据点。

这种建立、完善考据点的研究方法,是目前碑帖版本研究中一直常用的方法。

我们先在这20多字中选出7个字进行比对分析,同时将吕伯威本、端方本也放在一起比对,更能看清其中点画的衍变脉络。

真的是铁证如山,岿然不动吗?

1、“慶與泉流”的“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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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字猛一看,李祺本最完整。但仔细看看,推理一下,就知道问题所在了。

欧斋本最后一笔“丶”完好,与上面的石花无泐连。吕伯威本时碑石磨损,最后一笔「丶」泐损并和上方横画泐连。

李祺本最后这个点变成了一个与上面一横相连的长点。

李祺本最后这个点的外形好怪异。

原因何在?涂描出来的。把泐损的地方用墨填了起来。

李祺本该字真实的面貌跟端方本近似,只不过线条比端方本要粗。

再仔细观察李祺本该字,墨色要黑很多,这是涂描后墨色会过重的原因。

2、“隨感變質”的“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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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變”字上方,欧斋本、吕伯威本、端方本从左上往右下,有四条明显刮擦的痕迹,有浅有深,称之为石擦痕,就是有外物在碑石上刮擦后留下的痕迹。

李祺本初看,没有石擦痕,自然会判断为最早的拓本。其实不然。

李祺本如果是最早的拓本,为何左下方的两“丿”较欧斋本和吕伯威本都明显泐粗?

另外右上方第二个“纟”部点画位置结构失衡。这个“纟”怎么处理为好?通过后期铲磨变细的端方本,可以看清点画的基本位置。

真实的情况是——碑石在北宋初期即有四条从左上向右下的擦痕,从北宋初期到南宋晚期,随着碑石多次的椎拓、铲磨,擦痕呈逐渐变细、变浅趋势。

李祺本该字的“完整”同样是涂描出来的。仔细看看,马脚还露在哪里?

涂描地方墨色明显过黑。

3、“南逾丹徼”的“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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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斋本中,“丹”中间横画右边的收笔位置,清晰可见,长度适宜。

吕伯威本时,石花向下跟横画的右边连在一起,整个字又经过铲磨,笔画变细。

这个字的左上部,欧斋本的撇和横画衔接处没有缺口,后面的拓本皆有缺口,为什么会出现这个现象?

这一点,前人在校碑考证的时候,好像都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

大家可以想想“V”型的刻法与碑石铲磨的关系。

在这种类型的笔画交叉处,铲磨碑石容易导致“丿”的起笔位置变低,横画的起笔处变短,所以会导致缺口出现。

这个”丹”字是朱翼盦先生和其子朱家溍先生认为欧斋本要比李祺本早的一个铁证,后来所有的碑帖专家对这个问题都视而不见,避之不谈。

就是想谈,估计也讲不出所以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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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葳蕤繁”的“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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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字,初看还是李祺本完整。真实情况又是什么样的?

该字在北宋初期实际已经泐损,欧斋本该字上方“艹”部右边的“丿”未与下面的泐痕相连。

吕伯威本时已经泐连。李祺本该“丿”涂描过长,字中的“乚”笔尾部较欧斋本、吕伯威本明显泐粗,剜挖变形。

各位再看看李祺本中左下的“丿”,软弱还是有力?

5、“霞蔽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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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存世宋拓本中,唯独李祺本这三字看上去完整。

这三个字,李祺本真实的面貌,在吕伯威本后已经泐粗、剜粗,其表面的完整性也是涂描出来的,显得臃肿、无力。

“霞”——李祺本上面“雨”部,四点呆板无力;下面'?'部的横折过细、过短,'丶」'又显得太大。

“蔽”——李祺本上面'艹'部第二个'丿'下方涂描得过于尖细。'亅'笔的钩部,另外三本皆清晰可见,李祺本几乎涂失,'攵'部下面的'丿'笔涂描过长,捺笔显得过粗。

'虧'——该字左下方'亻'部'丨'笔收笔处下方有石花,存世拓本唯独欧斋本没有泐连;吕伯威本该处泐连、剥蚀。

李祺本该处被剜通,变形,向下方外扩,又显得过长;该字右部的横画,又明显较欧斋本和吕伯威本泐粗;该字最上面的一横,长度过短,另外三本起笔和收笔位置可见,长度适宜。

本文在这里不再将以往建立的北宋早期考据点中另外十多个字的考证一一写出,朋友们看个大概,明白怎么回事就可以了,其它字也是同出一辙——涂描。

结论——

1、李祺本中完整的字是在欧斋本后泐粗、剜挖后,再用笔填墨填出来的。

20多个考据点原来是假的!

