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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春末夏初时，曾画过一组题为《心象》的画，业余爱好，游弋于色彩和线条，逡巡于笔墨和手腕，体会文字之外另一种生命的表达。其中有幅水墨，墨线有意无意间地互相缠绕，像一团等待解开的乱麻，边上特意添上那个盘坐着的侧身小人像，仿若个体生命一种简洁的存在，TA在想什么？还是什么也不想，只是面对零乱中或暗藏有序的线条，安静地坐着。 《心象》缘起于是年三月初车祸后的省思。那次车祸瞬间几乎令人窒息，所幸失控的出租车在临界无法呼吸时被隔离带撞停，也幸而上车即系安全带的习惯使身体没有七零八落，断骨，已是上苍的恩典。是平生第二次车祸了，生之无常已然习惯，接受和忍耐，少慨然，无泪目。疗伤的日子伴随草木的生长，四季轮回，唯有感谢窗外的新柳依然如故。 等待伤愈，身体疼痛，行动比缓慢更缓慢，思维却跳跃跳荡，想起许多陈年旧事，读过的书，看过的电影，接触过的人，走过的地方，许多或清晰或朦胧或决然或踌躇的感觉和思绪，清晰地跳出一个词——清理，对，清理，清理生命至今之种种——原生态家庭以及对自我心理和生长的影响，少而及长的观念和思维模式，思想的渊源，情感的生态，乃至饮食口味的源头，色彩感受，生活和行为模式的消长，生命是否还像一棵树一样在静默中生长，抑或如石头固化风化，即便黏滞，倘若慢慢凝成琥珀的沉着已然需要踏实深长的修炼……简而言之，一个人和这个世界、和他人、和物质、和自己的关系，该细细清理，尤其重生这样特殊的节点。 如果说家居环境日常用物需要“断舍离”，提升“扫除力”，那么个体本身实在是最需要清理的，小清理随时，大清理适时，身的清理可保持气血的清静和饱满，心和思和情的清理乃内观生命的前生今世，好比知道自己的来路和正在进行，倒非为了那么励志地努力前行，只是对生命有个交代，与自己的经络气血，五脏六腑，头脑四肢，当然还有思想和灵魂，所有个体的组成好好对话，这些内在的构成恰是生命的基石。其实，我们太多地向外部世界发散声音热量，反而对自身内在容易忽略——我们的内在时时刻刻都在运行，奇经八脉，上下左右地环绕着，无声而沉静地表达你的气息。闭上眼睛，安静地呼吸，内视你的内在，何尝不是星空一样的神秘美丽。 好吧，先从物质空间开始。房子不算太小，可是十六七年下来已然物质处处，但说书：书房书，床头书，客厅书，还有笔墨纸砚颜料，等等，当然读书写作作画是日常生活，难以割舍。中年之人了，一年年地读书，也写了些书，有时看着满满书柜，有些是很多年很多年前购买并读过的，但细细想来，仿佛只是一些气息，当然所有的气息糅成了生命的形成。不过，回头看看，与其不断地买新书，还不如多读经典旧书老书，让不同的生命时段反复去感应和回向，真正地读通读透，刻印成身心的年轮，无论文化历史，故事情节人物，还是史料往事，抑或时空人文。书，仍然会选着买，但多并不等于精。如今随便攒一本书式的写作和出版，真是不能随便浪费树木，也不必占有空间，一般阅读，电子书倒是有效的选择。 关于书的话题，只要活着，大概好比口粮，每日必须，就此打住，留待随时吸收和清理。 除了书，最多的物累大概是衣物了。怎么说来着，女人的衣橱总是缺一件。其实，不是缺，而是不满足不满意，总觉得可以更好看，底子里似乎是不自信，再撕开来看看，就是由来已久的潜移默化的借助外部肯定自我的价值观影响吧，美丽是需要外部世界来肯定的，当然爱美乃人之本能，只是面对满满衣橱，实在非仅仅期待美丽之说可以解释的，其实，购买衣服何尝不是一种深度的心理依赖，或者说转移某种对自身或现实的情绪，仿佛购买完成了一种自我的存在，一种确认，一种投射，衣和身，其实走着心。当然，当然，也许不必如此理性，感性的存在或许更是活着的基础和动力，只是人总要自知和懂得，懂得不一定天然地产生慈悲，至少理解和体悟。款式、质地、颜色，或者某些阶段内心的渴求改变之念，似乎都是买买买的理由，日常所穿其实也就那么几款，衣物之变也不过是一种改变的表象，添加衣橱也不是有机之法。回想起来，也是这几年开始网购后似乎衣物多了起来，购买之便，网店上新，像某种诱引，勾引出某些欲念，而非需要，壅塞的衣橱像壅塞的心，好吧，也许不必如日本的某位极简网红那样只有三套外衣，三件内衣，以至于住院后发现极简带来深度不便，但是，减少再减少还是可以在日后一天天做到，比如色系不多外溢，款型基本固定，一件多途，等等，倘若人能够不耽溺于服装带来的所谓LOOK，那么，是可以渐趋于物物不物予物的，当然，我并不认为人真的能超然物外，肉身和人性总是充满悖论和局限的，只是人可以做到简省，以渐少挂碍的方式活在活的途中。 不着急，一样样来，物质空间、精神视界、情感渊源、思想追溯……像这幅《心象》中的小人儿，静坐着，静坐着，每天30分钟安静地坐着，尽管面对一团散乱。不着急，慢慢清理。 题图摄影：苗 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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