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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秀华:“怎样的一次意外你才能抵达我” | 文艺生活周刊

 青梅煮茶 2016-06-28

记者 /Fay
采访图片摄影 / 万云鸽,其余来自网络

余秀华不止一次说:“我只是一个粗俗的农妇”
有人称她为“脑瘫诗人”
有人同情她不幸的婚姻
有人指责她的诗拿不上台面
但你也许并不知道
她从出生那一刻起
就拥有着怎样庞大的炙热生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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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用饱满的情感支撑起了自己的世界
诗歌是她自我救赎的载体
是她满腔的情与欲,喜与悲的宣泄
是她活下去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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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内容摘自《乌托有个帮 2:我们终将抵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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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经历:“我能做什么呢?我什么也做不了”

出生时的倒产缺氧,使余秀华的肢体平衡和语言表达变得困难。当她形容走路时摇摇晃晃的感觉,“像是走在高低不平的路面,深一脚浅一脚”。

而铸成这条路的,正是她的诗歌——抽离出感性的表达,忘却经历本身。“写的时候没那么真实,会记起一些东西,现在放下,也就忘了”。

年少时的她,会主动找校长要求上学,校长同意后。于是爸爸骑着自行车,第一天送“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女子”去读高中,那是一种“被命运的双手握住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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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周》:有一段关于你小时候学走路时的描述:“学会走路后,拄着拐棍,小朋友笑话拄拐棍不好看,你索性扔掉拐棍自己开始行走。”小时候就是这种不服输的性格?
余秀华:人在这个状况下,你要生活,这是一种最基本的态度。不是说我一定要怎么样,这与精神没有任何关系,要活着你就要去做着。

《文周》:写字和敲键盘对你来说,是一件很吃力的事,必须一只手按住另一只手才能进行。为什么一定要去做?
余秀华:我能做什么呢?我什么也做不了。如果我不敲字,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好像也没什么别的事做。

《文周》:一开始有没有想过做更简单一点的事?
余秀华:对我来说,没有比写字更简单的事。但也不算轻松,只是很愿意去做。比如说针线活、打毛衣之类的,根本都不是我干的事,我没有那个耐心也不愿意去做。

《文周》:写得多的时候,手会难受吗?
余秀华:我从来不让自己写很多字,每天都是固定的量。我也不着急,自己慢慢地去写,带着玩儿的心态。

关于创作:“它就慢慢的,自己顺着就出来了,不一定要什么灵感”

《摇摇晃晃的人间》和《月光落在左手上》是余秀华 2015 年初出版的两本诗集,名字直指肢体的直观感受。前者是走路,后者是写字。她说因为残疾,她的身体束缚住了她的灵魂。从 2009 年至今,余秀华写了上千首诗。手机与电脑成了她打破自身限制的最佳武器。

如果说对于童年最好的反抗就是长大,那么从十九岁便“在非自由恋爱下”嫁作他人的余秀华,已经过早地完成了从童年到成人的转变。生活还在裹挟着这个女人前行,她能想到的,只有不停地创作,“不写诗怎么办,找不到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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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周》:创作时,是一刹那的表达还是沉淀之后的总结?
余秀华:都是一刹那的。我觉得写东西是越去写就越能写好。因为不写的时候你就不知道自己的心里有什么东西。每天都去写,它就慢慢的,自己顺着就出来了,不一定要什么灵感。

《文周》:灵感不重要吗?
余秀华:写的时候会产生一些火花,但并不是你想出来的,而是你写出来的,但是另一方面,突然冒出来的很多东西也要有选择,否则也写不好。

《文周》:你怎样评价自己现在的创作?
余秀华:我的诗歌以后写的会比现在好,还有进步的空间。

《文周》:进步的空间是指哪部分?
余秀华:综合的。遣词造句和思想性,都会有整体的提高。我现在写的诗歌是个屁,好多是半夜突然写的。那些人都没选好。

《文周》:偶尔也会写小说是吗?
余秀华:特别没事做的时候,会写小说。

《文周》:会不自觉地模仿谁吗?
余秀华:以后让谁模仿模仿我吧——开玩笑啦。我的小说写得都不像小说,我都不知道写的是什么,写不好。可能诗歌里面承载不了的东西,小说会作为补充,写散文也是。

关于诗歌:“不是每一个诗歌都是宝贝,很多都是垃圾,是垃圾就应该扔掉”

“你什么都没有了你还有诗歌”,这是余秀华对于自己与诗歌之间的关系所给出的注脚。能找到一个连结自身与世界最为契合的沟通方式,这无疑是幸运的,而大多数人并不具备这样的运气和本事。

