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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根稻草的革命 第一章 什么是自然

 金陵耕客 2016-06-23

何谓自然农法
 
自然农法开始于45年之前。一个任职于横滨海关植物检查科、在植物病理研究室从事研究工作的平凡青年,为什么突然之间成了一个否定人智、否定科学的人呢?对于当时的情况,我没有什么可以对大家讲的。不过有一点我要说,正是从那个时候,我进入深山,一心一意地追求着无心、无为的生活。正是从那个时候起,我做了农民,开始种植人类赖以生存的食粮。当时我想起了以前曾看到过的圣经中的一段话:「小鸟不去播种,只是在啄食,为什么只有人在苦恼。」自然农法不过是悟自此语,因此可以认为自然农法是基督构思、甘地进行实践的农作法,真理只有一个。不言而喻,这一立足于「无」的哲学的农法的终极目标,在于绝对真理「空观」,在于对神的侍奉。

第一章  什么是自然:无就是一切
请看这麦田(缺图)
 
5月的一天,在用自然农法种植的农田边,我相信:人类的革命甚至可以起因于一根稻草,从表面上看,一根稻草非常轻、小。说这样一根稻草能引发革命,一般人会觉得不可思议,然而我却在某一时刻,看到了这一根稻草的份量,懂得了这一根稻草,可以引起一场革命的道理。了解了事物的本质,从某种意义上讲,从那时起,我像着了魔似的,想的和做的彻底发生了变化,
我当了近40年的农民,请看一看我种的农田。事实上这块地已有35年没有耕过了,而且我既没有施用过化肥、也没有喷撒过防治病虫害的药剂。我在不耕地、不除草、不使用农药和化肥的情况下,每年在这块农田里连续种植水稻和麦子。

(缺图)请看这麦田。
 
现在看到的这块麦田,每反(为991.7平方公尺,约为10 公亩)土地至少可以产10袋(每袋约为60公斤) 麦子。有的地块也许能达到12、13袋。这一产量可与爱媛县的高产田相匹敌。爱媛县的全国第一的地位恐怕已难以保持了,我甚至很自负地认为:从每根麦穗所结的麦粒数量看,我种的麦子也是最多的,说不定已达到世界第一的水平。当你看到眼前的裸麦和小麦时,你做何感想呢?简单说来,这块地里既没有使用农机具,也没有施用农药和化肥,在方法上,只是在水稻还生长在地里的时候,就把麦种从稻子的头上播撒下去,水稻收割以后,再把稻草铺撒在田里。

(缺图)自然农园中的稻田,沉沉垂下的稻穗。
 
水稻的种植也采用了同样的方法,麦子计划在5月20日前后收割,在收割前两周左右,将稻种从麦子头上播撒下去。小麦收割后,再把整根的麦秸直接铺撒在地里。可见,种植水稻和种植小麦采用的是完全相同的方法,我认为这就是自然农法的一个特点。然而还有一种更为简单的方法,仔细观察就会看出,旁边的那块稻田里已经播下了稻种,在播种小麦时,将稻种同时播下,也就是说:在1月到来之前,小麦和水稻的播种工作都已经结束了。另外细心的人或许已注意到了,这块地里还长着三叶草,它是10月上旬在小麦播种之前,在即将收割的稻子中间播种的。时间顺序如下:在这块农田里10月上旬在水稻中间播种三叶草(旱稻中播种苜蓿),10月中旬播种小麦,10月下旬收割水稻,11月下旬播种水稻,再将整根的稻草直接铺撒在田里。您所见到的小麦,就是这样种植出来,仅仅用一两个人,就完成了稻子和小麦的种植,恐怕不会再有比此更为简单的方法了。

这种极普通的农业技术,完全否定了依靠科学技术的农法,彻底舍弃了人类智慧的产物—科学知识。由于这种栽培方法,完全不使用人类认为有用的农机具、肥料和农药等,因此说它已从正面否定了人类的智慧和人类行为,也并非言过其实。至少摆在大家面前的实践结果已证实,没有人类的智慧和人类行为也可获得同样的产量,甚至可获得更高的产量。


 
这世上什么也不存在
 
最近有许多人向我询问,想了解我研究自然农法开始的时间及其起因。对此迄今为止我未向任何人透露过,原因是难以表述。那是一次瞬时的冲动,或是一种灵感。总之是一次小小的经历使我的思想发生了大的转变。这次经历完全改变了我的人生,当时我得出了下述的结论,说出来恐怕你们也不会理解,当时我的结论是:

「人什么也不了解,物没有任何价值,人所做的都是无益、无用和徒劳的。」也许你们觉得它有悖于常理,但如果用语言来表述,只能这样讲。当时我还很年轻,这种想法就这样突然地在我的头脑中产生了。然而,就连我自己也不知道「人智、人为一切皆无用」这一结论和思想到底对与否?当时在我的内心世界里只是冲动着,这一牢固的信念。

一般认为,人类的智慧至高无上,人类作为万物之灵,是非常有价值的生物,人类的发明和制造在文化及历史上都是杰出的。对此任何人都深信不疑,正是由于我的上述思想,是要将其彻底否定,因此它不会引起任何人的共鸣,我也曾试图把自己的想法视为错误的想法,并将其从头脑中清除掉,但是我却找不到否定它的材料,我无论如何也不认为它是错误的。