2、欧斋本早于李祺本!欧斋本才是存世最早拓本。

经验教训——以碑帖中某些变化相对比较大的字或点画,作为参照,根据其完整、缺失、损泐程度,粗细、大小等外形轮廓上的变化,建立考据点,对碑帖的年代先后、版本优劣进行区别划分。

这种建立考据点的方法在碑帖鉴定中最为常用,如何验证这些考据点是否真实有效,则成为首要之举。

通过剜凿、铲磨、涂描等作伪手段建立的“考据点”,显然不应被采纳。

如果看到一本拓本,作为考据点的某字或某个点画没有缺失、泐损,不要兴奋,先睁大双眼,看看这些完整性是不是做过手脚而产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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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李祺本和吕伯威本、毛文达本又谁先谁后?

清中期以来到民国初期,由于科技手段、信息传播条件所限,不像今天印刷术高度发达,信息交流空前迅速、广泛,可以将众多拓本或印刷品齐摆案头一一对照。

那个时期对《九成宫》建立的考据点,主要集中在“重译来王”的“重”和“栉风沐雨”的”栉(zhi)'两个字上。目前有两个结论:

1、“重”字未损本,即是北宋拓本。“重“字上部稍损,即为南宋拓本。

2、“栉”字左下部稍损本,即为南宋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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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往对「重」字考证中一直忽视的地方,集中体现在以下两点——

一、该字下方最后两笔横画“一”的粗细、起笔与收笔处的形状变化上。

二、“里”部上方左边第一个“丨”起笔处有没有被向左上方剜挖。

欧斋本“重”字完好。吕伯威本经过铲磨,线条有所变细,右边出现泐痕,第一个横画起笔处仍是圆势起笔,收笔处有剥蚀,未剜挖,与欧斋本形状保持一致;最后一个横画与泐痕相连,未被剜挖。

吕伯威本中“重”字右下方的泐痕,在其后继续向左方侵蚀,毛文达本进行铲磨,线条变细,同时导致这两横的形状上开始发生根本性变化。

李祺本“重”字泐损,被剜粗。下方第一个横画“一”起笔处和收笔处都被剜挖,起笔处已经变为类似的三角形;收笔处右边的石花被剜通,向右下外挖。最后一个横画,起笔处剜挖,收笔处与右上方石花剜通,变粗,变高,与上一横画距离太近,疏密失当。

“里”部左边第一个“丨”起笔处,吕伯威本、毛文达本泐损,但未向左上剜通。李祺本时该笔被向左上方外挖。李鸿裔本、端方本中“重”字上部损泐,最后这两横的线条虽然有所变细,但与李祺本外形基本一致,与欧斋本、吕伯威本和毛文达本这三件北宋拓本都不一致。

李祺本、毛文达本中完好的“重”字,跟欧斋本中完好的“重”字,实质上还是同一个字吗?

显然不是!看起来完好,但早已不是完好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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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栉”,对这个字的考证,同样一直存在失误!

欧斋本,“栉”字有损,“木”部“丨”起笔处与上方石花泐连,未被剜通,起笔位置可见。“丨”笔尾部下方有两道横向泐痕,没有与第二道泐痕相连。左上部“艹”第一短竖“丨”,上方有石花,未被剜通。

吕伯威本中该字被铲磨,看上去又有较大泐损,也或许是因椎拓粗糙之故形成。“木”部的“丨”起笔处和“艹”中的“丨”上方的石花被铲磨,但痕迹犹在。“卩”部“丨”笔下部泐粗。

“木”部的“丨”下方收笔处泐痕加重,但仍未与下方第二道泐痕剜通。

毛文达本泐痕增大连在一起,但该处也还没有被剜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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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斋本到毛文达本,“栉”的变化还主要集中在碑石剥蚀与铲磨上。毛文达本之后的拓本,“栉”字开始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

李祺本及其以后的李鸿裔本、四欧堂本、端方本等存世拓本,“木”部的“丨”笔上方的起笔处与石花剜通,下方与第二道泐痕剜通;“艹'中的第一个短'丨'与上方的石花剜通。碑石剜挖的结果,导致'木'部的'丨'笔,上面显得过高,下面显得过长,'艹'中的第一个短'丨'也显得过高。

