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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净、清鲜的格调—冯错近期书写的观察

 昵称29932392 2016-06-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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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会有个别书法家让人很期待,是因为值得期待。书法家的笔底可以透露出一种格局。现在看冯错也不觉得有如何过人的书写深度,只是隐隐的感到他书写的未来会有一个高度。有如一种鹰的高度,只等翅膀长硬。



读冯错的作品,很清晰的可以感知到他对“笔法”投入,近乎有种虔诚态度,还有种自得的意态。从他作品表现出“二王”笔法的纯粹性来看,他在王羲之的手札上是下了大功夫的。很明显他的用笔有三个特征。


尖锋入纸的特征:如果说尖锋入纸是王羲之行草用笔的主体特征,是带有隶书意味的“旧体行草书”向“今体行草书”转变的一种标志性笔法。尖锋入纸改变了“实按”用笔为“提按”用笔的方式。从二十一世纪开始,进入了全民“二王”笔法的时代,从各个细节上对“二王”笔法进行分析,慢慢形成了当代帖学与复归经典的书写潮流。



冯错,在“王”字用笔上,他轻而易举的洞察到这一特征。他在学习“王”字笔法时,对笔锋调控的感觉相当不错,尖锋入纸,摆正笔锋,储势发力,这一系列动作做得相当干净、明快。可以说对笔锋的体验比一般书法作者更有主动意识。特别储势发力过程,能做到干净而不刚猛。说明在调控用笔力度上的把握有着细腻而敏锐的能力。别看这点细微的差别,这种差别使他在行笔过程有着更从容、更多的空间把控行笔的变化。



很多的帖学作者,在起笔发力处用力过猛,笔势简短,使得在行笔的过程没有充分的展开余地,最终一纸零碎的点画。小品《杨士奇东里续集》、《蔡忠惠万安桥记》等作品都能代表他非同一般的尖锋起笔的控笔能力。《拟鲁公意》小字行书,将尖锋用笔,改为切笔摆锋的方式,虽然不象“鲁公”用笔方式,但那种尖锋意态还是时不时的透露出来。可以说“鲁公”起笔带有藏锋含蓄意味的用笔方法,这里无从体现,可见他的尖锋意识来得惯常。


对于起笔处把控能力的观察,显然是比较隐蔽的。所观察到的起笔角度与力度地把控在细微的笔画形质中展开,并非那种粗心的读者可以洞识。



干净的行笔:干净的行笔同样是王羲之用笔的主体特征之一,那种“一搨直下”用笔方式,俊朗、清劲风度,随着干净挺拔的笔意流露出来。可以说,从行笔干净的程度也可以判断出一位书法作者对“王”字理解与把握的深度。如果在起笔处难以区分冯错与其他作者的书写区别,他干净的行笔应该会得到大家的认同。可以说这一用笔特色对笔毫驾驭也很显功底。行笔的力度与速度的配合,使得笔毫掠过纸面不飘浮而有一股逸气。锋毫凝聚而行笔畅快。如果从单个笔画来看难度也不大,关键在于行草书笔画与笔画之间的转换时,一系列的调锋动作要做到相当的熟练。《元人书论》很能代表他干净的行笔的能力,干净的行笔对笔锋的弹性要求也高。锋毫的走向顺着调锋动作显得干脆利落。


灵便的使转:总觉得冯错的小行草要比其他的帖学作者写得更活,更有一种灵动的意味。这一点使他和其他的帖学作者拉开了一段距离。很难得在“一搨直下”干净的用笔里,还能在这种用笔基调上做一些手脚。只要你细看,这种灵便的使转,他在运笔过程中作了两点的微调:



一是,原本刚直的笔画,在他的作品中常有许多微微的弯曲,横与竖的笔画都有这一特征,比如起笔摆正笔锋有一个相对较长运笔过程来调正笔锋,行笔过程也会通过微微改变直过的方向,带有一定的弧度,使得线条的游走感更强。转折处的竖提,有“二王”典型的“切转”用笔方式,横折处多用“圆转”。这也使得他的运笔相对要灵便多样,没有将“二王”笔法僵化。