于是我想到通过自身的实践,将其变为有形的东西,以此来判明自己想法的正确与否-当个农民,种稻种麦,即使花上它三、四十年,也要为自己的想法得出个结论,那是一次改变了我的人生的经历,看样子今天要把它全部倾述出来了,那已是45年前的事了,当时我只有25岁,风华正茂。当时我在横滨海关的植物检验科工作,主要从事进口植物的检疫,和出口植物的病虫害检验工作,自己可支配的时间很多。现在回想起来,要是一生在研究室里,从事植物病理学这一自己的专业研究就好了。研究室位于山下公园旁边的一个小山冈上,横滨港隔窗可望,前面是天主教的教会,东面是费丽斯女子学院,非常清静,是个难得的研究环境。

在这个研究室里,有一位搞病理研究的先生,名叫黑泽英一。我曾师从于岐阜高等农业学校的樋浦诚先生,学习植物病理。还在冈山县试验农场,接受铸方末彦的实际指导,黑泽先生是我有幸遇到的第三位老师,黑泽先生在学术界怀才不遇,他曾分离培养出稻恶苗病的病原菌,抽出了该菌在培养中发出的一种叫作赤霉素的物质,黑泽先生发现,赤霉素是一种奇妙的物质,如果它被稻秧少量吸收,水稻就长得特别高;但如果大量施用,反而使稻长得十分矮。然而这一研究成果,在日本却没有得到任何人的重视,后来被美国人发现,应用它研究出了无籽葡萄。

取得如此成果的黑泽先生,也是我的一位生父般的恩师,从他那里我学会了自制解剖显微镜的方法,全身心地投入了一种使美国和日本柑橘类的枝杆和果实发生腐烂的树脂病研究。在显微镜下,我观察自己培养出的菌,进行菌间繁殖,培养新的病原菌,兴趣极为浓厚。然而这是一项需要耐力的工作,有一次我竟昏倒在研究室里,尽管工作很紧张,但当时的我毕竟处于多情善感的青年时期,我并没有把自己整日关在研究室里,更何况我所在的横滨是个娱乐圣地。

当时我迷上了摄影,为此曾发生这样一件事,有一天我从栈桥下来,发现了一位漂亮的女子,觉得她是最理想的摄影模特儿,于是我请她做模特儿,把她带到外国船的甲板上,拍照时还请她不断地变换姿势,临分别时,她要求我把像片寄给她,我问她往哪里寄?她没有说名字,只说了「大船」两个字就走了。回来后,我把洗好的像片拿给朋友们看,问他们是否认识此人,他们告诉我,她是最近很出名的高峰枝子,我马上放大了其中的10张寄给了她,很快地她又把签了名的相片寄了回来,但是少了一张。之后我回想起,那是一张侧脸的特写照,或许是由于从这张照片上,能看出脸上皱纹,她才把它留下了,经过此事,我好像窥探到了一点女人的心思,感到非常愉快,这是我青年时期一段美好的回忆。

我这个人天生笨手笨脚,竟然在朋友的生拉硬拽下,去了一趟位于南京街的一家叫佛罗里达的舞厅。在那里,我见到了歌手淡谷祝子,请她跳了舞,但是我受不了那音量过大的音乐,身体有些不支,当时的感觉至今难以忘却,这是我青年时期又一段快乐的回忆。总之当年我是一个工作繁忙和生活幸福的青年。白天为显微镜下的自然世界而惊叹着,为自然界中的极微小世界,酷似浩瀚无垠的宇宙,而感到不可思议。夜晚有过爱情的追求,也尝过失恋的苦涩,消遣和游玩超出了一般人。

年轻人特有的喜怒哀乐、人间感情的撞击、以及工作的繁忙,使自己身心积劳成疾,最后终于昏倒在研究室里。就在这个时候,我又染上了急性肺炎,住在警察医院屋顶上的病房里,接受气胸治疗,病房在屋顶上,没有一扇窗户,既不遮风又不挡雪,我觉得自己彷佛被投进了冰冷的大海之中。被窝里虽暖和,但露在外面的脸冷得几乎要冻僵,正是因为冷,连护士几乎都不来查房,偶尔来时,也是把体温表交给你,就马上跑下去了,简直是一种野蛮的治疗。病房是每人一间的单房,很少有人光顾。我好像猛然间被推进了一个孤独的世界,在此之前,我过着说平常也平常,说顺利也顺利的生活,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一时难以接受,认为自己已面临着死亡的威胁。现在回想起来,当时根本无需那样恐惧。

以前自己信赖的是什么?又为什么那样无忧无虑呢?我从平凡的生活急转直下,陷入了怀疑的深渊。被一种无可奈何的感情驱使,好像我必须要对上述问题做出解释。经过医院的治疗,我总算出院了,但我却不能从深陷的苦闷世界中解脱出来,在生和死的问题上,产生了无尽的烦恼。我失眠了,工作也干不了,终日愁闷,与精神分裂病患相差无几。