这样导致整字上方三个竖画,近乎一样高地平行排列,结构难看。

李祺本整个字实际上已经泐粗、剜粗。涂描时,该涂的却没有涂,反倒自作聪明地把'艹'的第二个'丿'涂描成石花与笔画轻微泐连的样子;'卩'部'丨'笔尾部又被涂掉一截,整个字就变得更加丑陋。端方本该字被铲磨变细,'卩'部'丨'笔位置、长短虽然尚可,但整个字外形尤其是上部依旧显得怪异。

试着涂抹掉一些损泐之处,“栉”字原有的大概模样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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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以'栉'字泐损与笔画完整程度作为南宋拓本的考据点,吕伯威本中的'栉'损泐程度看似超过所有存世的南宋本,难免就会被列为'栉'字仅存上半本,从而被鉴定为南宋晚期本;但吕伯威本中的“重”字上部未损,这又远非端方本等南宋拓本可比。

如果以“重”字上部未损作为南宋拓本的考据点,那么,世上的南宋拓本就荡然无存了。

这就首先在逻辑推理上出现矛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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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持满戒(溢)”的“满”——欧斋本该字 “氵”部第二点和第三点之间,有条横向的泐痕。吕伯威本该字虽然整体剜挖变粗,但“氵”部第二点并没有与泐痕相连。李祺本和端方本继续剜挖、铲磨,“氵”部第二点已经往下穿过了泐痕。

“照灼云霞”的”照”——该字“日”部二个“丨”笔,欧斋本和吕伯威本都未与下方“灬”部第二点泐连,李祺本和端方本都已经泐连。欧斋本中该字的泐痕在另外三本中,继续扩大,或被剜挖铲磨成或粗或细的笔画,尤其体现在“灬”部第四点的变化中。

“匪唯乾象之精”的“乾”——该字”日”部中第二个横画上下的石花有没有被剜通,导致“日”变成类似的“田”,这在以往的考证中,被当作北宋拓本与南宋拓本分水岭性质的重要考据要点。

欧斋本“日”中第二横画与上下的石花没有泐连,吕伯威本有泐连,但也未被剜通。李祺本和端方本都已经十分清楚地被剜挖成了类似的“田”。

该考据点,在论及李祺本时,或避而不谈,或视若无睹;论述、考证其它南宋拓本或翻刻本时,却又被屡屡采用。岂不怪哉!

对于毛文达本,这里不再做具体的分析,留待完整拓本公诸于世后再讲,从目前仅见的6页来看,其点画变化的规律已经清楚可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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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论——

1、“重”字完好,不能作为北宋拓本的考据点。

如果讲“重”字“里”部左边的竖画没有被向左上方外挖,这就可以作为北宋拓本的考据点。因为“重”字在吕伯威本时右边已经出现泐痕,毛文达本的“完好”是铲磨出来的,李祺本的“完好”是剜挖和铲磨并用得来的。

2、“栉”,如果讲“木”部“丨”上方起笔处和下方收笔处没有被剜通,就可以作为北宋拓本的考据点。

3、这五件拓本,从欧斋本、吕伯威本、毛文达本、李祺本到端方本,笔画粗细变化的特征,其中又夹杂着少数部分点画时粗时细的不规则变化。从原有的笔画与石花、泐痕间位置关系的转变,以及字体外形轮廓衍变的趋势,也都清楚地揭示出这五个版本的先后关系:

欧斋本早于吕伯威本 早于 毛文达本 早于李祺本早于端方本

经验教训——

1、每个考据点,要具有无可挑剔、毋容置疑的真实性。

碑石如果自始自终未经任何的剜凿与铲磨,仅仅由于自身的剥蚀、损坏和人工反复椎拓或增减笔画,从而造成的某些字或点画的损泐程度、缺失增补上的差异,这些差异之处作为考据点,是可靠的,真实的。

2、考据点应该具有排他性,唯一性。

如前所讲,“庆与泉流”的“与”,“该字完好”就不能作为北宋早期拓本考据点。如果讲“下部右边一点完好,未与上方石花泐连”,就显著具有排他性和唯一性,这就可以作为北宋早期拓本的考据点。

3、建立的考据点,在不同的版本中都要能适用,不能顾此失彼。不同的考据点之间、以及与考据点之外的文字或点画,也都要能互相印证,不能互相矛盾。

特殊性不能违反一般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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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李祺本是北宋拓本,还是南宋拓本?