二是,冯错灵便的行笔,除了在“二王”的用笔方式外,还善于细线的游走。细线的使转显然要比铺毫行笔来得轻便而又灵动。他的细线较少用篆籀绞转的笔法,只有在写连绵草书时才会尽情的开放这种书写感觉。比如用信札纸写的小品。他有意识少用篆籀绞转感觉写,是为了避免和李双阳先生的线质格调相近。但那种灵便的用笔理念融化到他的用笔意识中来。他更想靠近古人笔法,但开启他对笔法的理解与领悟又必须通过当代帖学已有的成果来接通古典。



从这里看,冯错好像已经达到了他的书写要求,比如源于经典,贴近经典的笔法,又有不同其他帖学作者单纯的、僵化的“二王”笔法,并带有当代帖学的笔调色彩。同时这种用笔在形态上又不像当代帖学名家的面目。因而,从冯错的小字行草中,即便不能一一对应王羲之的某一经典法帖,也大致可触摸到“王”字的主体风格,大体用笔的精神。这中间还混杂着当代帖学主流的用笔理念,对于一位三十出头的青年书法作者来讲,足见提炼与学习的能力。这里面也无不透露出他在传统经典与时代主流之间的审美争辩。这看似一组矛盾,实则是审美精神的一种生长。


冯错干净的用笔,清鲜的格调,有如一位清纯的少女。也符合他现在的审美状态。但是总觉得他的笔下还是有点稚嫩和单薄。并不是书写功底的问题。很多人写了一辈子,功底都不高,只是习气重。功底与年龄没有多大的关系。更关键的是对用笔的理解与运笔的把控能力。从目前看冯错无论对用笔的领悟还是运笔的把控都不成问题。他书写的单薄主要局限于笔法上,透过笔法之外,几乎看不到其他更多的书写理念。因此笔法将在他未来的书写发展上,将成为一种美丽的陷阱,或者说是诱惑。




笔墨当随时代。如果笔墨只是古人的笔墨,或是某一经典的笔墨,书法只是一种复制。书法如何表达时代的风神,如何表达个人的精神。如果不能,书法最终只会僵化成某一朝代的书写标本,书法与文化无关,也与艺术无关。在我们生命中一点点被“物化”蚕食,“物化”被看成掌握世界最直接、有效的方式。“笔法”也作为书法“物化”的直观体现。在当代太多的人以为掌握了某一经典的笔法,就掌握了书写的世界。实际上还离书法的精神太远,书写节奏,书写组合,书写整体的调控这些更具有精神表达的语言远远没有放到更为重要的地方。当代千人一面的“二王”书风,看似距“二王”帖学越来越近,实际上就是僵化的结果。其原因就在于将“笔法”核心化了,“笔法”是可以通过点画形态追踪得到的“物化”结果。引出对这些问题的叩问,就是想让冯错的书写在主流的技术游戏中警醒。迫使他在更深的层面对个体书写意义的质疑和追问。



从冯错所展开的书写,对整个“二王”体系的还没有进入系统而深入研习,或者试图将不同的用笔体系做一些试验性的表达尝试,他更多的只在形制上尝试。在这里还看不到他有回望整个帖学“源”与“流”的历史的野心,作者现在似乎无意于更多的书写语言上深入的探索。或是那种有着繁复的组合关系和庞杂的书写节奏,或是典雅精致的笔画形质对个性的规约与微妙的律动,进而触及自我的灵性及精神。或者用现在已有书写习惯带入到日常书写的繁杂、琐细中,以期透过“文人化”这一传统方式,培植一种当代立体的文人角色。从现在的书写状态,他未来的书写方向,让我不从猜想。以他对书法沉着的态度,以及用哲学眼光认识事物的能力,他肯定是不会停滞在这种目前的状态。也许正酝酿着新的进展方向。



冯错这种控笔能力,以及干净而灵便的使转这显然比一般帖学作者更具吸引力。清鲜、简洁的书写效果,行笔上,曲处能直,笔能提能按,粗处见细。尽管冯错在书写的用笔逻辑层面能够层层推进,超越了概念性的笔法僵化模式,但是他对书法的思考和价值体系却仍是一个单线条的、非纵深和缺少精微层次与深刻悖论的存在。如果站在一个高的视野里,他书法会呈现出与他强大的认知能力并不相称表现的简陋。书法是一门书写的艺术,高贵的精神,充沛的才情更需要书写语言表现广度与深度,而只在某一技法形式上打转,终究会被局限在狭小的“笔法”空间里。


因为他有能力抵达鹰的高度,才必须给他鹰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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