我想到了在星空下治愈我胸中无法抑制的烦恼,一连几个晚上,我徘徊在山上和港口。一天晚上,我又漫无目的地外出行走,最后由于精疲力竭,竟然在一个外国人墓地附近的小山上,靠着一棵大树树根似睡非睡地打起盹来,说不清是睡着了?还是醒着?就这样迎来了天明,那天是5月15日。从某种意义上讲,那是改变我命运的一天,在朦胧里,我无意中看到了港口天明的过程,晨风从山下吹来,顿时晨雾消散,此刻一只鹭鸟飞来,发出一声尖叫又远飞而去,留下一阵拍打翅膀的啪哒啪哒声响,就在这一瞬间,我觉得自己心中混混朦朦的迷雾一下子被吹散了,原来的认识和看法消逝了,信念的根基和精神的支柱也不存在了。

当时我似乎只懂得了一个道理,我脱口说出了这样一句话:「原来这个世上什么也不存在。」我彷佛懂得了什么是「无」,以前一直以为存在却抓住不放的东西,一瞬间消失了,现实中什么也不存在,以前自己只不过固守了一个虚构的观念。我欢喜若狂,心情愉快,一瞬间彷佛获得了新生,就在这时,森林中传来了小鸟的鸣叫,露珠上闪闪地映出了朝阳,绿色的枝叶在晨光中摇曳,森罗万像中养育着快乐的生命,我感到这里就是人间的天堂,以前自己拥有的东西都是虚无的,是幻影,将它们舍弃后,才感到俨然存在着一个实体。从某种意义上讲,从那时起我的一生发生了根本的变化,尽管如此,从本性上讲,我仍然是一个平凡而愚钝的人,以前如此,今后也不会改变;我认为:不论是外表还是内心世界,我都是一个最为平凡的人,像我一样度过平凡一生的人也很少,但是同时我也认为,从某种意义上讲,从这时起我的人生是最波澜壮阔的,没有一个人像我这样度过了如此具有戏剧性的一生。

可是像我这样愚钝的人,即使懂得了一件十分重要且具有价值的事,也会像一个不内行的人拾到一块宝石一样,不会珍惜,正可谓明珠暗投。我具有一种思想,尽管这种思想本身有价值,而我本人却没有价值,我毕竟只是一个愚昧的百姓,是一个不识真金的外行。所以在旁观者眼里,有时我显得非常谦虚,而有时又显得十分傲慢,我还经常告诫我那里的年轻人说:我知道自己是个傻瓜,不希望他们学我。话虽这样说,一旦他们不听我的话时,我还是要严厉地训斥他们;看来这有些矛盾,但是我却不这样认为,我这个人虽然不行,但我确信自己的发现是重大的、有价值的,我是凭借这一牢固的信念、批评和训斥那些年轻人的,就是那天早晨产生的这种信念,最终把我拖到了今天的地步。每当想到此,我就觉得自己是最可怜的人,同时又觉得自己是最幸福的人。
 
返回故乡
 
发生上述经历的第二天(5月16日),我一上班就提出了辞呈,上司和朋友们不知发生了什么事,都被我的举动吓呆了。在栈桥上的一家餐馆里为我举行了欢送会,投向我的是不解的目光,一个昨天还和大家相处得很好,对工作不但满意而且非常热爱的人,怎么会突然提出辞职呢?而且笑容满面,显得十分高兴,我当时讲了这样一段话:

「你们看,这一边有座栈桥,那一边有第四码头,由于你感到了这一边的存在,才有了那一边的存在;由于你感到了此处有生,才感到了彼处有死;要想消除死,就要消除此处存在的生;生死是一件事!」讲完这番话,大家越发为我担心,他们也许都在想:「他说的是什么啊?神经是不是出了毛病?」临别时,所有欢送我的人脸上,都浮现出一种惋惜神情,唯独我自己心情格外舒畅。

当时一位和我同居一屋的朋友非常为我担心,劝我再静养一个时期,劝我去房总半岛散散心,于是我出发了,当时的我也许会毫不迟疑地走向别人为我指出的任何地方。坐在公共汽车上,漫不经心地浏览窗外,我看到了一块写有「理想乡」的小招牌,我下车寻找,想知道理想乡是个什么地方,找到的是海岸边的一家旅馆,它的后面是绝壁,绝壁之上景致宜人,我投宿在这家旅馆,每日都到这个地方睡个午觉,我在此住了一段时间,是几天?是一个星期?还是一个月?我记不清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那天早晨产生的冲动,在某种程度上开始淡没,我开始反省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浮动的心终于踏实下来了,我又在东京待了一段时间,过着终日无所事事的生活,白天或在公园里睡大觉,或席地而卧,或拦住行人聊几句,朋友们出于担心前来探望说:「好像生活在一个虚幻的世界里。」「不,你们生活的世界才是虚幻的。」我回答说。双方各持已见,都以为自己一方是现实的世界,对方是虚幻的世界。分别时朋友们说了声「再见!」我立刻反驳道:「不要使用再见这种语言,分别的时候就是分别的时候,不存在明天。」听了这话,朋友们觉得我已不可救药。

我离开东京后逐渐南下,先后到了关西、九州岛一带。终日精神恍惚地游荡、流浪,并向各种人宣传一切无用论:世上的一切都是无价值、无意义的;人做的事情都是无用的;一切都将归于无,化为乌有;只有这个「无」才是广阔无边的。遗憾的是,这种认识被一般人视为疯子的梦话,产生不了共鸣,得不到认可。但是我有我自己的想法,我深深地感到,这种一切无用论的思想,对社会非常有用,特别是在社会迅速倒退的今天,宣传这一无用论的思想是极为重要的。实际上,我正是抱着游说全国的想法才外出流浪的,结果所到之处均遭冷漠待遇,最终回到了故乡我父亲那里,当时父亲在种植柑橘,于是我钻进了种柑橘的山里,在山中的小窝棚内过起了原始生活。