“诗歌是内心的事,和外界没有任何联系。你看得懂是你的事,看不懂也是你的事,和我,和我的诗歌没有什么关系”。余秀华这样强调。但当她的诗集出现在书店最显眼的推荐位置时,她的诗歌还是一定会与另外的人发生某种奇妙的联系,尽管她总会说:“我写的是我自己,我不是为了给你看。是为了给我自己看。”

《文周》:如果诗歌是一扇窗,你是更愿意走出来跟别人交流,还是得到内心的安慰?
余秀华:这个比喻是不恰当的。诗歌不是一扇窗,和你说的相反,打开窗子是向外走,而诗歌,是向内走的一个过程。

《文周》:所以算是一种安慰?
余秀华:对于个体来说是安慰。别人需要的是打麻将,诗歌有没有真的关系不大。有一种东西,不管是打麻将还是跟别人睡觉,只要能安慰你,就可以了。而诗歌毕竟是从心里流出来的东西,没有经过任何的包装,很真实。真实的东西无论是坏的还是好的,它总有动人的一部分。

《文周》:平时会看自己写过的诗歌吗?
余秀华:有时候会看也会修改,但改得很少。因为我写的诗歌太多了,写得不好的就不要了,重新写,这个过程也挺好的。并不是每个诗歌都是宝贝,很多都是垃圾,是垃圾的就应该扔掉,为什么要当成宝贝?

《文周》:那你会在你写的诗歌中区分好坏吗?
余秀华:那肯定会。

《文周》:写得不好的也愿意拿出来给人看?
余秀华:不是因为写得好或者不好,只是放在那里,被人发现了而已。我写完诗,不是遇见什么人都给他看。我觉得到处给别人看你的诗歌,是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情,就好像到处求爱的感觉一样。

《文周》:以前,因为家里人或者同乡没人懂得你写的是什么,所以你的创作反而会非常自由?
余秀华:对,你说的很对。

《文周》:那现在你红了,怕不怕就没那么自由了?
余秀华:我穿过大半个中国都去睡了别人了,还有什么值得好怕的,这些都不成问题了。

关于诗坛:“我想当女神的时候就当女神,我想当婊子的时候就当婊子,你管得着吗”

余秀华的走红,不仅为她带来了大批读者,有关诗歌的小大奖项,也随之而来。这个获得了诗坛荣誉的信任,事实上,已经写了十六年的诗。

古时诗人陶醉的是“日与诸耆旧徜徉于诗坛酒社,陶然有隐处之乐焉”。可这显然不属于这个新时代里被当做新人的诗人。

在新时代里,个人的“隐处之乐”,会被要求让位给“众声喧哗”。而当一个新人,被认为是重振一个行业的救命稻草而出现时,谁又愿意放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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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周》:奖项上的肯定和来自读者的喜爱对你来说一样吗?
余秀华:我觉得是差不多的。评奖毕竟是人在评,人评的也是一种肯定。我没出名什么事也轮不到我,包括我们钟祥市的那些文学奖。之前我的诗歌写得也挺好,但就是没人关心。现在反而让你感恩道谢,但是我就不。

《文周》:诗歌受关注度低、诗人被边缘化的今天,能因诗歌获得这么大的关注,在中国不是件容易的事。
余秀华:对。但诗歌受不受关注,有什么关系呢?诗歌没有什么作用,关注也好,不关注也好,社会照样进步。

《文周》:在北大和读者互动时,你说靠你拯救诗坛不靠谱。
余秀华:谁有能力来拯救诗坛?没有人能拯救,也不需要拯救,它就是很自然的一个发展过程。比如说,我想当女神的时候就当女神,我想当婊子的时候就当婊子,你管得着吗?我为什么要拯救你?诗歌本身又没有变化,怎么拯救呢?

《文周》:但正因为你的出现,大家会更关注诗歌这个文学类别,比如有的人看过你的诗歌,也有尝试创作的想法。
余秀华:从这个层面来讲,我的出现还是有意义的。

余秀华说,现在的幸运让她想要一点疏离感才安心。即便在媒体恨不能将下一个镜头直接伸向她的下巴;即便读者巴不得从她口中捕获所有人生困惑的解答,而她还是会在夜里、在诗歌中写下:“假如你是沉默的,海水也会停止喧哗”
余秀华最近发行了新书《我们爱过又忘记》,收录了她最新的 150 首诗歌精选。里面有这样一首诗《何须多言》,而关于余秀华,我们又何须多言呢?
“我幻想过世界一百个男人都是你的分身
一个弃我而去
我仅有百分之一的疼
我有耐心疼一百次
直到所有的疼骄傲地站进夜晚
把月光折回半空
你看,我对这虚妄都极尽热爱
对你的爱,何须多言”

本文选自《乌托有个帮 2:我们终将抵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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