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西堂：形式主义何以铲除不掉？

形式主义是一种不讲实效、不负责任的思想作风和工作作风，其危害性十分明显，历来为广大群众所厌恶，是党和国家多年致力要铲除的一个毒瘤。十八大以后，中央下决心开展群众路线教育实践活动，要求集中解决以形式主义为首的“四风问题”。

然而，这个形式主义毒瘤，作为一种人人随处可见的顽症，似乎有很强的“生命力”，长期以来总是铲除不掉，甚至它使我们开展的历次政治教育活动包括反对形式主义的活动，本身就充满了形式主义的做法。

何以出现如此富有讽刺意义的悖论现象?原因就在于“只对上负责而缺失对选民负责”的现行体制，缺乏彻底抑制形式主义的机制和能力，因而很适合形式主义生长和繁荣。

具体地说，在民主选举、民主决策、民主监督和民主罢免不起作用的体制下，形式主义不但永无“克星”，而且它还具有四个最显著的功能和“优越性”，可以给“关键的少数”带来很多好处，所以多年来各级领导很喜欢这个东西，也须臾离不开这个东西。

一、形式主义的第一个功能是“讲政治——正确”。

形式主义总有一副“政治正确”的面孔，因而搞形式主义的人尽管不问效果如何，但就其过程而言，往往显得“很讲政治、很认真、很积极、很重视”;反之，不搞某种形式，则可能落下“不讲政治、不认真、不积极、不重视”的把柄!两相权衡，只怕是内心不想搞形式主义的各位领导同志，也不得不做做样子了。

比如，在某种“重在参与、重在过程”的压力下，人们不得不把上级的要求和口号挂在嘴上，不得不搞许多“政治排场”，不得不记多少量的笔记、写多少篇的心得，不得不想出诸如“抄党章、背条例、办墙报、建台账、党员积分、挂牌上岗以及搞知识竞赛”之类的“新奇”做法。
 

这样做，不仅不会受到“不认真、不重视”等“态度问题”甚至“原则立场问题”的指控，而且往往还会被当成“先进典型”，受到上级表扬，遇到单位考核验收也容易“过关”。

可见，形式主义具有很强的“表演性和展示性”;搞形式主义首先显得“政治正确”，落实上级要求显得“很认真、很积极、很重视”，一举数得，何乐不为?因此之故，貌似“讲政治”是形式主义最显著、最基本的特征。

但我们必须指出，形式主义是最大的政治不正确，它不仅有名无实，一级糊弄一级，还往往劳民伤财，让一切工作走样变味受损失，最终害国害民，自不待言。

二、形式主义的第二个功能是“花架子——好看”。

“花架子”就是花里胡哨、插满鲜花的“架子”，虽说不中用，但却很好看，所以很受一些人欢迎。

比如，有些单位为迎接上级检查，不惜兴师动众，做表面文章，一时间彩旗飞舞，场面热闹，好像是什么“艺术节”要开幕了;更有甚者，连厕所都洒上了香水。而有些前来检查的领导，看见这般热闹非凡、华而不实的场面，不但不批评、不纠正，反而很欣赏、很感动，连连称赞“搞得好、搞得好”!于是，“上有所好，下必甚焉”——上级喜欢这种东西，下面能不取悦于上?

可见，形式主义是个美丽的花篮，无论对上级下级来说，都有很好的观赏价值。因此之故，“花架子”三字成为形式主义最通俗、最传神的别名。

但我们必须指出，形式主义的东西坏就坏在搞“花架子”、“玩虚的”，好看不中用，“热热闹闹”而无实际效果。

三、形式主义的第三个功能是“走过场——省力”。

除了“花架子”之外，形式主义还有另一个同样通俗、传神的别名，叫“走过场”。别以为“走过场”没有用，它的“用处”可大啦，比如再繁重的工作任务砸下来，只要一“走过场”，就很容易“完成”。

记得二十年前，全国县处级以上领导干部开展轰轰烈烈的“三讲”教育，结果换来几句最精彩的评价曰：“认认真真搞三讲，救活一批印刷厂。”又云：“认认真真搞三讲，扎扎实实走过场。”让人听了，至今唏嘘不已。