在那里我想通过当农民,种植柑橘、生产大米,以实物来证明自己的「人可以什么也不懂」的想法,通过这一实践,与其说我想证实自己的「一切无用论」的正确,毋宁说我想使之变成有形的东西,用有形的东西证实人非万事皆知、物非皆有价值。对此我充满了信心,为此我毫不犹豫地开始了我的自然农法的实践,那是1938年。

但是我进山后,从父亲手里接下的是已经剪过枝条、形状修整得像酒杯一样的柑橘树,到我手里后,我采用完全放任的方法让其自然生长。结果枝条杂乱、树叶生虫、濒临枯萎,回想起来,当时接下的要是生长茂盛而又未加修剪的橘树就好了,以我之见,作物是自然生长出来的,不应是人力种植的结果,放手不管让其自然生长,肯定能结出果实。我正是受到这种信念的驱使,才做出了上述的举动,导致最终失败的原因是:在橘树生长过程中,突然改变了管理方法,结果那只不过是一种单纯的「放任」,并不是「自然」的本身,我父亲吃惊了,要求我重新修剪枝条,并要我到外面找点事做。

当时父亲是村长,儿子要是言行古怪,终日躲避深山,对他来说不太体面,加上战事十分激烈,我自己也不愿受宪兵的照顾,所以我顺从父亲的意思,那个时期技术人员少,很快地就同高知县的试验农场谈妥,我到那里担任了防治病虫害的主任,从那以后的漫长的8年中,我一直得到高知县的照顾,在高知县的试验农场,我指导并研究科学的农法,为战争期间粮食的增产尽了力,但是实际上在这8年的时间里,我从未停止自然农法和科学农法的对比研究,一直在探讨运用人类智慧的科学农法是否优越、不运用人类智慧的自然农法,是否可以取代科学农法。战争结束的这一天终于到来了,从那天起,我感到一切都自由了,心情舒畅地回到了故乡,重新开始了我的农民生活。
 
为实现脱离人类智慧的农作法
 
在此之后的35年里,我成了一个极普通的农民。其间我没有读过一册书,没有外出同人交往,在某种意义上讲,我变成了一个完全落后于时代的人,
在这35年中,我全身心地投入了不使用人类智能的农法研究,我把「不这样做是否可以」、「不那样做是否可以」的想法,充分地应用到了水稻、小麦和柑橘的种植上。

按照普通人的想法,想的是「是否可以这样做、是否可以那样做」,认为将所有技术汇集在一起的农法才算得上是现代的农法、最高水平的农法。于是为此忙碌不休,我则与之相反,我要逐一地否定普遍应用的农业技术,如果能将现有技术逐一削减,弄清人应该做的事究竟有多少,农民将变得很轻松。我要实现的目标是「乐农」、「惰农」,结果我真得出了田无需耕的结论,而且既不需要施农家肥也不需要施化肥,更不需要喷洒农药。

人们之所以认为需要耕田、施肥和撒药,认为它有价值,并觉得那样做有成效,其根本原因是由于人类最初做了不该做的事,也就是说,他们事先创造了可使上述劳动产生价值和成效的条件,这同人类需要医药的道理是一样的,人类之所以有这种需要,正是由于人类自身造成了可使人患病的环境,健康的人不需要医学和医生。

只要采用一种在不施肥和不耕地的条件下,也可以使土壤肥沃的正确的种植方法,那么上述需要也就不存在了,这种方法正是我多年来一直求索的农法。经过30年的努力,我终于研究出完全依靠自然本身种植水稻和小麦的方法。而且与一般的依靠科学的种植方法比较,产量也毫不逊色。这件事本身就是-对人类智慧的否定,我的努力已经完全证实了这一点,世间万事,道理相通。因此它也适用于其他一切事物。例如人们都认为教育具有价值,然而我要说的是,在教育具有价值之前,人类制造了使教育产生价值的条件,这才是问题的所在。所谓教育,原本是无用的,是由于人类和整个社会,造就了一种必须进行教育的环境,才使得教育成为必需,那种认为教育具有价值的想法,只不过是一种表面的感觉。

 

另外对于教育我有这样一种感觉,那是在战争结束前,我在山里进行自然农法实践的时候,当时我采取了不修剪枝条,让其任意生长的方法,最初我把「放任」和「自然」混淆了。结果枝条生长杂乱,并发生了病虫害,糟蹋了70公亩柑橘,从那时起,我一直思索着这样一个问题:什么是自然型的柑橘树。经过长时间的摸索,我找到了这种树形,按照这种自然型培育出的柑橘树,无需预防病虫害,无需施农药,也无需进行剪枝。只要懂得了自然,也就不需要所谓的人类智慧了。

