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学的考察与反省只是好奇心的素材。哲学家正确地将我们交给自然规律，可是这些规律却与崇高事物的知识毫无共同之处。哲学家歪曲它们，往自然的脸上涂抹浓墨艳彩，使她面目全非。
对一个不变的主题，怎么有那么多不同的肖像呢？自然赐予我们走路的脚，也赐予我们生活的智慧。这种智慧当然不如哲学家创造的智慧那么敏锐、健全，那么令人惊叹，却相当简单而有益，只要有什么要求，它都能妥善完成，每个人都十分幸运地懂得如何简捷正确地、自然而然地运用它。
一个人对自然的依赖如果单纯，就是超级明智，一个精明脑袋枕着的枕头不论多么柔软，多么令人惬意，多么益于健康，也只能是愚昧无知，索然无味的。
我想通过自我研究了解自己，而不愿通过阅读西塞罗了解自己。经验告诉我，假如我是个杰出的学者，我的发现足以使我聪明。
一个人，只要想想过去发怒时的暴躁，就会设想一个正直的人对此是如何深恶痛绝。一个人，只要回忆一下他曾遭受的苦难和威胁，回忆一下毫无价值的琐事怎样使他四处奔逃，他就会做好准备，应付未来发生的变化，推测即将遇到的境况。
我们真正所需要的一切，主要将由自己告诉自己。
如果一个人记得他有多少次判断失误，却从来不再怀疑自己的判断力，岂不是愚蠢透顶吗？
我发现，如果别人论证出我错了，我从他提出的新的事实和我在这一点上的无知中——这是一个小的收获——不如从我的弱点和不可信赖的理解中获得的那么多。由此出发，我开始了一种整体的改造。对其他错误也是如此。经由这种方式，我的生活获益匪浅。我不认为人类和个人是我的绊脚石，我学会怀疑每一步，力图调整它们。知道某人说过或做过蠢事算不了什么，必须懂得，人只是傻瓜，这才是更全面、更重要的教训。
我的记忆经常失误，即便在记忆最为自信的时候。这种失误对我并非毫无裨益。现在就算记忆徒劳地向我担保，我仍然向它微微地摇头。
对记忆提出的最初异议使我产生怀疑，再不敢将重要的事情托付给它，也不敢在其他人的事情上为它作保。倘若是因为健忘，不是因为别人缺乏真诚，我将始终从别人嘴里接受真理，而不是依靠自己。如果每个人像我一样，真切地了解情感造成的后果及影响，他就能预料其来临，稍微抑制轻率的冒进。
不知道自己无知，乃是双倍的无知。不要企图无所不知，否则你将一无所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