“走过场”可分为两种：一是主动“走过场”。比如，有些单位或干部，平时不想铺下身子真抓实干，而是弄虚作假，虚与应付。这样做显然很省力，因而大家热衷于搞这一套。

二是被迫“走过场”。比如，多年来各级机关文牍主义泛滥，文章抄来抄去，“假、大、空、长、多”，教育一个接一个，这个教育要求不得少于三天，那个教育不得少于5天，而且个个急如星火，前一个还没搞完，下一个又布置下来了;有些工作刚开始干，就要求出经验、报情况、写总结。

加上各种数不清的检查、督导、评比、竞赛、考核活动，像“胡汉三”一样杀将过来，基层招架不住，只好使出形式主义这个“法宝”——全部走过场、玩假的!于是，本来在短时间不可能完成的工作，一夜之间便都“完成”了、都“落实”了，多么省力、多么高效呀!

可见，“走过场”是形式主义一个非常省力、高效的重要功能。之所以要发挥这种“功能”，有些是下面为了偷懒，主动投机取巧想出来的;有些则是上级过重、过急、过左的任务要求逼出来的。在上级过重、过急、过左的任务压力下，唯有“走过场、玩假的”才能“救命”应急，这就叫“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四、形式主义的第四个功能是“争彩头——有效”。

一般说来，扎扎实实工作不仅很辛苦，而且周期长、见效慢，很难显山露水。而搞形式主义，则由于专作表面文章，

无不显得轰轰烈烈、声势浩大和有声有色，它比老老实实干工作更能产生“轰动效应”，也更容易“出名挂号争彩头”，因此一些私心杂念作怪的领导干部，往往挖空心思，不惜劳命伤财，玩新花样，搞“大场面”，以期引起上级注意，以便邀功求赏、升官晋级;而这样搞的人，也往往如愿以偿。可见，形式主义很有“争彩头”的功能，现实工作中也往往很“有效”。

当然，形式主义盛行，除了其本身具有的上述内在功能和“产品优点”，还有以下外部原因和环境条件。

一是我们的各级领导机关所从事的是事业性工作，其行为不直接产生物质性结果或效益，而仍然有饭吃，因而客观上可以使一些人长年坐而论道、搞形式主义，专干“不打粮食的事”，而不影响个人生计。假如农民走到田间地头不去实干真干，而是专搞形式主义——“讲政治、花架子、走过场、争彩头”，地里不打粮食可不行。

二是和平时期，加上又是公有制，完全有搞形式主义的条件和本钱。战争年代，真刀真枪，临阵对敌，一搞形式主义，脑袋就会搬家!私营企业和民选政府机关，如果竟搞形式主义，也会破产倒闭或受到选民抛弃。

而在我们今天这个既和平、又公有、且非民选的各级公共权力机关，天天搞形式主义也不会饿肚子和掉脑袋。相反，如果搞得好，往往还能立功受奖、升官发财呢。

三是搞形式主义的人，个人几乎不会付出任何代价。多年来，我们对搞形式主义的人和事，不仅很少追究处理，或者追究处理不严，有时还加以肯定和赞赏，遂使形式主义受到很大鼓舞。如果我们能从从制度上保证由群众进行有效监督和举报，并及时从严查处，让搞形式主义的人付出沉重的代价，则“不信东风唤不回”!

四是搞形式主义很容易迷惑和欺骗上级，进而赢得上级赏识和赞扬。因为，形式主义的做法表面上往往非常热闹，显得很有“气魄”和“创意”，很有新奇的“点子”和“过人”的做法，不由上级不感动。

五是搞形式主义的人在理论上有个很雄辩的借口，叫“没有形式就没有内容”。比如，谁要指斥某种做法是形式主义，就会立即遭到领导痛斥说：“没有形式就没有内容，必要的形式还是要搞嘛!”于是就搞吧，结果贻害匪浅，在所不惜。

为今之计，我们应该同产生形式主义的原因作斗争，而不是同结果作斗争。找准了产生形式主义的根源，就找到了克服这种顽症的有效办法。

最根本的是要逐步铲除滋生形式主义的土壤，实行真正的民主选举、民主决策、民主监督和民主罢免制度，让权力向授予它的选民负责，让官员真正接受群众监督和评判，方能使形式主义无处藏身，更无法蒙哄过关。如此方为国家之幸、人民之福。

（责编：扫地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