对孩子的教育也是同样,我最初也在这方面有过失败,将放任和自然混同了,在很多情况下把放任误以为是自然;也可以说:因为把孩子置于放任状态,所以才需要教育,如果把孩子置于自然状态,也就无需教育了。例如教孩子音乐,就是不自然和不必要的,孩子的耳朵是完全可以捕捉到音乐的,他们听到的潺潺的流水声、水车的转动声,甚至包括森林中树叶的摇动声都是音乐,而且是真正的音乐。但是音乐的教育却灌入了各种杂音,使孩子们的耳朵产生了混乱;也就是说,把孩子引上不正确的道路,破坏了孩子纯真的音感,这样就出现了不自然的状态,即所谓放任状态,在这种不自然的状态下放任下去的话,孩子们即使听到了鸟的鸣叫和风声,头脑里再也不会有歌曲的感觉了,正是因为先造就了这样一种头脑,所以在这以后就必须拼命向他们灌输音节啦、音符等,教他们如果唱歌、听音乐和作曲。

未接受音乐教育而自然长大的孩子,他们的耳朵非常纯,也许他们不会唱流行歌曲,也不会弹奏乐器,我认为不会弹钢琴和不会拉小提琴,同他们听真正音乐的耳朵,和唱歌的嗓子是没有联系的。即使不会唱歌,只要有能唱歌的心就很好,即使不懂五线谱,只要耳朵和心能合上音乐,能从中感到快乐就足够了,音乐本来是存在于人类心中的,然而我们不是通过音乐教育,使这种心保持下去,而是将孩子带入了一个不自然的环境,并且放任于这种状态,最后直至他们不会吟诗,不会唱歌,说他们是五音不全!所谓五音不全,本来是不存在的,是人们先把孩子搞成五音不全,然后再去纠正他,教育者只不过是一种校正人类缺陷的修理工。

一般而言,谁都认为自然是好的,但是人们并不知道什么是自然,不十分了解将自然变为不自然的最初的原因,举树为例:如果人用剪刀将其刚生长出的新芽剪掉,哪怕是只剪掉1公分,那么这棵树就会变成一颗不自然的树,而且绝对不可能再挽回。当人类向自然施以点滴的智能、用剪子轻轻剪一下、使用一项微小的技术时,自然都会在这一瞬间出现紊乱,一棵新芽的修剪将导致整棵树出现紊乱,产生无法挽回的后果。树发生紊乱后,如果我们放任不管,那棵树就会在最初的自然秩序被打乱和失衡的情况下生长,必然出现树枝间,无规律地交错生长。

本来树枝和树叶是按照叶序有规律地生长,平等地接受日光的照射,树枝发挥着树枝的作用,树叶发挥着树叶的作用。但是由于人类的插手,将其新芽剪掉了1公分,树枝的生长便出现了混乱,有的相互交错,有的上下重迭,有的相互挤靠,阳光照射不到的地方出现了枯萎,有的则发生了病虫害,这同庭院种植的松树一样,园丁稍加修剪后,松枝就会弯曲,第二年如果不剪,马上就会出现枯枝。

总之人类是在用自己的智慧和行为做错事,做了错事后并未察觉,当错事产生的后果显露出来后,再去努力修正,一旦修正产生了效果,就觉得是有价值的、是出色的。人类就是这样不厌其烦地反复做着这种事情,宛如自己将屋顶的瓦踩碎,然后担心房子漏雨、顶棚腐烂,于是赶紧进行修缮,最后自鸣得意干了一件了不起的事,科学家也是如此。

一个人为了成名,夜以继日地拼命读书学习,结果成了近视眼,问他为什么学习,回答是为了成名以后发明一种好的眼镜,学习过度患了近视眼,最后为自己发明了眼镜而自鸣得意。我认为这就是科学家的实际情况了,如果再讲具体一点,石原先生曾讲过这样一段话:人类为自己研制出火箭,飞上月球而感动自豪和高兴,但是当问及火箭的用途时,回答是由于发射火箭的燃料不足,去月球上取铀,取回铀以后再发射火箭。另外原子炉的火和燃烧铀产生的废弃物—死灰,因为地球上无可存放的场所,所以要用混凝土包好后,再用火箭把它发射到宇宙,这和上述眼镜的故事如出一辙。不管是多么伟大的科学家、教育家和艺术家,我们只要从初始点来重新评价他们,都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人类并没有做什么,对此,我的一株水稻、一株小麦以及一个柑橘,都可以提供证明,它明确地否定了人类的智慧。
 
自然农法是农业的源流
 
这几年来,越来越多的人,对我的自然农法产生兴趣,广播、电视、报纸和杂志的报导也活跃起来。我只是为了证实和说明人类并非全知,才做了一个农民。现在整个社会正向其相反的方向迅猛发展、向着脱离自然的方向发展。可以说随着其极限的临近,对此产生了疑问、乃至进行反省的时期已经到来,我潜心钻研的回归自然的农法、彻底否定所谓人智和人为的农法、曾被一般人视为不可理解的农法,却在科学飞速发展的今天,产生了意义开始受到关注,而且来势凶猛。

这是因为从表面上看,我好像是朝着与社会的发展,完全相反的方向走,与一般人之间的距离在拉大。然而一旦达到极限,两者间关系又变得很近,宛如一张纸的正面与背面。对于人类这是非常重要的,这种农作法看似已落后于时代,但当你在某一时刻对其留心观察,并将它与当今的科学农作法进行比较,你就会发现它是非常先进的,这似乎难以置信,但是我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