李祺本是南宋中期拓本!

这下岂不是把李祺本的级别从“一级文物珍品甲”往下拉了吗?

李祺本虽然晚于欧斋本、吕伯威本、毛文达本,但为什么不是北宋中期、北宋晚期拓本呢?

起码也得是北宋末期吧?

不同拓本间笔画的粗细、长短变化,不是一朝一夕完成的,某些字或点画,大幅度、跳跃式地变粗或变细,某些笔画的泐损、缺失或添加,前后是有过渡期的,这为某件拓本的断代提供参考依据,期间有没有相应的版本传世,则另当别论。

北宋从公元960年到公元1127年,时长167年。

欧斋本正如朱翼盦先生所讲,为北宋初期拓本,且无铲挖和涂描。椎拓时间大致在北宋前50年左右。

吕伯威本时碑石经过铲磨、还有轻微的剜挖,根据点画的粗细变化情况,晚于欧斋本50年左右,就到了北宋中后期了。

而从毛文达本的损泐程度来看,该本晚于吕伯威本也得有40、50年左右。这就到了北宋晚期左右了。

为什么这几次的碑石铲挖时间间隔这么长,难道不会一、二十年动一次吗?

北宋尤其是初早期的人,对书法的审美水平较高,不太喜欢整容,知道动了手脚,点画就会走样,所以大都保持碑石原样,追求原汁原味,即使残存的一段笔画,他们也能从中学到真东西。

名碑名帖的北宋拓本,为什么贵?贵就贵在这个地方。

南宋从公元1127年到公元1279年,时长152年。

从碑石的铲磨、剜挖程度来看,在毛文达本之后,李祺本之前应该至少还有一次碑石的大面积剜挖与铲磨,目前没有发现这个其间的存世拓本。50年左右又过去了,就到了南宋中期左右了,李祺本应该椎拓于这个时期。

李祺本以后铲挖碑石的时间间隔就短了许多。

剔除掉那些经过涂描的字,李祺本比起其后的李鸿裔本、四欧堂本间的不同主要是线条略微有些粗,内在的点画变化规律都保持一致。

欧斋本和吕伯威本、毛文达本都是擦拓,有湮墨,这跟涂描截然不同。

涂描带来的结果只会是点画外形走样、力度减弱。

到了南宋,碑石椎拓的扑拓之法也开始逐渐盛行。

划分拓本的具体年代,有些偏差是正常的,并没有多大的意义。本文有些偏差,也是正常。

分清拓本的好快、优劣、真假才是重要的。

《九成宫》碑,宋代以来,碑石自身的风化、剥蚀,在加上历朝历代好事者多次的剜挖、铲磨,使点画的粗细上、外形上也多次发生变化,而常见拓本中又有或多或少的涂描,这一切都大大增加了对其本貌认识上的难度。

如果还把李祺本当成《九成宫》最早拓本,那么很多互相矛盾的问题就无从解决。

一旦改变这个看法,认清李祺本是南宋时期一次碑石大面积的剜挖、铲磨后所拓,而且拓本存在无数的涂描,就会发现很多悬而未决的问题也就迎刃而解。

写到这里,顺便再抛出一些话题——

如果挑选出一些考据点以外的字,点画完整,字形一致,剩下几行或寥寥数字,甚至只有一个字或残留的几个点画,面对这样的残本,又该如何来鉴定它们的优劣、先后?

如果面对的是一件传世的孤本,在没有其它版本和考据点参照的情况下,如何鉴别出是原拓本还是翻刻本?是否经过剜挖、铲磨?

如果以当今的做模翻刻技术,对昨天刚出土的石质保存完好如新的刻石进行翻刻,两张点画外形一模一样的拓片摆在一起,又该如何辨别哪张是原拓还是翻刻本?

今天的新技术估计会让很多碑帖鉴定家束手无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块碑,让无数碑帖专家栽了跟头

柳公权的《神策军碑》只有上半册孤本存于中国国家图书馆。

这件拓本到底是原拓本,还是翻刻本?鉴定依据又是什么?

新的问题又来了,怎么办?

碑帖鉴定有万能的良药吗?有永不言败的擒虎之术吗?

关注“雅合文化传播”,咱们后面接着聊。

——梓堂于深圳瞻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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