上次我见到京都大学的饭沼先生时,曾谈到这样的话题:一千年前的农法是不耕田的,到了三、四百年前的德川时代,传入需耕田的浅耕农作法,后来又传入西洋农法,变成了深耕的农法,尽管农法经历了这样一个演变过程,但我也敢断言:下一个时代的农法,将会从浅耕回归到不耕,在一般人看来,完全不耕田,似乎是回到了一千年以前的原始农法。但是我创造的那种在不耕田的条件下,连续直播小麦和水稻的种植方法,这样说来,似乎我的农法否定了现代科学,是与现代科学背道而驰的,但实际上应该说:我的农法是现代农法中最先进的。

虽然说这种自然农法是完全否定科学的,是非科学的,但有的大学教师来此进行详细调查后,却十分震惊,认为这是最科学的农法。我说过我虽然是否定科学的,但我提出的自然农法必须是能经得起科学的挑战、并能指导科学的农法。其实这种在不耕田的条件下,连续直播小麦和水稻的种植方法,早在30年前,我就在农业杂志上发表了,从那时起,虽得到了充分的报导,也向社会作了广泛的介绍,但它只是被视为一种与众不同的农业技术。然而今非昔比,那些预见这一农法将成为现代农业最尖端技术的学者们、技师们,以及对此虽持有疑问,但仍深感兴趣的人们,最近络绎不绝地来到我的田里和山中的小房里,这些人发表了各种各样的见解和诠释,有的认为它是原始的,有的认为它是落后于时代的,而有的则认为它是最先进的,还有的认为它是通向未来的突破口。

在此最重要的是:要首先掌握一个不变的原点,一般人考虑问题时,总是把时代放在前面,很怕落后于时代,为此他们总是表现为左右摇摆、徘徊不定,我曾说:我自己只做了一件事,就是指我抓住了这个原点,我认为不管到了什么时代,真正的原点和中心经常是一定的、不动的和不变的。我认为,自然农法自太古时代就已出现过,基督教经典中就出现过、甘地等所搞的农法就是自然农法,另外托尔斯泰的《傻瓜伊凡》中出现的农法也是自然农法,这些都说明它并没有因时代或场所的变迁而发生变动,或被淘汰。它是作为农业的源流,和原点长期存在而不变的。这正与人和自然的关系一样,自然界自古至今虽没有发生变化,仅在不同的时代,人们对它的看法,却在发生着变化,科学家越脱离自然,越会增加他们的离心力,而离心力的增强,又会导致向心力的产生,使他们想回归自然,想回到原点上来,并增加了对科学的怀疑,这就是造成他们纷纷到我这里来的原因之一,作用与反作用、离心力与向心力,表面上是对立的,实为一体。

到我这里来的人,好像都是怀着一种想要回到原点上的欲望,果真如此吗?我认为不是,他们只是由于在离心力的作用下,不断向外扩展,感到如果再继续发展下去一切将化为乌有,将导致分散与崩溃。为此他们才产生了应将目光向内、应向着中心的方向回转的欲望。他们并不是在明确把握住原点以后,才要回到原点上的,而是在不懂得原点的情况下左右摇摆。根据平衡的概念,右侧的 向左,左侧的向右,它们只不过是为求中心而进行摆动而已,结果他们只是在原点的周围,忽而向左、忽而向右地来回兜圈子。因此我认为他们并没有向原点靠近,哪怕是一步,只是右侧的向着左的方面稍稍作些反省,而左侧的则向右侧的讨教,试图进行调和而已,回归自然的运动也好,公害问题也好,都未向着问题的真正解决方面发展,只不过是脱离自然和破坏自然过程中的一个间歇,一种缓冲。

早在30年前,我的自然农作法就被介绍于世,并受到关注和研究,七、八年前它在科技人员中已得到认可,认为它是正确的,虽然得到了认可,但他们要给它穿上衣裳,给它化上妆,使其变成商品,这样就需要很长的时间了。所谓衣裳和化妆指的是什么呢?指的是:在承认自然农法的基本作法的同时,仍认为在此基础上,再使用些机械更方便,再少量地施用些化肥会增加产量。这样又使之回到了原来的立场,来到此地的学者们,当看到这些可以否定科学的农田以后,不是对科学本身产生疑问,然后确认它、相信它、最终去发挥它,而是将它作为反省的材料,作为进一步推行科学农法的材料,对此我无比气愤、无限悲伤。

 

自然农法为什么没有普及
 
我居住的村落虽然很小,但二、三十年来,我一直在条件各异的七、八反农田中种植水稻和小麦,(注:8 反地约为0.8公顷。)一直把它是否具有普遍性?作为重点,进行着实验。我没有把只适用于部分地区,或局部地区的方法作为自己研究的目标。我认为:只有在所有地方都能适用的、带有普遍性的方法,才可称之为实用的农业技术。现在通过各地试验农场的试验,按照此种农法种出的大米,产量高于插秧的方法,小麦的产量也不低于高垄种植的方法。目前根据各方面提供的材料看,都不能否定其可行性,那么,这种已经被事实,充分证明的自然农法,为什么不能普及呢?

原因在于:在当今的社会里,一切事物都在向着专门化和高层次化发展,导致想从整体上把握住某一问题带来了困难。例如高知县的病虫害专家桐谷先生来到此地,调查这块农田为什么,在没有进行浮尘子消毒的情况下,而浮尘子却非常少的原因。通过对昆虫的栖息状态、密度、天敌与害虫的关系、蜘蛛的发生率等进行调查后,得出的结论是:这里的农田与试验农场经过消毒的农田,在害虫发生密度上几乎相同。也就是说:未经消毒的这块农田与使用农药全力消毒的农田,害虫的发生密度几乎无任何差别,更令人吃惊的是:调查结果表明,害虫虽然少,但害虫的天敌却比消过毒的农田多出很多,借助天敌的力量保持着现有状态,与施用价格昂贵的农药杀虫的方法相比,采用此种栽培方法,问题全部得到了解决。

桐谷先生在得出此结论后,返回了高知县。按道理讲,该县的土壤、肥料以及耕作专家们,应接踵而至,但是他们却没有来。我认为即使桐谷先生回去后,在某个会议上提出了,要尝试一下我这里的方法,得到的反映也一定是:从整个试验农场或从整个县来看,采用该方法还为时尚早,需要从各方面进一步进行研究,这样一来,要就此方法得出肯定或否定的结论,仍需要相当长的时间。这种情况在所有的县都出现过,这就是现实。到此视察过的技术人员和专家至今几乎无人作出过「这种方法的这一点不明确,这一点不正确」的结论,他们都从其各自的专业角度出发,认为采用此种方法没有什么问题,也就是说:他们在此至少得出了「我认为没有什么问题」的结论。然而在他们返回后的五、六年间,没有一个县将其付诸实施。

从现在的试验农场或大学机构以及其研究方法来看,导致这种结果也是必然的,在各个问题上都强调慎重、慎重,因而束缚住了手脚,说起来实在是令人焦急。总体情况尽管如此,但最终还是出现了一步步向具体实施迈进的动向,今年(1975年)近畿大学的农学系终于成立了「自然农法」项目小组,决定用两至三年的时间,让各教研室的教师,轮流到我的农田和柑橘山来进行调查。

这第一步虽然已经迈了出去,但谁又能保证它的第二步不迈向相反的方向呢?关于这一点,我前面已经谈到,他们虽然采用了自然农法的骨架,但又认为如果完全不使用肥料、农药和农机具的话,在现实的社会中,将会影响到各方面的关系。为此他们同时主张:根据不同的时间和地点也可以使用些肥料、农药和农机具,在很多情况下,他们甚至推荐这种做法。从农民的角度讲,他们自然不会去否定科学而愿意采取折衷的方法,虽然都在使用肥料、农药和农机具,但有的是认为使用它方便,有的则认为使用它才是真正的农法。表面上看两者只是程度的不同,但他们的方向却是截然相反的,迈出的第一步虽然是缓慢的,但它却带有回归真正农业源流的色彩。然而接着迈出的第二步又出现了脱离第一步发展方向的趋势,此种事情反复地出现,真使我搞不清楚社会究竟是在朝着哪个方向发展,如果仅从最终的结果来看,迈出的第一步也并非是在接近自然农法,毋宁说它同样也是在背离自然农法,现实使我不能不这样看待这一问题。
 
人类并不了解自然
 
最近我一直在想,仅仅靠按学科划分专业的科学家们对我的农田进行分析是不行的,必须把科学家、哲学家、宗教人士以及包括种田人、政治家和艺术家在内的人士都汇集于此,出场进行评议 ,就这种农法究竟是否可行做出结论。今年4月各县及各试验农场的技术人员一起到此,京都和大阪大学的教师、环境科学研究所的人士共计20人左右,也组成小组一同前来。除此之外,正将自然农法付诸实践的世界救世教全国各县代表也结伴而至,我觉得非如此不能解决问题,这是因为专业的农学家和科学家自认为已了解自然,或认为自己是站在该立场上的,因此他们对研究自然充满信心,确信自然是可以利用的。然而我认为从哲学和宗教的角度看,人类是不能了解自然的。

我经常对来我这里帮忙、在我的山中房子里学习自然农法的青年们说:谁都能看到青山上的树,看到柑橘的树叶,看到水稻,觉得自己了解绿色,觉得自己与自然朝夕相处,生活在自然之中。但是,实际上人类并不了解自然,而且懂得「人类并不了解自然」这一道理则,是接近自然的第一步,当你认为自己已了解自然的时候,你已远远地脱离了自然。

我还告诉他们,为什么自然是不可知的呢?这是因为,我们所了解的自然并不是自然本身,而只不过是将自己头脑中任意解释的自然,误认为是真正的自然了。或者只了解植物学中的植物,如只知道这是稻科的水稻、这是柑橘类中的蜜橘、这是松科的松树等。毋宁说婴儿和孩子能看到真正的东西,因为他们是在没有思考的情况下进行观察的,孩子的眼睛是无比清纯的,可以直接看到绿色,对绿的感觉就是绿,但是成人的眼睛看到的绿,只是七种颜色之中的一种绿色,看不到彩色电视机中的绿色与自然中的绿色差别,从中得到的感受也没有区别,有的只是深绿与浅绿、鲜艳的绿与不鲜艳的绿,这一观看方式上的不同。

我认为:从某一立场看到的事物并不是该事物的全部,如果彼此都未认识到这一点,那么话是根本谈不到一起的。各个专业领域的人汇集一起共同观察一棵水稻,研究害虫的学者从害虫的角度观察,研究肥料的学者从肥料的角度观察,在现实的情况下,这样做也是出于无奈,但这些人汇集在一起共同观察一种物体,情况将发生变化,它可以从整体上把握物体,现在缺少的正是这一点。比如当高知县试验农场的人,来我的农场调查浮尘子与天敌的关系时,我曾对他讲过这样一段话:「先生因为您是研究蜘蛛的,所以您大概在天敌之中只对蜘蛛感兴趣。实际上这样做是不行的。今年虽然蜘蛛大量繁殖,但去年繁殖最多的是土蛙,在此之前还出现过雨蛙,每年的情况都不一样。」某年某个时期是哪一种天敌对害虫产生了作用,单靠局部的研究是无法把握的。

有时是因为蜘蛛的大量繁殖导致了浮尘子的减少,有时则是由于降雨多雨蛙的大量繁殖,导致了蜘蛛无法繁殖,或者相反,有时由于不降雨出现干旱,导致农田无水,使得白背浮尘子和褐色浮尘子未能繁殖,要防止和消除浮尘子的繁殖,与其花费劳力喷撒药剂,不如不往稻田中放水,晾干稻田,或不往稻田中浇污水,这种方法或许会产生很好的效果。为此我曾反复进行了实验,忽视稻田灌水与昆虫的关系,而研究出的防治病虫害的方法,实际上是无效的,对于浮尘子与蜘蛛的研究应在观察蜘蛛与青蛙的关系中进行,为此研究青蛙的教师应该来,研究蜘蛛的教师也应该来,生物教师、研究水和水稻关系的教师也应汇集到这里。

进一步讲,即使是蜘蛛本身,在这块稻田中也有四、五种,其中有的蜘蛛像飞机一样乘着蛛丝飞跑。有一年前一天刚刚割完稻子,第二天早晨一看,一夜之间到处又重新拉起了蜘蛛网,蜘蛛网上还挂满了露珠,在阳光下一闪一闪地摇曳着,呈现出迷人的景象。远远望去,附近的人都觉得我的稻田上铺了一层丝织的网,问我铺了什么,我回答说什么也没有铺,于是他们都纷纷跑来看个究竟,可见那蜘蛛网规模之大,在一两天内竟发生瞭如此大的变化,令人惊异。仔细观察发现每一平方公分就有一至两只蜘蛛,密密麻麻几乎没有空隙。一反稻田中的蜘蛛已不是几万只,而是几百万、几千万只。

过了两三天以后再去看,特别是在刮风的田子里,两三尺至几公尺长的丝乘风飞起。究竟是什么在飞呢?仔细察看才知道是蜘蛛网的丝断了,被风吹起。每根丝上还挂着五、六只蜘蛛,宛如松塔、蒲公英随风飘去的场面,小蜘蛛紧紧地抱住蛛丝,把它当作飞机飞向远方,情景壮观,简直是一场大自然的戏剧,看到此景使我感到这是艺术的世界,需要诗人、艺术家们参加进来。只有这样,才能真正了解所谓自然是在怎样地运作着,演出着什么样的戏剧。

如果在稻田中撒上农药,蜘蛛会全部死掉。有一次我试想,如果把灶灰撒到地里大概不会产生什么问题吧?于是我真的往地里撤了灶灰。令我吃惊的是,地里的蜘蛛全都灭绝了,撒灰时自然是碰断了蛛丝,可是在两三天后蜘蛛也全都死了,撒了一把这种被认为是完全无害的灶灰,竟然杀死了几万只蜘蛛,而且蜘蛛的网也为此遭到了破坏,说明即使是灶灰也有其相应的杀伤力。由此可见,我们不仅要看到施用一种农药会杀死害虫浮尘子,杀死天敌蜘蛛,而且还必须注意到它将对大自然中正上演的戏剧造成的破坏。

有一年秋末,农田中出现成群的浮尘子,好像使用了隐身法似地一个晚上全都消失了,出现这种现象的原因至今未找到,它们在什么地方越冬?从哪里来?又飞向何处?这些一直是个不解之谜,昆虫专家所了解的情况,实在是少得可怜。这样说来,农药的使用就不仅仅是研究病虫害学者的问题了,应召开一个包括所有追求人类真、善、美的人、哲学家、宗教学家,以及追求美的艺术家参加的讨论会,一起讨论是否可以使用农药、是否可以施用肥料,宗教学家认为自己是研究宗教的,不懂得农田,施肥与不施肥和他没有关系,这种观点到底对不对?美术家正在为秋季的展览会在室内认真地作画,他说他可以在不迈出画室一步、不考虑自然的美为何物的情况下,画他的抽像画,可以随意地画些什么,这种看法究竟对不对?他们的认识是严重脱离自然的,人们往往有一种错觉,认为比起自然来,人类的智慧、人类的认识,真、善、美更伟大;但是如果你看一看这农田中的一幕,看一看令人惊异的世界,你就会发觉人类的智慧和认识是何等的浅薄。(注:人类思考问题的方式是分离的 你是你 我是我 你与我之间没有关联 这就是最大的问题)

这里水稻和小麦的产量为10袋以上,今年也许会名列爱媛县第一,如果达到15袋以上,整个日本恐怕也不会有比这更高的产量了,县和农林省实验农场的人到此,也会看到这一切,这块农田是在否定科学的前提下取得高产的,这就是事实。看到这块农田,如果你将这仅有几反面积的农田作为材料,彻底地进行探讨,你就会懂得人类到底了解不了解自然以及人类智慧的局限。如果说,科学知识只是在了解人类智慧的如何狭小上发挥了作用,那么这是不是意味着一种讽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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